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0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总督的“忧愁”
潘际垌
“在前几次当我回到香港时,我是充满着完全的喜悦。香港是我的家,我爱香港的人民,而且我为他们感到骄傲。但是,这一次,我的喜悦笼罩着忧愁:对无辜的生命的丧失和善良的人们所遭到的痛苦感到忧愁;对污损我们的美名的耻辱感到羞耻,并且对那些干了这些坏事的坏人感到愤怒。……”这一段不能说不是优美的散文,是香港总督葛量洪在14日广播演说中开头的几句话。他在美国度过了三个月的休假,不久前才回到香港的。
总督先生为什么会失去“完全的喜悦”而且“笼罩着忧愁”呢?因为国民党特务制造的九龙暴乱事件正在迎接着他的归来!然而,他的“忧愁”究竟到了怎样程度?他认识到自己的隐忧是什么?这个我又不禁要为他忧愁起来。早一天路过东京的时候,他还对美国记者说,他“一直没有就暴动事件同他在香港的政府通音讯。”可见大规模的杀人越货的暴乱,竟也有人不妨视同儿戏的。
从1947年国民党特务分子用爆炸袭击香港陆海通旅店以来,特别是去年4月印度“克什米尔公主”号航机在香港遇难以来,英国当局仍然纵容着国民党特务,听凭他们组织暴徒、流氓、走私犯、贩毒犯各色人渣,在那里聚众滋事,胡作非为,杀人放火,这难道是具有维持当地治安责任的香港当局所能够不担干系的吗?这难道就是香港“美名”的由来么?我们要问谁又能以这种可耻的名声为荣?
外交官员们,你们应该记住国民党特务在香港种种罪行已经引起香港九龙全体居民极大的愤恨;你们还应该记住,这些罪行已引起全中国人民极大的愤恨!丢掉掩盖真相、推诿责任的可耻的想法罢,丢掉老牌殖民主义者的伪善罢!
英国成语说:“外交家是这样的人,他应该记住的事偏偏忘记,却记住了他应该忘记的事情。”如果在九龙暴乱事件中,伦敦和香港竟有人要证明自己正是这样的外交家,那么,他不管在香港或是别的地方,不管在现在和将来,只能越来越多地充满“完全的忧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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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鲁迅先生和医院
许钦文
1936年鲁迅先生病势严重以后,宋庆龄先生割盲肠炎在医院里,扶病写信来劝他进医院治疗,恳切地说,“你的生命,并不是你个人的,而是属于中国和中国革命的!!!为着中国和革命的前途,你有保存、珍重你身体的必要,因为中国需要你,革命需要你!!!”可是鲁迅先生并不因此进医院,他觉得若果“中国需要你,革命需要你”,就更不应该自己轻易舍去。因为他不愿意在医院里静静躺倒,不言不动,不看书,不思想,不写作。他对劝他易地休养的友人说,“环境瞬息万变,他不应独自远行,还应该留在国内做工。”(许广平:关于鲁迅的生活)他又是这样认定的:“现在是多么切迫的时候,作者的任务,是在对于有害的事物,立刻给以反响或抗争,是感应的神经,是攻守的手足。”(且介亭杂文序言)
可是鲁迅先生,却曾经常常是没有病到医院里去住的:记得1926年的一天,我去看四妹,没有会见。我转到宫门口西三条胡同去看鲁迅先生,却一进门就见到了她,因为鲁迅先生避居医院,她在陪伴老太太,并做和医院里取得联络的交通工作。关于这一节,许寿裳先生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上有这样的记载:“D医院中,一间破旧什物的堆积房是我和鲁迅及其他相识者十余人聚居之所,夜晚在水门汀地面上睡觉,白天用面包和罐头食品充饥。……我住了十天光景,便移居病室,医师来诊,则告以无病,遂一笑而去。鲁迅亦然。”这是因为,“三一八惨案”以后,鲁迅先生等列入黑名单,要通缉了。
鲁迅先生还有一种无病住医院的情况:我们读鲁迅日记第九册,可以知道,1920年从5月26日起到6月14日止,其间鲁迅先生有十五个“夜在病院”。在这些日子里,他是照常办公的,日记上也写着十六个“上午往部”或“上午在部”。他晚上要到同仁病院去住,为的是一个一周多岁的孩子病在那里。这孩子名沛,是他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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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焦二妞
焦作煤矿绞车司机 李莲桂
焦二妞原来和父亲在李计矿选煤场当选煤工。每天抬着一百多斤重的大筐,太阳晒着,风雪吹打着,使她变成了红胖胖的小妞。
1953年底,领导上决定调她去装火车,学开电扒。〔注〕她心中非常高兴,看见我就笑着说:“莲桂哥,今天许科长说,叫我去学开电扒啦。你可得好好教我!”我说:“那就不用说啦,老邻居哩。”
后来我去街上玩,碰见了刘定武,他是我们那个电扒上的负责司机。定武看见我就笑着说:“明天要给咱调去个女工哩。你知道谁往咱那里调?”我说:“焦二妞。”他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你胡猜,全矿的女工轮也轮不到她头上呀!你没想想,她个子那样矮,站到哪儿,连电门都摸不着。”说到这里,他还有些不信地说:“咱们到科里去问问去!”
