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1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一相疲劳万骨枯
高植
英国首相官邸21日宣布,艾登要在23日乘飞机到牙买加去度三星期的假期,是为了得到“必需的和充分的休息”。据英国官方人士说,艾登并没有肌体上的病症,而只是“过度疲劳”。
艾登为什么“疲劳”呢?发动了侵略战争,屠杀了无辜的埃及和平居民、妇女和儿童,他的神经在金字塔上碰伤了!
艾登的“疲劳”不是正常的疲劳,而是侵略的疲劳;不是珍惜和平的疲劳,而是发动战争的疲劳;不是造福人类的疲劳,而是祸殃世界的疲劳;不是正义的疲劳,而是犯罪的疲劳;不是光荣的疲劳,而是可耻的疲劳!
他的“疲劳”使得多少人流出了鲜血,牺牲了生命!使埃及的和平居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使可怜的英国士兵成了异域之鬼!
他的“疲劳”,制造了成千上万的孤儿寡妇!
他的“疲劳”,造成了苏伊士运河的阻塞。而他发动侵略战争的借口,是为保障苏伊士运河的通航。瞧,艾登正好打了他自己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打得多么响!全世界的人都听见了。
艾登获得“必需的和充分的休息”去了!他一个人休息去了!但是成千上万的人长眠了!他一个人到海外休息去了!可是多少英国士兵在海外长眠了!他休息够了还可以回国。但是为了不义的侵略战争而死在异域的英国士兵永远不得回国了。他休息了,上帝知道他在做什么样的梦。但是成千上万的善良的可怜的英国寡妇和孤儿,只能在梦里梦见他们的丈夫和爸爸了!
他给埃及人民带来的是祸害,是灾难,是死亡!他给英国人民带来的同样是祸害,是灾难,是死亡!
他坐飞机到牙买加休息去了。他所需用的飞机汽油不会减少一滴!但是英国广大人民在闹石油荒了!无数的汽车受到停驶的威胁,无数的工厂受到停车的威胁。广大人民的和平生活被扰乱了!英国的石油涨价了。面包涨价了。英国人民的口袋瘪了,美国资本家——石油老板——的口袋却臌起来了。这就是艾登用鲜血和生命换给英国人民的幸福!
艾登害了病,“恰恰在政府的困难关头——要考虑从埃及撤兵的时候害了病。”而他在考虑侵略埃及的时候,要是头脑清醒一点,就不会疲劳过度了。
让他过度疲劳吧,让他休息吧!这是一叶知秋!
因为,这决不只是艾登个人的事。整个英帝国主义也过度疲劳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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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橡胶树的厄运
孙谦
橡胶树是我国稀有的珍贵植物。在我的想像中,橡胶园的土地一定耕得非常松软,橡胶园里一定不会生长着杂草。但是,云南橡胶树的遭遇并非如此。
不久以前,当我在云南芒市附近旅行的时候,同行者忽然告诉我说:“那就是橡胶树!”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满山满坡的荒草,并没有什么橡胶树。同行者跑进那二尺多高的草地里,用手抓住了一株比草稍许高一点的枯黄的小树说:“这就是橡胶树。”
我在海南岛见过很多橡胶树。云南橡胶树的品种和海南岛的一样,但在这里我却不认识橡胶树了。
我站在那荒芜的橡胶园的地头想着:为什么同样的橡胶树会有两种不同的命运?
五年以前,在一位傣族土司的官邸附近,发现了两株生长状况良好的橡胶树,据说这位土司的父亲曾经培植过一个小的橡胶园。但是,在橡胶树刚长成的时候,日本军队闯进来了,日本人不能让傣族人经营橡胶,一声令下,日本军队就把所有的橡胶树砍光了。以后发现的那两株橡胶树,因为生长在其它树丛中,没有被日本军队发现,便侥幸地保存了下来。
“云南发现了橡胶树!”
于是,专家们来了。专家们围着那两株橡胶树转了几圈以后,立刻给橡胶树修盖围墙。于是,那两株橡胶树就像神像似地被供在围墙里了。
“云南的亚热带地区很适合种植橡胶。”
于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立刻动员了一万多名干部去筹办橡胶园。
于是,招雇了大批的农业工人,置办了大量的生产工具,挖坡开山,培种育苗,开园移苗,灌溉锄草,……橡胶园搞起来了。
云南的亚热带地区确实可以种植橡胶,橡胶树的幼林,生长情况良好。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云南的橡胶树正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似地在肥沃而洁净的园林里嬉耍,忽然间(鬼知道是什么原因!)飞来了一道“紧急收缩”的命令!
