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0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乡村杂记

夜游有感
野渠
国庆日的晚上,我坐了西湖农业生产合作社里同志们所借的一只船,去欣赏焰火和水上游行。我们在“花港观鱼”下船,向着灯火辉煌的湖滨划去。
风吹起了小小的浪。天空是墨黑的,只有两三星星闪烁着。湖面显得辽阔了,湖水显得深不可测了,湖滨呢,显得遥远了。我们两个同志划着船,划呀划的,终于绕过“三潭印月”的边,渐渐地望见了浮在水上的该是群集着的游船灯光,贴着湖滨。
我们划向码头,码头上挤满了游人,人们拥来挤去,闹成一片,恨不得挤到铁栏干外,站到水上来看焰火。引得人民警察只好耐心地劝告大家不能再往外挤了。我们原想上岸去看看湖滨的夜市,这个气势使我们只得把上岸的念头打消了,并且决定离开码头划到湖滨之外去。我们划到远离湖滨码头的湖上,把船拴在一根毛竹桩上。我们把桨撑在船头,把一盏安全红灯高高地挂在桨上。虽然已经远离码头,人声却还像钱塘江里的浪潮一样,轰然地一阵一阵地送来。
彩色的火星冲上天空又飘下来,有些人欢呼着,有些人喊叫着。水上游行开始了。一歇后,我们的船便被包围在许多挂灯结彩的游船当中,我们的船好像跟着四面八方来的游船动着。直到游船都已远去,天空依然只有几点星星,我们才觉得我们的船虽然转了许多身,却还拴住在毛竹桩上。同志们都很满意这样的夜游。
回来,仍旧在“花港观鱼”上岸,已经是半夜了。我们经过西山公园,曲径上有一对对青年男女,有的显得很年青,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呀!这个时候还有人!这么年青的人!”我有些吃惊。
“嗯!你不知道!每个星期天晚上都是这样的,夏天还要多!这是反封建的成绩!”一个同志笑着对我说。
“可是这些小孩子谈恋爱是不是太早了呢?”我说。我心里一直有这个思想:在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同时,应当向青年进行两性的教育,使青年明白这件事情不仅可以关系到自己的一生,也关系到社会。看到一对对青年男女,我的这个思想又来了,并且联想起另外一件事。
记得去年这时,有一个刊物向我约稿,我写了一篇访问某一个生产合作社的小记,里面我谈到一个女社员来和我商量她的婚姻问题,我告诉她我的想法:以为结婚太早对于女人自己的学习和工作有些妨碍,一个女人结婚也应当想到自己原来的工作岗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刊物的编辑先生把我这一段话全删去了,变成了一篇上下不接、完全没有作者自己思想和主见的文章。我常常想:应当对青年人讲老实话,讲现实话,让他们明白像这一类事情和自己切身的利害关系。难道我这样想是错的么?或者是因为这些话太不迎合青年人的心理么?
1956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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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篇声明
锺子望
今年第六期的“历史研究”刊载了郭沫若先生一篇声明:注销和改正了他过去关于农民革命英雄李自成殉难在湖北通城县九宫山的说法,同意一些史学家的考证李自成应该是死在湖北通山县九宫山。
为什么要提起这一篇声明呢?是为了这位著名的学者出了一个错误而感到兴趣吗?不是。也不是对于李自成之死还有什么话要说。我看,这一条声明,放在学术界,应该说引起注意的是从事学术研究的态度问题。
所谓“态度”,无非要求“实事求是”,可是这还并不容易做到。从开展百家争鸣以来,学术界就曾指出以前存在有许多不实事求是的现象。如有些人经常把自己的见解封为“权威之论”“唯我独尊”,还有的人对于别人的见解干脆就认为“不屑一顾”,从来不肯向人“认输”等等。因此,当看到郭沫若先生的这一篇声明,就不能不有稀罕之感了。
清朝有一位学者曾说:“学者不以人蔽己,不以己自蔽”,这种治学精神可以说是一种美德。探求学问不附人骥尾,人云亦云,这要靠自己独立钻研,独立思考。自己有了“立论”,也不“自蔽”,不是“唯我独尊”,别人的东西都成为“不屑一顾”。
郭沫若先生原来认为李自成应该是死在湖北通城县九宫山,也不是毫无根据,问题在于更可靠的说法出来了,而肯于马上注销和改正自己的说法,这就是“不以己自蔽”。这种治学态度,对己对人应该说是皆大方便。这就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话多说一些呢!我们学术上提倡百家争鸣,许多问题都要求探讨、研究。一个问题固然可以两年、三年,甚至五年、六年,或者要更长的时间讨论下去。可是对于学术家来说,我们也不妨提示一下,探讨问题也不避忌多看看别人是怎么说的,所谓“择于众说,以裁其优”,发现自己的说法有些道理,完全可以“固执己见”;如果发现自己的说法有点不对头,在报纸或刊物上找出一个地位写一则声明,也还有其必要,也谈不到什么“认输”。“学术本色”是应该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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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协二啊!
