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7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略谈“规格”
丁三
两个多月前,我路过浙江某县城,走进一家“合作饭店”。一点菜,便碰到难关:菜的品种少,姑且不说,最难应付的是菜的“规格”。例如炒三鲜吧,照“规格”,一定要包含肥肉块、精肉丸子、笋块、鱿鱼片……,缺一不可。我说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其中有几样也不爱吃。来一盆肉丝炒笋片吧,不要这样炒三鲜。回答是:“不行,这里没有这样的规格。”
菜有规格,我不奇怪,但有这样的“规格”吗?
产生这样“规格”的原因,显然是“合作饭店”的经理和厨师们对合作化意义的误解。他们不懂得合作化后的饭馆应该而且能够更好地为顾客服务,不应该硬要在需要上和口味上不相同的顾客们一律吃合“规格”的炒三鲜。我想,只要思想一通,这“规格”是容易打破的,也许已经打破了。
比较不容易打破的是文章的“规格”。
文章也不是绝对没有规格的,但绝对不需要八股式的“规格”。关于这样规格的坏处,许多人谈过了。报刊发表合“规格”的文章,硬要读者看,情况最坏的时候就像那家“合作饭店”硬要我吃合“规格”的炒三鲜一样。
京菜有京菜的味道,川菜有川菜的特色,它们各有各的规格和风格。而高明的京菜厨师们或川菜厨师们的做菜艺术有其相同处,也有其不同处,也各有各的风格。只有不断发挥个人的创造性,才能丰富各种类型的菜的特色,使本来喜欢吃这样那样菜的顾客更喜欢吃,使他的味觉水平不断提高。真正的规格和风格应该是有创造性和生命力的活东西,它的大敌就是死的“规格”。一碰到死“规格”,一切活东西便呜呼哀哉了。做菜如此,写文章尤其如此,办事做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么大胆地打破死“规格”,细心地创造活规格、活风格,难道仅仅是厨师和作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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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序“志愿军一日”
郭沫若
抗美援朝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一项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爱国运动。
中国人民最优秀的儿女——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人民中国建立之后仅仅一周年的期间,渡过鸭绿江,协助英雄的朝鲜人民打退了帝国主义的侵略,保卫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独立,巩固了祖国的边疆。
这种崇高的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精神成为了全中国人民的模范,在全中国范围内掀起了爱国主义的热潮。全中国各阶层的人民都以极其高度的生产建设热情来支援朝鲜前线。经过将近三年的努力,我们毕竟赢得了和平,而且促进了祖国的建设。
这种崇高的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精神博得了全世界爱好和平、主持正义的人们的赞仰。我们就在道谊上也打了一次大胜仗。因此,我们的国际地位也就一天一天地以很快的速度提高;我们的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特别是在保卫亚洲和世界和平的事业中,所发生的影响,是任何顽梗的和平敌人所无法否认的。
自朝鲜停战以后,接着便有印度支那半岛的停战,便有万隆的亚非会议和日内瓦的四大国会议的召开,和平共处和裁减军备的呼声普及于全世界,美国好战集团和它的仆从们所蓄意造成的国际紧张局势一天一天的缓和下来了。在今天看来,我们可以说:战争并不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这种局势的自然有种种因素,也是全世界爱好和平、主持正义的人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但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胜利总应该是起了转辙作用的重要因素之一。这是抗美援朝运动的具有世界意义的一项伟大的收获。
这样一个伟大的保卫和平反对侵略的运动不能不有一部翔实的文字纪录,为今后世世代代的中国人民和全世界爱好和平和正义的人们留下富有教育意义的纪念文献。
我们应该感谢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的负责同志,他们在朝鲜停战后的第一个冬天就及早发出了编写“志愿军一日”的号召,在全军中掀起了写作的热潮。写作的情况,我们从“编者的话”中可以看出,差不多就等于在战场上作战的情况。这儿所呈现出的将近一百万字的“志愿军一日”是从在部队中经过了逐级的严格挑选后,送交到编辑委员会的一万三千六百多篇,合计两千万字以上的作品中,最后挑选出来的。
