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1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埃及,我们定要支援你!
曹禺
这几天,每天天一亮,我就等着报纸,希望看到关于在战斗着的埃及的任何消息。
埃及!令人振奋的伟大的埃及,你一举一动都牢牢吸引住全世界人民的心灵!你在保卫自己的祖国,你在驱逐侵入自己土地上的强盗,你为全世界殖民地的被压迫的奴隶们树立了榜样。在二十世纪的今天,你将给这些残余的、但依然猖狂的殖民主义者一个严厉的教训。
谁是正义的,谁是侵略者,已经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太阳光下。谁会胜利,谁会失败,在我们心里,早为你——伟大的埃及,做下了定论。英勇坚强,有如金字塔一般不可摧毁的埃及人们哪,你不是唯一的一支钢铁的军队,你身后将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志愿兵士,做你的有力的后盾。在你的美丽的土地上,熊熊地燃起了烈火,我们听得见英法的飞机在你们头上轰炸的响声,我们听得见守住塞得港的勇士们的战斗的呐喊。你们每座房屋的倒塌就像我们自己房屋的倒塌,你们每一颗枪弹打进敌人的胸膛,就像替我们复仇一样。
埃及人民哟,我的兄弟!你不是孤独的。在中国每一个人都会这样说:“不,不是我一个在支援着伟大的埃及,我还有六亿兄弟在支援着你。在这支庞大的队伍里,不是‘我’,而是‘我们’这个伟大有力的字所代表的精神和力量,在支援着今天战斗的埃及!”
当埃及向侵略者宣布抗战的时候,消息传到了北京,那是严寒的冬天。但从四面八方立刻汇集起来四十万北京的市民,他们愤怒地在天安门前向英法示威,他们热烈地向远方埃及的兄弟高声呼喊:“我们定要支援你!”  那一天,四十万人涌到英国代办处的门前,四十万人一齐怒吼,他们的声音震动天地,把那古老的帝国主义的使馆摇撼得像暴风雨中的一只破船。伟大的埃及兄弟,你们在尼罗河畔,也会听得见中国人民向你们欢呼,你们立在苏伊士运河的河口上,也会听得见我们如何热烈地摇着旗帜,向坚强守卫着埃及的勇士们欢呼。
那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一个黑头发、高身材、眼神里透露出勇敢和聪明的埃及人,我忍不住跑到他的面前将他拥抱,我对他说:“争取自由独立的埃及兄弟,你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
“我们定要支援你!”这句话已经成了全世界人民行动的口号。我们的大学生说:“给我武器,给我证件,派我到埃及去!相信我,我一定打败侵略者,凯旋归来!”我们的文艺家们就在埃及宣布抗战的那一天,便有多少人申请,立刻到埃及去,作战地的记者,把你们英勇的战绩向全世界宣布。连我们年青的母亲,抱着她头生的婴儿,也亲笔写了热情洋溢的信,信里说:“为了你,亲爱的埃及兄弟,我要放下我初生的婴儿,到苏伊士河边来援助你!”
“我们定要支援你!”这句话使伟大的苏联向英法帝国主义提出严重的警告,这警告使得帝国主义者胆战心惊,被迫宣布暂时停火。亲爱的埃及兄弟们,消息传来,我们是多么兴奋,在炮火当中,我们看见帝国主义早晚要以他们的炮舰政策葬埋了自己。我们是多么兴奋,因为在炮火当中,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看见一个独立而自由的埃及,已像再生的凤凰,骄傲而美丽地飞起!