日本 北海道 长崎美代子协二啊,协二!饶恕我!别埋怨这个不负责的妈妈,从摇摆颠簸的车上,失手把你跌下了,因为妈妈太累了啊,协二。由饭堂到饭堂,辗转在山道上,从车上颠下去,把你跌死了!这么小的身体,哪来的那么多的血?从跌死的协二,流出那末多的血!假如妈妈紧紧抱住你……啊,协二,饶恕我!你的一生太短,太悲惨了。一想起你,妈妈就压不住心头的悲哀和愤怒。同你一样不幸的孩子,为什么在日本那末多?就是为了这些孩子们,妈妈也要鼓足勇气,老实告诉你。静静地听啊,协二。妈妈怀你的时候,是在川崎那小而黑暗的家。原是不想生下的,为的看透了生活的前途,只是筹不到钱,不能找医生。妈妈带着五岁和三岁的孩子,到北海道的外婆家。为的是来生你啊,协二。为了生你,妈妈曾经踌躇再三,这是多么苦难的世界啊!可怜生下来不久,爸爸也从川崎搬了来,又为找工作,到芦别去了。可是萧条的矿区,哪儿有工作?爸爸只好当小贩,拣煤炭去了。没有洗澡的钱,就打水在桶里给你洗,可是这样的生活也不长,那末小的房子,也给市府收买了。我们被赶出来了啊,协二。从此辗转借了个小房,把你放在苹果箱里,割豆又割草,用农家给的仅有的钱,勉强作了冬天的准备。在冷得令人缩瑟的早晨,爸爸把买来的羊毛屑选好拿到镇上卖,赚来一点点钱,买了少许粮食,还作了明天的车钱。有时爸爸喝光了所有的车钱,空手回到家里来。坐在高声和他争吵的妈妈的膝盖上,你也哭了,协二,可是就是这样,你也长到三岁了。为了想在今年,给你们打件毛线衣,妈妈跟着爸爸一道,上山当了烧饭婆,在矿山的大饭锅,妈妈烧着饭。洗完了碗,烧澡锅, 〔注〕在漏雨的饭场里,你在妈妈的怀中,协二,惧怕酒后打架的人们,经常地哭泣。你爱在妈妈的怀中,坐这车子来,哪里知道自己就死在这车上!你的名字呀,协二,原是为要你和哥哥,协力斗争而取的。哪里知道一场空,你再不回来了!妈妈正在想:为了创造能够平安养育孩子的世界,必须起来斗争!饶恕妈妈过去力量小吧,小小的牺牲者啊,协二!