这是一项多么惊人的大规模的写作运动,也是一项多么惊人的有组织的严格挑选呵!经过这样挑选出来的“志愿军一日”真真是无愧于抗美援朝运动的有血有肉的战史,是要永垂不朽的由战士们自己所亲手建立的丰碑。
如果从文学的观点来说,这也是一部伟大的集体创作。这里所写的都是真人真事,但这些真人的可歌可泣,真事的惊心动魄,比世界上任何民族的伟大作家所能创造出来的英雄人物和传奇故事,还要超越,出人意外。志愿军的英雄们创造出了不少的史无前例的典型和史无前例的丰功伟绩。但这些典型人物和丰功伟绩是真人真事,而不是出于空想,那就更加难能可贵而引人入胜了。
这部“志愿军一日”是由短篇集成的,这正是本书的好处。每篇都短,在目前人人都很忙的时候,读起来不花费时间。每篇都是一个故事,自成段落;有的更是集锦,显出了多样的统一。这多样的统一更适合于作为全书的评语,因为尽管是短篇的集合,而所写的是一个抗美援朝的整个运动,是一个表扬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的整个主题。这就自然形成为一座大花园,园中有百花齐放。这就自然形成为一部大交响曲,曲中有万种乐器合奏。我在这样品评,丝毫也没有夸大的意思,事实上我是找不出更恰当的语汇来形容这部不朽的具有世界性的作品。
这部“志愿军一日”不用说是很好的一部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的语文课本,我看自初小的高年生以上的人都是可以读的,而且保管读起来人人都感兴趣,人人都会爱不释手。我自己就有这个经验,读了一篇就想读第二篇第三篇,简直不想停留,比我小时读“红楼梦”或“水浒传”还入了迷。我读作家们的新文艺作品,是从来没有引起过这种现象的。好些人的作品,老实说,我拿起来读不上四五行就读不下去。这自然主要是由于我没有耐性,但作家们总爱搽胭抹粉,堆积形容词。句子总爱拖得那么长。一看就看出作家们在那儿咬文嚼字、装腔做势;或者是迈方步,或者是扭扭捏捏。我们这样的作风似乎是可以整它一下了。
这部“志愿军一日”,虽然将近一百万字,但我读起来都只嫌其少,不觉其多。读战士们写出来的文字,就给吃生黄瓜、鲜海椒一样,实在是清新得很。够味!多么地生动!多么地活鲜鲜的!我倒有这样一个隐隐的埋怨:是不是编辑委员会挑选得太严格了一点?被选掉的那些大量的作品,我恐怕还会有好些好东西吧?即使不是珠宝,但总是有价值的玉璞和矿苗,只要经过一些适当的加工,就会成为珠宝的。那些被选掉的作品,至少应该说有很多是宝贵的素材。因此,我要向编辑委员会建议: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出版了“志愿军一日”之后,再把那些未入选的文字重新挑选一下,再出一部“志愿军一日”的续编?
“志愿军一日”这个书名我觉得定得很好。如“编者的话”里所表明:这并“没有要求作者们只写在一天内所发生的事情”。我个人还愿意把这“一日”作为千年如一日,万年如一日来解,就是说抗美援朝的运动永远是新鲜的,纪录这个伟大运动的集体创作也永远是新鲜的。抗美援朝的战争经过了两年零九个月,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是一千零六日。这使我联想到阿剌伯民族有一部伟大的文学故事集叫“天方夜谈”,也叫“一千零一夜”。那是一位王妃每一夜说一个故事,说了一千零一夜,也就说了一千零一个故事,把一位暴君的嗜杀性纠正过来了。“天方夜谈”是世界文学宝库里面的一个瑰宝,我相信,我们这个保卫远东和平的一千零六日的真事谈,毫无疑问,也将成为世界文学宝库里面的一个瑰宝。
在这里我要再向编辑委员会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应该组织一番翻译工作,把这部“志愿军一日”(将来如有“续编”,还要连同它的“续编”)从汉语翻成国内少数民族的文字,还要翻成外文,俄文、英文、法文、朝鲜文、印地文、阿剌伯文、日本文……都要。这样可以把中国和朝鲜人民用鲜血凝成的兄弟友谊更加扩大起来。这样可以把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教育,传播得更普及一些,更深入一些。这样不仅对于世界文学是一种贡献,对于世界和平也是一种贡献。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了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1956,6,22.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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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诗经选译
余冠英
式微(邶风)
人民当差应役,到天晚还不得休息,对于奴役他们的君主发出如下的怨言。
天要晚啦,
天要黑啦,
为啥不回家?
要不是官家事儿多,
咱哪会露水珠儿夜夜驮!
天要晚啦,
天要黑啦,
为啥不回家?
要不是主子养贵体,
咱哪会浑身带水又拖泥!
〔原文〕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小星(召南)
小臣出差,连夜赶路,想到尊卑之间劳逸不均,自怨命不如人。小小星儿闪着微微亮,三颗五颗出现在东方。急急忙忙半夜来赶路,为了官家早忙晚也忙。人人有命人人不一样!小小星儿闪着微微亮,旄头星儿挨在参星旁。急急忙忙半夜来赶路,被子帐子都得自己抗。人人有命人人比我强!
