1956年7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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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婉转的粗暴
屠岸
古人重“立言”,把它看作是千秋万载的事,因此决不马虎。这种慎重的态度,是值得学习的。但有些人对于慎重的理解,却有所不同。他们凡是遇到别人提出问题,要求回答时,总是
“慎重”地说:“考虑考虑再说”,“研究研究再说”。而且决不回答什么时候可以“考虑”或“研究”出结果来。实际上往往是石沉大海,没有下文。
就拿戏曲改革工作来说吧,几年来的成绩是应该肯定的,但也发生了一些问题。除了一些干部公开的“粗暴”作风外,另有一些干部,他们对于自己认为不大好或意义不大的戏,总是不干脆地发表肯定或否定的意见,只是说:“再考虑考虑吧!”于是这样一来,某些剧目——甚至是大批剧目便被打入冷宫。这话似乎原是为了“慎重”而说的,但结果成了枪毙剧目的子弹了。这算不算得“粗暴”呢?艺人们说得好,这是“婉转的粗暴”。
如果只是些无关宏旨的问题,或者被请教的也并非最后决定可否的人,那么让他“慎重”一下也是无关重要的。令人遗憾的是,问题往往是重要的,被请教的也往往是举足轻重的领导干部。于是许多有价值的合理化建议,发明创造,等等,都在他们的“慎重”下牺牲了;至少要暂时不得见天日。
为了慎重,因而不敢“立言”,说是“慢慢来”,这本身就是一种“言”。但它并没有显示出立言者的“慎重”,却反映了他们的不负责任,其后果是工作上遭受巨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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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漫步书林
王祯:农书(上)西谛
书林浩瀚如大海,“一部二十四史从何说起”呢?只能就自己所熟悉的谈谈吧。“民以食为天”。农业生产乃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个重要的环节。首先介绍几部古代的有关农业的书籍是有意义的。中国夙称“以农立国”,但有关农业的书却不很多,远不如兵书之多,更不如医书的“汗牛充栋”。“四库全书”所著录的自后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以下凡十部,其附存目则自唐陆龟蒙“耒?经”以下凡九部。其他书目里,著录的农书也很少。但如果把有关经济作物的书,有关花、果、药物的书,水利的书,和有关牛马等牧畜的书一同统计在内,则也可成一巨帙。记得二十多年前曾有“中国农业书目”一册印行,惜今已罕见。我之所以收集农书,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它们有木刻的插图。后来,连类而及,就连没有插图的农书也兼收并蓄之了。在有木刻插图的农书里,我最喜欢元代王祯撰的“农书”。这是一部篇幅相当大的书。我曾于某氏处见到一部明嘉靖九年(公元一五三○年)的山东刊本,凡六册,首有临清阎闳序。书中插图,浑朴有力,气象甚为阔大,是木刻画里的上乘之作。因着意欲收购一部。访之南北各肆,乃获残本一部,凡五册,仅阙“农器图谱”集之十六至二十。虽非全书,亦自满意。此书包罗甚广,凡分三部分。首为“农桑通诀”,分六集。(“通诀”目录下“注云:“古之文字皆用竹帛。逮后汉始纸为疏,乃成卷轴,以其可以舒卷也。至五代后汉〔按“汉”应作“唐”〕明宗长兴二年,诏九经版行于世,俱作集册。今宜改卷为集”。内聚珍本无目录,却改集为卷。)自农事起本,牛耕起本,蚕事起本,授时篇,地利篇,孝弟力田篇,垦耕篇,耙劳篇,播种篇,锄治篇,粪壤篇,灌溉篇,劝助篇,收获篇,蓄积篇,种植篇,畜养篇,蚕缫篇到祈报篇,是“通论”性质的书,特别着重说明南北各地的土宜。“北方农俗所传:春宜早晚耕,夏宜兼夜耕,秋宜日高耕。中原地皆平旷,旱田陆地,一犁必用两牛、三牛或四牛,以一人执之,量牛强弱,耕地多少,其耕皆有定法。南方水田泥耕,其田高下阔狭不等,以一犁用一牛挽之,作止回旋,惟人所便。此南北地势之异宜也。”(垦耕篇)像这一类的“因地制宜”,切合各地需要的话是随处可以读到的。次为“农器图谱”,分二十集:田制门,耒?门,钁臿门,钱镈门、铚艾门、杷朳门、蓑笠门、蓧蒉门、杵臼门,仓廪门、鼎釜门、舟车门、灌溉门、利用门、麰麦门、蚕缲门、蚕桑门,织紝门、纩絮门及麻苎门,凡农桑所需的器物,无不毕具,绘图立说,极为详尽。第三部分为“谷谱”,分十一集:集之一至二为谷属,集之三为蓏属,集之四至五为蔬属,集之六至八为果属,集之九为竹木,集之十为杂类(苎麻、木绵,茶等),集之十一为饮食类(这类内阙“豳七月诗说”及“食时五观”二篇,各本皆同)。
这部书作于元皇庆癸丑(公元一三一三年),离今已有六百四十多年了,读起来还觉得语语翔实,通俗合用,不仅总结了古代农业科学的好的经验,而且,更有新的见解和新的创造。四库提要云:“图谱中所载水器,尤于实用有裨。”的确,在灌溉、利用二门里,有的水器是很重要的创作。王祯自云:“既述旧以增新,复随宜以制物,或设机械而就假其力,或用挑浚而永赖其功。”(“灌溉门”引言。)“图谱”的最后,附有“法制长生屋”,“造活字印书法”等。“造活字印书法”乃是乾隆时的“武英殿聚珍版程式”一书出版前的一篇最详尽的叙述活字印书的方法的文章,极为重要。其中说,有用烧熟瓦字的,有铸锡作字的,又有雕板木为字的。从宋代毕升创作胶泥活字版后,到了十四世纪的初期,已进一步地用到锡活字和木活字了(欧洲用活字印书开始于十五世纪中)。叙述捡字方法,说:“凡置轮两面,一轮置监韵板面,一轮置杂字板面,一人中坐,左右皆可推转摘字。盖以人寻字则难,以字就人则易。此转轮之法,不劳力而坐致字数,取讫又可铺还韵内,两得便也。”这也是一个创造。我从前见排板的工人们皆立而摘字,所谓“以人寻字”的,却没有利用到六百四十多年前就已发明的这种坐而摘字,“以字就人”的科学方法。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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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萧伯纳语录
两个饥饿的人在饥饿的程度上并不比一个饥饿的人饿一倍,可是两个坏蛋可以比一个坏蛋要坏上十倍。

