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7月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宰相肚皮
长路
“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反映了历来人民对于领导人物要有大度量的一种愿望,虽然历史上这样的宰相并不多见。
今天的时代不同了。人民的事业要求新型的领导者。这种领导者同旧日的宰相当然有很多不同。但是对于今天不论做什么领导工作的人,人民也一样要求他“肚里能撑船”。或者更正确些说,人民更有理由要求领导者具有气魄宏大、胸襟宽广的作风,而反对气量短浅、胸怀狭窄的作风。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能不能贯彻,在相当的程度上要看文艺和学术的领导人有没有大的度量。单拿几年来的艺术创作和艺术教育来说,据我看,那度量是不大的。在音乐和美术方面有的同志甚至是负责的同志,就没有把国画家、民族音乐和民间艺人放在心里。戏曲的情况比较好点,但也还是有些剧种和剧目几乎被湮没;在艺术的民族传统教育方面,采取的具体措施很少很少。
西欧的文化史上有希腊罗马时代,我们的文化史上也有春秋战国时代;西欧有文艺复兴时代,我们也有唐宋以来辉煌灿烂的时代。我们有什么权利把极为丰富多采的历史宝藏埋没在尘土之中,甚至践踏它呢?我们当然要学习外国的一切先进的、对我们有益的东西,但是如果外国也珍视他们民族的历史遗产,我们为什么就不该这样呢?
我们远景规划里,是提倡创立多样流派的。正像“易经”上说的:“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今天,只要“一致”于党的政策路线,“同归”于社会主义建设,“百虑”和“殊涂”是完全可以允许而且应该的。这样,有关的领导人就必需有大的度量。相反的,如果不把自己的肚皮放大一些,那么,他们的肚皮就将会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下感到挨挤的痛苦,直到被挤破为止。然而,这种万无一得的事,我们是不愿它出现的。因此还是让我们的肚皮比“能撑船”的宰相的肚皮更大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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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旅途杂感
会爆炸的副食品
孙谦 海默
海南岛乐会县人民委员会所在地——中原市,是一个漂亮的市镇:街面挺宽,店铺的房子粉刷得雪白。但是,这里的店铺没有字号,只有些大小、式样完全一样的招牌,招牌上写的是:“金属修理生产合作社工厂”、“综合服务店第一服务部”、“副食商店第三门市部”、“供销合作社生产资料门市部”……
我们想理一理发,可是不知道理发店在那里。我们不懂海南话,只好遍街去找,一直找遍了全街,最后才发现原来它的名字已经改称为“综合服务店第一服务部”了。好几天以后,我们才弄清真相。原来这一切是在去年十二月间,私营企业改造时候,就像刮一阵风以后倏地变了样的。也不知道这位私营工商业改造的领导人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启发”,理发店不叫理发店了,叫“综合服务店第一、二服务部”;洗衣店改成了“综合服务店第四服务部”;照相馆成了综合服务店另外一个服务部;修理自行车的店子改成了“金属修理生产合作社工厂”……。
还不仅如此。后来我们想买点饼干,我们想根据前面的规律,有一家“副食商店第三门市部”,大概不会错了吧。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家药铺。货架上摆的虽然也可以吃,但却是中西药品。这真是千古笑话!我们古代的“本草纲目”的作者李时珍,大概从来也没有想到他的后世子孙会把药物划到副食品里去。
我们又走进了“副食商店第二门市部”去找找饼干看。这里更怪:居然摆满了木屐、铁丝、草帽,最怪的还有炮仗。这种会爆炸的“副食”,也许给这家商店赐匾的人敢于吃它?
我们不能再“冒险”了,只好请求县委书记给我们“指点一下”。但是县委书记却说:“县委很少了解情况。”也许他看出了我们不大相信他的话,县委就住在街上,除非县委会的人根本就不上街,要不就是上街时候常蒙着眼睛,不然怎么会不知道情况呢?他绕了个湾子说:“招牌是去年十二月搞的,今年二月就想把它纠正过来,可是抗旱工作一来,就忙得顾不上了。”
我们相信县委也许真的在“集中力量抗旱”。但是,有一件事情大概也可以肯定的:如果有一个发生旱灾的农业社想买一架水车,那么他必需派一个读过“政治经济学”的社员到城里来,要不,他怎么晓得买水车要到“生产资料”商店里去买呢?其实就是这位读过“政治经济学”的,晓得水车是属于“生产资料”类的社员,真正地走到了“乐会县供销合作社生产资料门市部”,他也不能买到水车,因为那里只有锅、碗、瓢、盆,还有烧饭用的小火炉——火炉也是生产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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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星星之火
在平江县听到的几个小故事
华清
在湖南省平江县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老根据地里,现在,到处还可以听到老年人回忆在1930年前后党领导人民向反革命势力进行顽强斗争的革命故事。这些故事因为年代久远辗转口传,不一定是千真万确的,但从他们这些片断的回忆里,可以看出我们的党当年领导群众斗争的英雄气概和人民群众与革命斗争的血肉关系。下面,就是我在平江听到的几则小故事。
枪从哪里来
从1926年6月起,平江县就开始建立革命的武装。以后,虽然在反动派一次又一次的“清剿”下,革命武装仍一批又一批发展着。一支又一支的游击武装变成为红军的主力。在每一个时期,地方上还有相当数量的游击队。
当时平江没有兵工厂,这些枪枝是从哪里来的呢?