我们定要支援你,亲爱的埃及兄弟!我们知道英法帝国主义并没有真正放下武器,他们企图继续屠杀,但你们将像纳赛尔总统宣布的那样做,侵略者不完全退出埃及的国土,他们就一定遭到耻辱和死亡。全世界的殖民主义者,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今天的世界不许强盗们横行,谁也不相信炮舰政策还有什么威胁的效用!英法帝国主义者们,你们不要再想勾结伪善的美国,用隐秘的方式再进行侵略!非洲和亚洲的人民已经团结起来,你们千变万化也逃不出彻底失败的结局。
中国人民将永不停止对埃及的支援,一直到埃及胜利为止。我们望着远远一片漆黑的地中海上,满天弥漫着战云。大炮虽然暂时哑了喉咙,但随时它会吐出残暴的杀人的火焰。在一片漆黑的地中海上,我们的声音将穿过硝烟浓雾中的炮舰和战艇,达到埃及人民的心里。
我们定要支援你!我们将永不歇息,我们将以人力所能做到的一切,来支援这伟大的人民争取独立。我们要向全世界宣告,用最强有力的文字向帝国主义者宣告:不管地中海上空是如何的黑暗,不管在地中海阴暗的军舰里如何进行着战争的诡计,我们将像爱自由的诗人海涅所说的,以强大的手,从珠穆朗玛峰顶上拔下粗大的古松,蘸着中国人民心里的烈火,用这支巨大的火笔,在地中海黑暗的天空上写下燃烧的字句:“埃及,我们定要支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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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保存与破坏的分工
海默
对古物的保存是为了防止破坏的。
在云南丽江,这个世界上稀有的美丽地方,我们曾有幸去白沙参观过当年木天王的宫殿大宝积宫、琉璃殿和大定阁。这些都是纳西族领袖木生白在他的全盛时期所兴建的。应该说这是现有的纳西族最主要的文化遗迹。在这些明朝天启年间的建筑内,墙上还保存着珍贵的壁画,我不懂壁画艺术,但看来和敦煌的壁画同出一种风格。画上虽然表现的是佛家的事,但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的生产方式和习俗。所有画上的笔法都很劲迈,看来是出自当时名家的手笔。据说有一个美术学校还派人来临摹过,群众还告诉我们那时是多么细心地洗掉墙上的灰尘,点着明灯,花了很长的时日才完成了这件艰苦的工作。这一切都说明对于这些宝贵的遗物是用心保存过的。
更可感谢的是在1955年春还成立了一个白沙古建筑物修理委员会,人民政府还为这工作拨款一千多元。这样,使得大定阁、琉璃殿都焕然一新了,同时,大定阁前还补上一块新匾,匾上的书法也很精雅,而且堂堂皇皇地在匾上题了白沙古建筑物修理委员会的字样。
这都是好事。按说这样保存是可以免于破坏了,可惜的是修理委员会的人和破坏的人是分工的,他们只要作到保存,把钱花完,就算尽到职责了,他们并不干涉和防止破坏。
这样,到了今年6月,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就在题为白沙古建筑物修理委员会的匾下,房内和院里已变成了草棚,大门仅仅是用一根铁丝扣上的,壁画已被柴草划得模糊不清了。而琉璃殿整个变成了合作社的办公室,大殿内同样堆满谷物,楼上的藏经阁内的纳西族古文的经书被移到廊下任风雨剥蚀,丢失更无人过问,阁内空空的床下原来藏经的位置,倒是换上了一两双破鞋。
可痛心的是有一幅壁画据说是为了墙壁要倒坍,才从墙上剥下保存在金刚刹内,谁知这儿也变成了水利委员会的修理工场,一大堆沉重的木轮已将这特意保存的壁画砸成粉碎。还有这儿门前的一块古代的石碑也拉倒了,据说要拿到磨房去当石阶。
必须再说明一点,我们曾去找过这儿修理委员会的委员之一——小学校长和相坤,问他,他说他不能管,因为县上的干部都在这儿。我们又去问县委的两位同志,他们说:“我们是搞合作运动的!”