(廖梦醒译)
〔注〕矿工洗澡的澡堂火锅。日本澡堂很大,大家一齐共浴,烧水的锅炉就在澡堂外面,一面烧一面洗的大澡锅。(译者)(附图片)
李平凡木刻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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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鲁迅先生与民间文学
赵景深
五 民间文学的阶级性
鲁迅先生能够卓越地用阶级观点来分析民间文学作品。他能敏锐地用阶级观点来辨别民间文学作品的精华和糟粕。也就是说,他能很清楚地看出哪些是好东西,哪些是不好的甚至是冒充的东西。
就拿我们所熟知的“白蛇传”故事来说吧。鲁迅先生认为表现白娘娘“百折不回之勇气”的地方就很好,但是“报私恩及为自己而水漫金山”就不好。白娘娘与法海斗争到底,那种百折不回的勇气应该是好的。至于水漫金山,“的确应该由法海负责”,是法海逼得白娘娘走此一着的。可是她也只是水漫金山,并不曾漫到别的地方去残害生灵。现在的地方戏,开端写白娘娘与许仙的恋爱,也都不再触到报恩了。由于鲁迅先生的指示,现在的京剧和各种地方戏,大都能辨别这故事的精华和糟粕。
其他像谚语、歌谣和笑话,鲁迅先生也都能够从表面的现象深入到本质去辨别真伪。
谚语云:“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鲁迅先生认为这谚语“乃是被压迫者们的格言,教人要奉公,纳税,输捐,安分,不可怠慢,不可不平,尤其是不要管闲事;而压迫者是不算在内的。”“谚语固然好像一时代一国民的意思的结晶,但其实,却不过是一部分的人们的意思。”(“南腔北调集”:“谚语”)
歌谣云:“人来叫我魂,自叫自当承。叫人叫不着,自己顶石坟”。这是南京一部分“愚民”在1928年的歌谣。据说“总理墓行将工竣,石匠有摄收幼童灵魂,以合龙口之举”。这首歌谣显示了南京“愚民”的自私,只想自己脱离灾难,“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他们“对于革命者的感情”的淡漠。这虽是“愚民”自己的歌谣,“愚民”之所以“愚”,却应该看作过去统治阶级的“治绩”,因此,这首歌谣和类似这首的歌谣都不应该看作人民自己的意思。
笑话云:“是大热天的正午,一个农妇做事做得正苦,忽而叹道:‘皇后娘娘真不知道多么快活。这时还不是在床上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就叫道:太监,拿个柿饼来!’”这是嘲笑乡下人没有见过世面,认为柿饼是最珍贵的东西,乡下人的眼光非常浅陋。但鲁迅先生认为“这并不是‘下等华人话’,倒是高等华人意中的‘下等华人话’,所以其实是高等华人话。在下等华人自己,那时也许未必这么说,即使这么说,也并不以为笑话的。”
列宁夫人说:“我们现在热中于民间文学——人民的创作,这是好的。不过要非常慎重地对待一切冒充文学伪造的东西。”列宁夫人的话,鲁迅先生是实行了的。六 民间文学作品的应用
鲁迅先生既是搜购了不少民间文学的著作,童年对于民间文学又很爱好,为什么没有整篇的有关民间文学的论文呢?(“不识字的作家”只是“门外文谈”里的一节,“论雷峰塔的倒掉”也不是全篇谈民间文学的)有人认为这是由于他不愿与“正人君子们”在一起搞。这虽然似乎想得颇为近情,可是,如果鲁迅先生真的要搞,难道不能另树一帜么?何必一定要与他所不愿为伍的人混在一起呢?况且,鲁迅先生在“歌谣周刊”上,不是也发表过一封信么?鲁迅先生曾在1926年购买过归庄的“万古愁曲”,也许在那时以前不久,他就在歌谣周刊上发表那封谈这篇鼓词的信了。我的看法是,鲁迅先生对于民间文学的遗产是重视的,不过他的周围环境太窒闷,太黑暗,需要他战斗,因此民间文学的研究工作就不及战斗工作更为重要。他对于“中国小说史略”以后一直不曾大加修订,也是为此。他觉得与其研究民间文学,还不如把民间文学作品应用在战斗上,更为需要急迫。
鲁迅先生应用民间文学非常灵活。例如,鲁迅先生反对好战的人们,竟借积极的神刑天为例来替反动的统治者设想云:“假使没有了头颅,却还能做服役和战争的机械,世上的情形就何等地醒目呵,这时再不必用什么制帽勋章来表明阔人和窄人了,只要一看头之有无,便知道主奴,官民,上下,贵贱的区别。并且也不至于再闹什么革命,共和,会议等等的乱子了。”他认为山海经上的“刑天”“实在是很值得奉为师法的。假使我们的国民都能这样,阔人又何等安全快乐?”可惜的是,“他又‘执干戚而舞’,则似乎还是死也不肯安分,和我那专为阔人图便利而设的理想底好国民又不同。陶潜先生又有诗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连这位貌似旷达的老隐士也这么说,可见无头也会仍有猛志,阔人的天下一时总怕难得太平的了”。(“坟”:“春末闲谈”)