完全是从敌人手中夺过来的。
1928年年初,革命势力受到反动派摧残,只剩几枝破枪。恰好,那时在平江的湘、桂系军阀部队互相火并起来。于是,各地党组织利用这个机会,从军阀的残余部队中收集枪枝。
那时,有不少军阀的小部队因互相追击,非常狼狈。他们地形不熟就找人带路,抓夫子挑着枪枝弹药溃退。农村的共产党员们这时就故意让敌人抓去当夫子。他们挑着敌人的枪枝弹药,每当走到一个可以隐蔽的地方,就挑着枪枝飞步跑掉;有的就趁敌人不注意,把枪枝子弹丢到水塘里,等敌人过去再去收集,慌乱的敌人,那时也只得自己逃命,无法对待这些“夫子”。遇到敌人三个五个的掉了队,共产党员们有时只用一块石头,就能缴到一枝步枪。有一次英勇的游击队员丘训民,一个人赤手空拳夺取了敌人一挺机枪,几枝步枪。敌人溃败时丢下的枪枝弹药,也都被党组织陆续收集起来。不到十天,全县的各区的游击武装又建立起来了,由几枝破枪又发展到二百多枝枪。成为一支强有力的革命武装。
用石头打了一个胜仗
有一次,我游击队在百福洞一带山区活动,当时队员只有二百多人,武器只有五十几支步枪,其中有些还不能打了,其余就是用梭标、大刀。这个游击队成立不久,成员都是受反革命迫害、在客乡难以立足的党员和农民,大家都没有作战经验。
一天,敌人以两个营的兵力配合“挨户团”等地主武装来包围我游击队。敌人用强烈的炮火,把游击队压到一处毫无隐蔽的山地上,接着敌人就从四面爬上来。当时的情况是非常危急的。
这时候,游击队有一个中队长看到身边有许多大石头,他情急智生,立刻下命令,叫大家抬起石头就朝敌人人多的地方滚下去。由这个中队带头,全游击队也都照着干。这些“石弹”纷纷滚下山来,把装备精良的反动武装打得七零八落。敌人动摇了,溃退了,游击队就乘胜追击。这次战斗没费什么子弹,就靠着石头打死打伤敌人一百多人,缴获十几条步枪。这一胜利也大大提高了平江各地游击队的信心,敌人就更惧怕游击队了。一块埋了二十年的石碑
在平江城外四里多路叫做坪上的地方,有个坟场叫张家坟坪。这里有一块石碑,扼要记载着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共平江县委的一位委员朱璋烈士的事迹。朱璋烈士是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在平江城被反动派逮捕的。他受到严刑拷打,坚贞不屈,被杀害的时候,才十七岁。他的尸体,被同志们偷运出城,葬在他住屋的旁边。
1930年7月,红军打开平江城,举行过一次盛大的追悼会,有一千多人参加。当时的县委会就为朱璋烈士修理了坟墓,并竖立了一块石碑。
不久,红军从平江撤退,白色恐怖又降临了,当地农民估计到反动派是会来破坏烈士的石碑和坟墓的,他们就用砖和泥土把墓碑封砌起来,不让它露出痕迹。农民互相发誓:即使有生命危险,谁也不准向反动派透露这块墓碑的秘密。
这块石碑,埋了二十年,到了1949年7月,平江解放了,平江农民盼望二十年的红军回来了,欢乐的农民们在解放的第二天就拉开了砖土,让这块埋藏二十多年的墓碑又见了太阳。
那块墓碑,从此就一直雄伟地矗立在朱璋烈士墓前。它告诉后代的人们,革命先烈是怎样不惜牺牲为人类谋解放的。它也告诉人们,人民群众又是怎样和革命血肉相联。
现在,靠近朱璋烈士墓的平江县第一初级中学的青年团员和少先队员们,还常常有组织地凭吊烈士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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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少年之家的儿童幻灯室想到的
唐瑜
一个星期天,我在北海少年之家参观了儿童幻灯室,看到了一群一群的孩子兴高采烈地入场,散场时又欢笑着走出来,一场接着一场。幻灯室的入口处,几乎整天都排成一条很长的行列。我发现有一些孩子已经是第三次排队入场了。
这情景是很使人激动的。我想:如果每一场的节目能够再加映几片新闻、科学知识和一些英雄模范人物的故事,对增广儿童的智慧,培养新的一代的共产主义品德将会起更大的作用。可是,这种为孩子们热爱而又轻便灵活的文化娱乐活动形式,为什么至今还没有被少年儿童工作者、作家、美术家和幻灯工作者所广泛采用和重视呢?在公园、学校、里弄里辟一个小屋子,设立这样一个幻灯站,是完全可能的。而且,幻灯机幻灯片的价钱也很便宜,孩子们的父母可以花钱给孩子租小人书,不是也可以同样花一两分钱来共同维持儿童幻灯站的经费吗?