对于同类可能犯的最大的罪恶不是去恨他们,而是对他们漠不关心。惨无人道的行为,骨子里就是这么回事。

一个人要是没有什么主张,他就不会有风格,也不可能有。一个人的风格有多大力量,就看他对自己的主张感觉得有多么强烈,他的信念有多么坚定了。

艺术是我们给自己做的一面镜子,用有形的图画来显示无形的梦想。我们用玻璃镜子照自己的脸,我们用艺术作品照自己的灵魂。

一个人感到害羞的事情越多,就越值得尊敬。

一个蠢人要是做了什么自己感到害臊的事,他总说那是出于职责。

最坏的集团是那只有一个成员的集团。

假若你打孩子是为了开心,就索性把你这个意思老老实实地讲出来,并且像个打狐狸的猎人那样,按照规矩来打,这样,你造成的损害还比较小。从来没有一个猎人会卑鄙到装模做样地说,他打狐狸是为了教训它们以后不许吃小鸡子,或者指着打死的狐狸说,他自己心里比狐狸更加难过。记住,就是在打狐狸这件事情上,也有正派人的做法和流氓做法。

在一个丑恶、不幸的世界里,最有钱的人所能买到的也只是丑恶和不幸。

人生真正的快乐,在于能对一个事业有所贡献,而自己认识到这是个伟大的事业;在于把每一滴血都消耗光才钻入黄土堆里;在于能成为宇宙间的一股力量,而不只是一块自私自利的行尸走肉,成天价埋怨世界没能用全副注意来叫他过得更快活些。