究竟谁应该管呢?就是一个普通公民,难道应该坐观破坏文化而不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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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顾名思义
岳安
今春,我到某县评剧团去,艺人向我讲了一个故事:
剧团在演出前把上演的剧目送到文化科去呈请批准。有一次,接个新角来,第一天打炮的戏是“乱世鸳鸯”。送到文化科一批,科里的一位干部没看过这个戏,也没问问这个戏的剧情,即拿起笔来,在戏单上写了两个大字:不准!一打听,原因是:“乱世出鸳鸯,一定是黄色戏。”把艺人说的目瞪口呆,待要向他讲一下剧情,他连连摆手说:“我忙呢,你们另换个戏吧!”艺人无奈,只好告退。
回到剧团一核计,这是邀来的新角的拿手戏,又是古典名剧,所差的戏名不好,那末,改一下,仍恢复这个戏的原名“拜月记”,也许会批准的。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位文化干部拿起来一看,连说“好,好,你看戏名多么典雅,可见是一出好戏。”遂即拿起笔来在戏单上写了一个“准”字。
有好事者编了一首打油诗:
文化干部审戏忙,
顾名思义做文章;
红笔只点“双拜月”,
“乱世”不准出“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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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到得延边两目花
康濯

在延边的诗的土地上,我几次提到过的稻地实在是一首优美的诗。当我八月中旬去往延边的时候,“人民日报”刚刚在一个月以前报道过这里水稻丰产的经验,并且专为这件事发表了题名“北方能大量种水稻吗”的社论。不过,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这个对稻田并不太陌生的人,是决不会把这种庄稼同诗联系起来的。
我在一个细雨刚停的上午,去看“人民日报”报道中提到过的崔竹松农业社的稻地。那是在延吉市的长白乡,在一个全乡化的二百五十户的高级社里。劳动模范崔竹松上延吉开会去了,社里的几个干部指引着我们参观。我看见的是遍地黄金——一种名叫青森五号的晚种早收的稻子。尽管离收割季节还早,那刚刚吐出的稻粒,却已经在一个望不到头的仓库里紧紧挤塞着,又像是在一块海洋般的绿毯上层层密密地摊晒开来。在这个八月中旬就得穿上夹衣的北满盆地,稻田竟会比我印象中多年前的洞庭湖滨产米区长得还要肥硕,并且全部都是密植。然而,社里的干部却说,这还没有采用最新式的密植法;这也只是一般的稻地,一年一季,平均亩产不过八九百斤……
社干部的话说得十分平易,我却不能不在这个甚至要超过南方双季稻一般产量的数字前面,给弄得手足失措。于是,等到走进另外三十五亩高产稻地,我竟至不顾被稻叶遮没了的狭窄田坎上的泥泞而直往前钻。这种稻名叫元子二号,晚收早种,亩产一千四百斤。蹲在田边,可以看到密聚的稻秆组成了小三角形的美术图案——每堆三穴,每穴七八株,各堆各穴不论横斜都互成直线,而这就貌似不通风却实际有通风的间隙。这里还没怎么吐穗,不过,恰好太阳露脸,那零星的早生的珍珠颗粒,在阳光中冒着腾腾的热气,宛如已经熟透的软而不腻的白米饭,真要引得人口角流涎。
社里的干部同我们谈起了今年的年景。他们对久雨以后最近开始连续放晴的天气充满喜悦——水稻正迫切等待给太阳晒暖的温水催生谷粒。他们又谈起了种稻的各种技术。当他们听说华北地区种稻不多,有些稻农甚至还不会插秧的时候,有一个人竟冲口而出地笑道:
“不会插秧?那可是再不能落后啦!”
这个人的长相和语言,说明了他是一个汉族。有人介绍他说,他的朝鲜话比朝鲜族说的还好。其实,他这一句话就说的不错——说出了朝鲜族同胞种稻技术的高强。
高强的技术就带来了美满的生活。我们看到中农李正奎家的客室简直是一个敞亮的厅堂,一只玻璃柜内放着四条绸被,另一只内还有一大叠花布被褥。他是一个生产队的记工员,家中七口人,劳力不多,只能算社里的中等户;但他去年的收入却除了一切花销,还有六百多元的剩余……
而崔竹松他们农业社在延边农村也并不算特别。我们还知道闻名全国的金时龙,他那个合作社已经从1951年的四十八户发展到如今的一千七百七十七户——其中有汉族三百八十户。他们那里还有一个为远近十二个单位服务的农业机器站,站内共有十四台拖拉机和其它许多机械化的农具。那里并有相当新式的牛舍,有城市规模的幼儿园。那里的土地从平原伸展到深山,二千八百亩特产的黄烟正长得肥头大耳,以至于我这个抽烟的人路过妇女们收割烟叶之处,真如饭后吸着了使人迷醉的浓烟。当然那里主要也是出产稻米。我问了问金时龙稻田的产量,他说:
“平均亩产九百斤。不过,今年雨水太多……”
他好像不敢肯定,但我却懂得这是他的谨慎和谦虚。在我们同行的路上,汉族儿童一群群拥来对他喊着:“金时龙,金时龙”,朝鲜族妇女也要老远赶来同他握手;白衣的老人更要向他施一施民族礼节,而他也总是同样自然地对待……所有这一切,不都正是他谦虚谨慎的反映么?我访问他的时候,正是大好的晴天;我知道,他们的稻田也同样会获得锦绣似的丰收的。
(第二节完,待续)


第8版()
专栏:

红色的泉
严阵
金色的山坡下面,
有一道清清的山泉,
泉水从岩石中涌出,
流过绿绿的草原。
在岩石的斜坡上,
横刻着几个大字:
“红色的泉”,
倒影在岩下的水潭。
为什么叫它红色的泉啊?