遗憾的是,有人认为幻灯是死电影土电影,孩子是不会欢迎的,我们的作家和美术家们很少为幻灯片写过剧本和创作画稿;幻灯厂给儿童们看的幻灯片也制作得太少了。到现在全国每年发行的幻灯片,连农村、工矿、部队的在内还不足二十万套。听说在苏联,每年就摄制了几百种,发行五、六百万套,其中将近一半是为儿童制作的,孩子们在学校、公园、俱乐部、家庭中都可以看到幻灯。
据说北海少年之家从去年就开始连续不断地举办,每星期天映出五场,几乎是每一场都客满了的。这个幻灯站已经拥有观众七万多人次;放映员和解说员这一工作也由孩子们自愿地在课余轮流来担负。就可惜全北京只有这么一个儿童幻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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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勘探队员生活散记·
红军走过的地方
张林枢
富饶的四川省北部,有座出名的大山——大巴山。这就是“川陕边革命根据地”,红军当年走过的地方。
今天,我们年青的勘探队员来到了这里。我们看见了从前被白匪赶上山去的人们住过的茅棚,如今已成社里存放肥料的地方,从前红军走过的羊肠小道,今天已经变成可以畅行汽车的大路了。
就在当年红军插过红旗的土岗上,如今飘扬着我们勘探队的红旗。当年红军拴过战马的地方,今天又系上了我们勘探队的驮驴。在这野兽出没的大巴山上,在这眼睛不敢下望的剑门关前,我们坐在用帐篷或席子搭成的棚子里,总是一遍又一遍讲着红军长征的故事。我们忘记了疲倦,忘记了艰苦。
这几十个连绵的山峰,常常是被云雾笼罩着。有时风雪、冰雹突然袭来,使我们难于进行工作。但是,当年红军曾征服了它们,难道今天会吓住了勘探队员!我们的水壶干了,雪就变成队员们喜欢的“冰淇凌”;我们浑身都被雨水淋湿的时候,风,就成了最好的电扇,为我们吹干了衣衫;重重的浓雾,凶猛的山洪,经常的冰雹,都没有叫我们屈服。
去年冬天,我们正在剑门山上勘测煤田,正是天寒地冻,弥天的大风雪,我们用伞遮着仪器,把雨衣脱下盖着刚刚绘好的图纸。坐着计算的人,头上戴一个像斗笠一样的树条圈,一会儿伞上、树条帽上都落满了厚厚的雪,远远看去像一朵朵的白蘑菇。工作完毕,人们彼此看着,说笑起来:我们真像“秋江”里的老艄翁了。有的队员学着艄翁的动作,唱起:“两旁撒下钓鱼钩,呀么子,吆,这样的快乐哪里有!”
在剑门关、龙神殿一带,不分季节,每隔三、四天总有一次暴风。当地居民把这风分成“公风”和“母风”。他们说:“公风吹来吹衣裳,母风吹来吹断肠。”风一吹起来,夜半常常把人从梦中惊醒,大家得起来把帐篷脚下的“拉丁”弄紧。有时正行走在岩边或桥上的时候,风一吹来,队员们就得马上将身子贴在岩壁上或是抱住根大树,或者马上在原地“卧倒”。不然,风会把人吹倒了。
六月,山洪期要来了。为了要在这以前完成任务,勘探队员想出了日夜轮双班的办法,一个班要顶两个班的事。
清晨,月亮还没落,星星还在眨眼。当我们交班的时候,月亮和太阳也正交班。
中午,从几里路外送来了热饭,然而谁又肯让机器停下来去吃饭呢!总是过了几个小时,第二班接班时,才端起饭碗。
帐篷有时就搭在钻场的旁边,这里有蟒蛇常住的岩洞、有豹子出没的丛林,有猫头鹰站脚的“夜嚎树”……。我们把绳子拴在“夜嚎树”下,用机油桶去塞住蟒蛇行走的峒洞。当我们睡熟的时候,猫头鹰在我们身旁来回的走动,调皮的青蛙,总是蹦到我们的床上、枕边,不听话的蟋蟀也爱钻到靴里或是碗边来不停的吵闹,可是这一切怎么也不能搅扰我们勘探队员的酣睡。
当我们胜利地提前完成了任务,唱着愉快的歌,下山去度过一个假期的时候,当我们经过了当年红军与白匪进行过血战的“乌龙包”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是激动的。我们的歌声也更高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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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晚归(套色木刻) 王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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