如果仅仅凭经验就可以认识事物的话,伦敦的石头应该说比最聪明的人还要聪明。

行动是通往知识的唯一的路。

英国人可能干好事,也可能干坏事,可是你总不会发见他干了什么错事。他干什么全有一套原则。他打你,是根据爱国的原则;他掠夺你,是根据商业的原则;他奴役你,是根据帝国的原则。
(萧乾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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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马师曾的“乞儿喉”
残云 洪遒
著名的粤剧老艺人马师曾等演出的粤剧“搜书院”,打动了北京观众的心灵。
但是一部分素来赞赏马师曾的广东观众,却在赞美“搜书院”之余,感到有些不满足,认为马师曾从前在华南舞台上所表现的演技的特色,这次没有带到北京来。
原来马师曾擅专的是丑生一行,作为他的丑角表演艺术的特色之一,是他独创一格的唱腔,广东人称之为“乞儿喉”:听起来声音沙哑,却是有他特有的魅人的韵味,风迷了两广、港澳和南洋群岛的观众,三十年来,饮誉不衰。爱听他唱腔的人,说是耳朵里会听出油来。在华南的城市里,街头巷尾常见一些卖干果的小贩,用“乞儿喉”唱“卖白榄”等小调,吸引顾客。究竟是马师曾从街头巷尾学来了唱腔,经过加工而自成一派的呢,还是唱“卖白榄”的小贩们由于马腔风迷一时而群起效尤的呢,这还有待查考。但不论怎样,马师曾的“乞儿喉”已经有了群众,是可以肯定的。
当然,“乞儿喉”用在“搜书院”中谢宝这个人物身上是不调和的,马师曾为了创造角色的完整,改变戏路,把他唱腔的特点改掉,是可以理解的。这就难怪一部分赞赏他的观众感到不满足了。
但在粤剧发源地的广州,却有另外一种情况。据说,广州的干部中,有一部分人对于马师曾的独具工夫的唱腔,议论纷纷,啧有烦言。最突出的理由是说他唱得难听,怪声怪气,低级趣味。这种意见虽未见之于明文,却在无形中成为一种颇有力量的“公论”。正因为这些不曾公开发表的“批评意见”,有时也出于某些戏曲工作干部之口,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影响着马师曾的戏路渐渐改变。虽然谁也没有下过这样的行政命令。
我们并不否认:马师曾扮演的谢宝,也给观众带来了喜悦和兴奋。但衷心愿望这只是马师曾偶尔为之的反串角色(这在粤剧中并不少见),并不是放弃他所擅长的丑角表演艺术的开端。
唱腔,无论如何是属于戏曲演员表演艺术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要马师曾“改造”他的“乞儿喉”,势必连带他的历经三十年艰辛的创造性劳动,已为群众所承认的优秀的丑角表演艺术都要取消掉了。有什么理由,可以忍心这样做!
马师曾的唱腔和演技,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但应该是向前发展的改变,而不是取消它的存在。既然是发展,就要保留它原有的优点,加以不断的改进,使之更为优美。如何促成这种改变,这就取决于我们是否真正地尊重他的艺术,是否和群众喜好一致来爱护他的艺术。
首先是尊重,然后才能出于爱护之心,积极地给予帮助,那就是:细致地整理马师曾为群众所欢迎的旧剧目,推动作家和老艺人合作,创作适合于马师曾表演的新剧目,使得马师曾的丑角表演艺术(包括他的“乞儿喉”腔在内),更加发扬光大。
如果单凭我们主观的好恶,不分青红皂白,把一种群众喜爱的东西,随随便便地加以“低级趣味”的罪名,不让它继续和群众见面,是很不应该的。对于在艺术上自成一家的马师曾来说,岂不是限制他“争鸣的自由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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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非好即坏
尤宜
孩子看戏,常常问:“这是好人,还是坏人?”
孩子的头脑是简单的,非好即坏,他们没有能力来分析那些复杂的现象。
说句不客气的话,有些批评家具有和孩子同样简单的头脑,一谈到古典作品,结论常常不是反封建,就是宣传封建思想;不是现实主义就是反现实主义,介乎这两极中间的作品似乎并不存在。
梁山伯的殉情,容易理解;陈世美的遗弃秦香莲,也容易理解;可是蔡伯喈对赵五娘的态度就不好理解了,于是疑问重重,连蔡伯喈是正面人物还是反面人物的结论都不大好下。
国画家讲究“墨分五色”,在一种黑色里都能分出各种深浅不同的层次,而某些批评家的标准却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他们不知道好人有各种不同的好法,坏人有各种不同的坏法。至于对那些不好不坏的人,批评家就更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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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杂感
司马牛
关于看戏“买一送一”的事(见二十六日本版),竟然无独有偶,并非涡阳县的独创。地点还是安徽省,不过换了全椒县。据读者反映,那儿的电影放映队在放映“天仙配”时,连带放映“光荣人家”,票价当然照加。“光荣人家”在全椒已经放映过好多次了。许多观众早已看过,不想再看。于是向负责人申述不要看的理由。其实这理由即使不说,对方也明白得很。交涉结果:观众头上被扣上一顶大帽子。你道负责人怎么说?
“你们为什么不看?这是为了增加国家财富!”