有时鲁迅先生想得比民间文学更深入一层。例如讲知县寿辰的笑话,本来只说知县属鼠,属员们送金鼠,知县便说他的太太明年生日,是属牛的。鲁迅先生便深入一层地说:“怕他的姨太太也会属象。象不在十二生肖之内,……这是我替他设想的法子。”(“华葢集”:“这个与那个”)又如讽刺官军猛于盗贼的民谣是:“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鲁迅先生又深入一层地说:官军之贪,“不但剃尽毛发,就是刮尽筋肉,永远填不满的。”(“南腔北调集”:“谈金圣叹”)我想,举这三个例就够了。鲁迅先生就是这样运用尖锐而深刻的民间文学,抓住了敌人的要害,更深地击刺,使得敌人无从躲闪的。他利用这些民间文学作品,来揭露反动派的残暴和无耻。鲁迅先生的伟大就在这个地方。他不只是一个民间文学的研究者,而是应用民间文学这武器向敌人作永不妥协的斗争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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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金属切削机床的台数
读者闵亚、潘泰法、梁廷桂等来信问:“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关于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二个五年计划(1958—1962年)的建议”这一文件中,在主要重工业产品表内“金属切削机床”一栏,1952年实际产量为一万四千台,1957年计划产量为一万三千台。为什么1957年的金属切削机床的计划产量反而比1952年的实际产量少呢?
我们的答复如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中,主要工业品的产量表内,有金属切削机床的1952年产量和1957年计划产量,并附有注释,注释中说:“1957年金属切削机床台数虽少于1952年,但吨数则较1952年增加80%,而且技术提高,种类增加,普通的小型机床减少,新式的较大型的机床增多,每台的切削能力也有所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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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谈兴趣”一文是抄袭的
你报10月5日八版上署名李传信的“谈兴趣”那篇杂文,大部分是根据捷普洛夫的“心理学”一书中“兴趣与爱好”一节转抄过来的,很多地方是原封不动地整段摘录,有些句子则是略略“编辑”了一下。捷普洛夫的“心理学”是流传很广的一本书,人民日报编者却没有注意到,乃是很不应有的疏忽。
(湖北日报编辑部沙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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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我们还未做到每周下厂四天
9月23日人民日报社论“从研究典型做起”中说:“这个局(指我局)的局长亲自带头学习裕华纱厂领导人员深入生产实际的经验,每星期有四天下厂解决各种问题……。”这一段话同实际情况有出入。有许多时候,局的负责人做到了每周下厂四次,每次约半天。但是还未能做到在一般情况下每周有四个整天下厂,特此说明。
(武汉市纺织工业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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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邕剧从来都不用广东话演唱
9月11日第八版上刊登严九思的题为“不要用普通话去改变戏曲的演唱”一文说:“广西省南宁的邕剧团原是用广东话演唱的,不久以前改用桂林官话(只是桂林官话),……”其实,邕剧始于百余年前,当时的唱腔是用南宁官话,和桂林官话接近;三十余年前,在腔调上渐渐以粤剧为主,但还保持其特点,唱白全用南宁官话;解放以后,也全是用南宁官话演唱的。
(邕剧艺人蒋细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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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 作者 编者

多从正面进行共产主义道德教育
目前在人们的思想意识上还保留着形形色色的旧社会的残余,像子女虐待父母、丈夫遗弃妻子、不尊重老人等。报纸上时常揭露这类现象,很有必要。但是我希望报纸同时要更多地报道富有教育意义的新人新事,从正面对广大人民进行共产主义道德的教育。正面的事例往往能给读者更大的教育和启发。
(中国人民大学 刘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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