于是,所有的农业工人被解雇了,所有的生产工具都被移交了(或者可以说是被扔掉了)!所有的干部都被调走了——走了个精光,连一个也没有留下。
于是,我就看见了“奇迹”:人们费了千辛万苦培植出来的橡胶树幼林荒芜了……
这还不奇,更奇的还在后面。
有一位久住云南的朋友告诉我:“种植在大山里的橡胶树,几乎全被农民放火烧山烧掉了。”我问他为什么要烧?他说:“茅草长得太高了,牛马啃不下,需要把老草烧死,让嫩草长出来。”“那么橡胶树呢?”“橡胶树也跟上老草回老家去了!”
老天爷!现在正提倡种树育林,而种出来的橡胶林却被烧掉了!
还有奇的。
怒江坝有个青年垦荒队。据说,在他们的耕地中有一块是某个橡胶园扔下来的土地。那里虽然还没有培植橡胶树,可是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当然早已荒芜了。青年垦荒队把准备培植橡胶树的荒地开垦为棉田以后,忽然又发现了那里可以培植橡胶树,于是在他们的规划里又准备把那块土地划出来,专门培植橡胶树!
老天爷!已经培植出来的橡胶林还没有摧残完毕,为什么又要培植新的橡胶林!这到底为什么?
面对着这样千奇百怪的现实,我呆若木鸡——我连一点也摸不透其中的奥妙!
我倒恨起那两株被发现的老橡胶树。没有他们,哪儿会有这么些古怪事情发生!
我想:那两株老橡胶树决没有想到它们会给它们的后辈儿孙带来那么多的灾难!我呼吁:救救那些残留下来的小橡胶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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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发掘”和“发展”
少若
大力发掘各个地方的剧种,大量发掘每一剧种所蕴藏的丰富的传统剧目,是继承民族戏曲遗产方面的重大工作;另外,考虑并讨论祖国戏曲今后发展的方向,则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如何发挥创造性,使我们的“花”开放得更繁荣、更茂盛的问题。今天的“发掘”,正是为了明天的“发展”。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我觉得在现阶段,发掘工作是更主要的。在目前,“发掘”不仅是“发展”的前提或过程而已,它本身就起着“发展”的作用。
比如,我们发掘出来一个古老的剧种或某一剧种中的若干剧目,这不同我们的考古学家或地质勘探队发现了古物或新的矿藏相类似么?本来是不被人注意的、甚至濒于绝种的东西,今天居然被人抢救下来使之死而复苏,这不就是发展么?一本冷戏或一招绝技,本来只有一个人会,现在让大家都会了,这不就是发展么?今天我们只有一位梅兰芳,但不久的将来我们可能有十位梅兰芳,而这十位新的梅兰芳中又必然有一两个能超越侪辈——当然也就等于说超越了今天的梅兰芳,这不就是发展么?在今天,所谓“发掘”实即“发展”,“发展”本来就寓于“发掘”之中的。
但我们对戏曲艺术的发掘工作,即使在目前的大力开展下,仍不免有顾此失彼、舍近求远的情况。单靠“外行”去记录某一艺人的表演艺术或剧本台词是不够的,主要还靠有传人。即以京剧而言,谁是梅兰芳或盖叫天的传人呢?我们为梅兰芳发展了梅巧玲、胡喜禄、时小福、陈德霖、王瑶卿等先辈的舞台艺术而庆幸,但我们也为杨小楼、余叔岩、马德成等先辈的死后无传人而惋惜悼痛;我们更为今天的梅兰芳、盖叫天、萧长华、周信芳、郝寿臣以至于马连良、小翠花、孙毓坤、侯喜瑞、钱宝森这些老辈的衣钵传人之有无而担心!就以梅先生为例吧,照理说,他享有世界声誉,又经常住在北京,对于他,似乎无所谓发掘不发掘的问题了。然而如果只注意保留了他的七八个节目,却遗漏了七八十个甚至一百七八十个节目,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我认为,用录音或制唱片的办法,应有尽有地把梅先生所会的全部节目的每一段唱、念都记录下来;由比较有根基的专人负责向梅先生请教,把一些重要的身段、表演都熟练地学会;把一些“梅派”的唱法、念法、动作以及练基本功的原则做出书面的分析,一面更培养新生力量使这些艺术从具体的实践中再现而有所提高……这些都是刻不容缓的事了。而对那些年岁高于梅先生的,健康逊于梅先生的,以及虽身怀绝艺而尚未引起人们重视的老辈们,进行艺术的“发掘”工作,就更其刻不容缓了!离开这些刻不容缓的具体工作,而空谈什么“发展”,我想是不大切合当前的实际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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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游开罗纪感
(一首未发表的旧诗)
王统照
二十多年前我去欧洲时,船过苏伊士运河,曾得一日时间往开罗游览,后在船上草成这首诗,但向未发表,今从旧笔记本上录出刊布,赠与埃及人民。
雄伟石像安坐于博物院中,
圆柱高耸,是清真的古寺方庭。
斜阳恋挂在金字塔的高顶,
那巨大的几何型的方石叠叠层层。
我听着沙丘上的驼铃声声,
沉沉地、缓缓地应和着河岸轻风。
如同梦境,我骑在瘦驼的背峰,
转过了大“斯芬克司”〔一〕的上半身形。
纵然“人面”被无情的岁月剥蚀,
意态雄杰,她依然昂首挺胸。
她要把难答解的“谜语”
向深思的旅客一一问清。〔二〕
在伟大的古迹前自觉渺小!