美国“时代”周刊对中国留学生同他们的亲人之间的信札来往表示了极大不安(七月六日新华社电)。它说,这些信件“唤起了传统的爱家的感情,并且引起每个留学生对在美国处境的怀疑”。
非常关心别国的思想自由的美国统治者们,居然把“爱家的感情”,不管它在人类社会中是多么“传统”,多么普遍,也认为是一种不合法思想,或“非美”思想,或“颠复性”思想,或苏联和中国的“侵略”思想……
总有一天,“Home,Sweet Home”(广泛流传的美国歌曲“可爱的家庭”)也将被杜勒斯氏显微镜审查出,其中含有共产党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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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请大家拿出东西来争鸣吧!
对“百家争鸣”的方针,我是衷心拥护的。报刊上已发表了很多论百家争鸣的文章,与其老是停留在论争鸣、谈争鸣,不如大家实际拿出东西来鸣一番。我不能不请你们和作家们立刻考虑一下,说争鸣就争鸣起来吧!说到就做到吧!否则,我深恐难免不正如毛主席所说过的那个关于箭的譬喻:大家都只是连声赞曰:“好箭!好箭!”却老是不愿意放出去。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洪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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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建议开展问题讨论
近来许多报刊都针对自己的读者对象,开展了问题讨论。如工人日报关于“女职工有了孩子能不能继续进步”的讨论,北京日报关于
“应该歧视有落后思想的工人吗”的讨论,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因此,我建议人民日报也能针对目前一些重要的问题,开展讨论。例如:关于企业领导人员如何关心职工生活的问题,报纸上是否可以讨论一下。 (柳毅)
编者:我们同意柳毅同志在报纸上开展问题讨论的意见,至于有那些问题需要讨论,还希望更多的读者提出意见和提供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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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一篇报道失实的新闻
我们所发的“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早稻丰收”的新闻中说:五指山区五个县“已发现每亩产量1,260斤的有47亩,885斤的有4,214亩……”,这是失实的。这里的早稻最高产量是852斤一亩,并没有达到千斤亩的。(按:这一新闻登载在六月二十四日人民日报第一版。)
造成报道失实的原因,是县委错把当地的习惯亩的产量当成市亩的产量向地委报告(一亩习惯亩相当于市亩1.8亩、1.6亩或1.4亩不等);地委生产指挥部的一位资料员,就把这一材料写成稿件寄给我们;而我们也没有经过调查核对,就把这一新闻发给你们了。
(新海南报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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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在外工作看报难
从七月一日到十一日,我到山东省的平原县城工作了十一天。
在安排下食宿之后,我就去寻找解决精神食粮的场所。我跑到邮局,他们没有零售业务,不零售
“人民日报”;又找到文化馆,谁知文化馆在修理房屋,停止阅览。
是不是可以考虑扩大报纸的零售业务呢?而作为一个县的文化馆,在这样长的修理期间,难道不能找一点房子把报纸、杂志陈列出来,让读者阅读吗? (易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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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梁其海是梁其琛之误
七月十日人民日报第七版刊载的一则新闻,报道上海第二医学院梁其海教授等施行右心室切开和扩张手术成功。查教授姓名梁其海系梁其琛之误,请予更正。(梁其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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