〔原文〕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实命不犹。
芣苢(周南)
这是妇女采集芣苢时所唱的歌,开始是泛言往取,最后是满载而归,欢乐之情可以从这历程见出来。车前子儿采呀采,采呀快快采些来。车前子儿采呀采,采呀快快采起来。车前子儿采呀采,一颗一颗拾起来。车前子儿采呀采,一把一把捋下来。车前子儿采呀采,手提着衣襟兜起来。车前子儿采呀采,掖起了衣襟兜回来。
〔原文〕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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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如直说(阅读随感)
莫干河
今年第十一期“中国青年”上登了一篇题为“白鹅和花鹅”的寓言,篇幅不大,抄录在下面:
结婚后的第二天,白鹅就不许花鹅再到清水池里去梳洗羽毛。
花鹅很惊异,问他:“亲爱的,你这是为什么?”
白鹅拉长着脸(天哪!他已完全不像在追求花鹅时那样温柔多礼了),回答说:“你要明白,你打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昨天起你就是我的了,你就再不能打扮起来招惹别个了。因此你应该向你的姑妈乌鸦学习,你看她多朴素。”
乌鸦是否是花鹅的“姑妈”,现在难以考证。然而有趣的是可以用这寓言为母体,再演化出新的寓言来。试把白鹅和花鹅改成白鸭和花鸭、白鸡和花鸡,或者改成白猫和花猫、白狗和花狗,只要原来的对话不改,也仍然是一篇寓言,未必比原作逊色。由此可见,那“言”也并没有“寓”于白鹅和花鹅的形象和它们的特性之中,而是把两不相干的东西硬拼在一起。绕了个大圈子,还不如直接说“夫权主义是错误的”来得干脆些。
近来,寓言多起来了,当然可喜。但是如果不认真地按照寓言的特点去创作,以为随便拉些什么来,说几句人话,就算是寓言,那么,寓言的前途就不太令人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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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改版以来读者对报纸的反映
读者郭仁福、张深、孙白珩、徐汉生、伍华谋、璟漪、叶丹、储玉坤等四十三人来信,对本报七月一日社论“致读者”所提出的今后将着重从扩大报道范围、开展自由讨论、改进文风等三方面来改进工作,表示欢迎和支持。储玉坤认为“这是读者多年来的愿望”,郭仁福的来信中,还希望读者、作者和一切关心报纸的人,都认真地读这篇社论,给报纸编辑部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在来信中,很多读者表示欢迎报纸各个版采用各种形式发表读者的来信,如刘洪晨来信说:“七月二
日报纸上发表的群众呼声,每篇只有一百多字,人们都喜欢看。”有些读者对报纸上发表的一些短论和杂文,很感兴趣,希望作者多写这类文章。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刘佐泉来信说:“七月四日报纸第七版‘关于中国历史上的奴隶制和封建制分期问题的讨论’一文,对我们学习祖国历史有很大帮助。我们非常希望争论已久的关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问题和关于中国近代史分期问题,也有专门的文章来加以评述。”
在来信中,有些读者对编辑部提出了一些建议:璟漪希望报纸经常登载些精彩的连环画;徐汉生希望报纸多登载些科学新闻和科学论文;中央民族学院侗族学员伍华谋希望报纸注意加强对各兄弟民族情况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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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改变报纸出版时间太迟的现象
近几天来,本报编辑部经常接到读者来电话,批评报纸出版时间太迟。天津市的读者朱元铸来信说:“人民日报老是不按时出版,常常使读者等得心焦恼火,编辑部对此应负主要责任。”
读者的批评是正确的。报纸不能按时出版,并送到读者手里,确实应该由“编辑部负主要责任”,特别是从本报改出八版以后,由于编辑部某些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工作
中存在某些困难,以致延迟了报纸出版的时间。本报编辑部接受读者的批评,现在正在努力改变这种现象,争取报纸按时出版。(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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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易卜生的照片登错了
五月二十三日人民日报登载了潘家洵同志所写的“纪念伟大戏剧家亨利克·易卜生”一文,并同时登载了易卜生的照片,但是,这张照片是错的。照片的人物不是易卜生,而是挪威的诗人边孙,你报发生这种错误是很不应该的。
(长春市读者韦介夫)
我们在接到韦介夫同志的来信以后,就同潘家洵同志进行查对,证明这张照片确实不是易卜生的照片。这张照片虽然是潘家洵同志供给的,但是把它错误地登载在报纸上,应该由本报编者负责任,我们除了感谢韦介夫同志以外,并向读者致歉意。   (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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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农庄小景(木刻) 宋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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