远路的旅人请不必多问,
牧羊女的歌声里可以找到回答,
要不就请听响遍草原的马头琴。
传说在十几年以前,
这里并没有泉水,
只有在人们的梦中,
才看到它的银辉。
那块高大的岩石,
也没有一丝裂缝,
草原上巡飞的老鹰,
常站在它的岩顶。
在一个冬天的夜里,
大风雪把天地弥漫,
一个勇敢的游击队员,
战死在那块岩石下面。
第二天黎明时分,
一个老人从岩下经过,
只见从那血染的岩石上,
爆裂出一道清波。
泉水喷着银花,
流过冰封的草原,
黄了的草又绿了,
湖上又落满大雁。
老人望着泉水,
拔出银色的短剑,
为刻下泉水的名字,
他攀上高高的石岩。
泉水日夜流着,
穿过艰苦的年代,
它就像一条血管,
奔流着伟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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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寓言

咬自己的鼻子及其他
魏金枝
甲乙两人打架,甲咬落了乙的鼻子,乙便去告状。
官问甲:“你为什么咬落乙的鼻子?”
甲不承认,说是乙自己咬下来的。
官说:“口在下,鼻在上,怎么咬得着?”
甲马上说:“大人,你不知道,他是踏着床去咬的,所以便咬着了!他故意咬下自己的鼻子来陷害我,好叫我坐监坐牢!他的心多毒啊!”
墨 鱼
墨鱼有一种特技,碰到有人捉它,它就把八只脚往嘴里一?,连嘴也藏在肚子下;然后放出一股墨水,遮住自己的身体,不让人们捉住它。
渔人固然看不见墨鱼了,但知道墨鱼一定躲在黑水里,便向黑水中撒下网去,把墨鱼稳稳当当地捉了上来。
——以上两则出自“古今谭概”
半斤对八两
某宰相的孙子,把家私都败光了,连饭也没得吃,常常向别人去借米。有一次,他又借到了一袋米,但背到半路上背不动了,只好在路边歇力。这时,前面走来一个破衣破裤的穷人,他就叫住那个人,讲定了工钱,为他背米。不料走了一段路,那人也气吁吁地走不动了。他就埋怨道:“我是宰相的孙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乃是常事;你是穷人出身,为什么也是这样不中用?”
那人也翻翻眼说:“你怎能怪我,我也是尚书的孙子呢!”
——出自“池北偶谈”
树丫叉
山乡人家,常用现成的树丫叉做凳脚。
有一天,坏了这样的一只凳脚,父亲叫儿子到山林里去配一只。儿子拿了斧头出门,在山上转了一整天,结果还是空手而回。
父亲问道:“你是怎么搞的?”
儿子愁眉苦脸地回道:“树丫叉倒是多得很,却都是向上生的,可寻不到一个向下的!”
满 意
有人在路上遇到一个神仙。这神仙原来是他的老朋友。看他生活困难,便把路边的一块砖头一指,变成了金砖,送给他。他还不满意,神仙又把手一指,叫一尊大石狮变成金狮,一并送给他。可是他还嫌太少。
神仙问他:“怎样你才满意呢?”
这人支吾了一阵,说:“我想要你的这个手指!”
——以上二则出自“笑府”(附图片)
寓言“半斤对八两”插图(木刻) 黄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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