在迷茫的年代后切盼晴明!
当年,这是几十万劳奴们一手一足的构成!
当年,这是为永永埋藏着“法老”〔三〕和他女人的
幽宫!
这幽宫却变成世界“七奇”的一个巨工,
它和古埃及劳动者的血汗永放光明!
我仰望、我绕着这个奇迹尽力环行,
我听着沙丘上不断的驼铃声声。
这片土地上,当年与东方、与希腊人的商务交通;
后来被罗马的执政、将军们的强逼、侵凌;
更以后,几百年中仍然是从西方来的统治占领,
可是滋润着埃及国土的河水却永久湛清!
从古远看到现代,——新开的运河缩短海程;
从红海到地中海凿开了这一条水上走廊,……〔四〕
可是在重压下的埃及人为运河拼上了
多少牺牲!时间、血、汗、饥饿和劳动,
还有难计数的生命,……才能够眼睁睁
把这条走廊的便道打通!
这才多少年?有史迹,有纪录,有血痕,
也在老年人的回忆之中,难道
只凭着纸片、钢铁便可以“吹气”呵成?
您不是亲眼见过了塞得港和开罗城!
那里的穷苦埃及人的生活种种?
为甚么埃及人依旧贫困,空空地把
运河凿通?为甚么“帝国”的军旗飘扬在埃及
天空?
为甚么控制这走廊的大权在他们手中?
向晚,在车窗后面迎着沙漠的热风,
开罗,告别了!本来我愿有旬日的留踪。
这一天您给我的是丰富的往古遗影;
是赤裸裸地当前生活的情景!
再一声告别,祝您在铁蹄下获得重生!
巍巍金字塔,
狮身人面型,
芦纸书早写下前人的智慧,
尼罗河乳养着您的后代,
一碧深情!
盼望有一天我们重行见面,
定看见您的雄姿独立峥嵘!
注:〔一〕“斯芬克司”即人面狮身像之译音,此像在最大的金字塔旁边。
〔二〕自古代相传此狮身人面的怪物常坐路旁,出谜语令旅客解答,不能者扑杀之。后狄厄帕斯解其谜,此怪遂投海而死云。
〔三〕“法老”即古代埃及国王的称呼。
〔四〕苏伊士运河一端从红海的苏伊士湾开口,另一端到直入地中海的塞得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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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孔雀
衍一
我们现在所见的鸟类,大概孔雀是最华丽标致的了。别致的鸟冠,深绿透金的鳞羽,布满眩目的眼状斑点的尾巴,有时迤长达到七呎,加上那种独步鸟群的昂仰仪态,谁也不能不赞叹它们是羽族的真王!
孔雀只产于东方热带的某些地区,如我国云贵兄弟民族区,印度、缅甸、印度支那半岛、马来半岛以及印度尼西亚。它们一直就是东方各国古代诗人赞咏的对象,也是帝王贵族驯养的珍禽。
孔雀的生活习性是十分有趣的。它们栖息在丛密的树林,但是,营巢却在地上,而且只有一些枯枝腐草,非常粗陋。每年产卵十枚至二十多枚,但是,它们却遭到走兽的破坏,所以繁殖得不多。它们的吃食很杂,从树籽到小虫,甚至还啄食其他鸟类;此外,它们是易渴的飞禽,它们永远不会离开溪涧或小河。
这些和它们华丽外表不十分相称的生活习性只是孔雀生活的一面。在另一方面,孔雀是鸟类中最珍贵爱情生活的。每到交尾期,雄孔雀会认真地选择自己的对象,然后,它会在林间清理一块场地,邀雌雀在丈来高的枝桠上——雌孔雀再也不能飞得比这更高些了——欣赏它求爱的舞蹈。那是真正的舞蹈,急缓的踏步,跳跃,张开那扇屏似的瑰丽的尾巴……所以,我相信“孔雀舞”是从这里借义来的。
曾经有一位熟悉孔雀习性的人说,雄雀永远不会飞离雌雀定居的树林,不管它能冲天凌云,但是,总是缱缅情深,徘徊不已,末了,它还是回到原处。千余年前,诗人在“孔雀东南飞”一诗中就表达过这种情意:“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不是大有深意在吗!(附图片)
(陈志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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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翠亨村孙中山先生故居(速写) 李石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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