一进科长办公室,科长就提到要给我们调去个徒弟的事。定武忙问:“谁去俺那班?”科长说:“焦二妞。”定武停了一下说:“二妞个子太矮呀!手都摸不着电门,脚踩不着车闸,怎么会行?”科长说:“先干两天试试吧。”我们俩走出来,定武嘴里乱嘟噜:“试两天,试出事故来谁负责任?”
第二天清早,二妞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在工地她看见师傅们就先打招呼。定武说:“坐下歇歇吧,一会火车来了再看。”
不大一会,火车开来了,在煤场停下来。这时候电扒开动了,二妞看着发呆,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红。火车装满了。我说:“二妞怎么站那儿不动呀?”二妞说:“好家伙!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东西。你手拿那一点,一动乱转圈,这是咋回事呀?”二妞细问起来了。从这以后每天二妞总是这样详细问,不到半月她就学会不少东西了。二妞看见电扒,心里总想:试开一下有多好呢?可是定武不答应,他说:“再看几天再说吧。”
有一天我在那儿正开电扒,二妞在我背后轻声说:“叫我试开一下吧!”我说:“你看通啦吗?”我也害怕出事故。但又想到人家是来学开电扒的呀?一直不叫她学,她啥时候才会学会呢?这时二妞又问我:“叫我开开行不行呀?莲桂哥!”我说:“行!来吧!我在后面给你保住险,看住电门。”我又说:“你可得特别小心。”二妞说:“好吧。”她开了两钩,我看也差不多。谁知道她正开得起劲的时候,定武进来了。他一看是二妞开的,站在门口嘴咧了几咧,没吭一声扭头又出去了。
等我扒完这趟车以后,定武就把我叫到一旁说:“莲桂,二妞才学几天,你咋叫她开起来?弄出事故,这个乱子你可弄不清!”我说:“她是来这儿学习的,她一直要求试试,我咋说不叫哩?”定武又说:“咱明天到肖班长那里问问,班长要叫她开,那和咱们就没关系啦。”
当天下班就找到了肖班长。班长不等我们问他先说了:“你们俩可不敢叫那个小妞开,昨天有个新手学开的时候,差一点没把电扒架拉到道沟里。”肖班长说完就走了。从此我也不敢叫她再开啦。
二妞也知道我们是怕出事故。她就去找许科长,她说:“许科长,你给俺调动工作吧!”许科长问:“怎么?不敢开吗?”二妞说:“敢开是敢开,就是没人敢负责任。”许科长说:“没人敢负责?好吧,明天给你找个负责的,先回去吧。”
第二天党支部尚支书和许科长找定武和我去谈话。许科长说:“你们的徒弟教的咋样啦?”定武说:“咋样?才来二十天。”尚支书说:“我听说你们还有点不大胆叫开,光害怕不能解决问题呀!你们一个是党员,一个是团员,这也是党交给你们的光荣任务。把她们早日教会,她们就能早一天给国家出力,这是件好事情。你说是不是这样呀?”
经过领导上谈话以后,定武有点心动了,他看二妞不懂就问,平常擦机器、扫地、提水,什么杂活都不叫师傅动手。这样一来就更想教二妞了。我也想了不少办法来教会她。在二妞开车的时候,一个人给她看车闸,一个人给她看手把。就这样没过五天的功夫,二妞就熟练地掌握了开电扒的技术。后来开的还非常好,一直到去年领导上送她去秦皇岛工农速成中学学习的时候,没有出过一次事故,后来还被评为李计矿全厂劳动模范了。
〔注〕电扒——是焦作矿务局工程师设计的往火车上装煤的机器,它代替人力抬筐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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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给印度尼西亚
鲍昌听说印度尼西亚像诗一样美丽,赤道之夜有着梦一般的月光;茉莉花白艳艳地在夜间开放,孔雀在暗蓝的水面上翱翔……听说印度尼西亚像传奇一样悠久,悠久的民族呵,有欢乐也有悲伤。那峇厘岛的古琴,那埃约地方的军号,一齐在你历史的乐章上交响。穿过血与剑,穿过烽火狼烟的道路,你站起来了,我亲爱的邻邦!梭罗河畔,你的国旗在英勇地飘扬,它燃烧着印度尼西亚人民“默地加”的理想。“默地加”——这神圣的字眼在我们共同的
心中冲荡,我多么喜悦,你的使节来到我们的身旁。来吧,亲爱的兄弟,北京为你们准备
了最好的礼堂,让我们一同来欢呼亚细亚新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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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藏萨迦格言
*真正有学问的人,朋友会越来越多;喜马拉雅山上的檀香,靠“风”替他把香气散扬。
*正直的人连一点小过都要改正,卑劣的人再大的过失也不理会;奶酪里有一点儿浮土也得除掉,酒里头还特意放进酒曲子〔注〕去哩。
〔注〕酒曲子:做酒用的酵母,藏人认为
最不洁净。
*正直的人在危难的时候,越发显得光明磊落;火把往下垂的时候,火舌还是一个劲儿向上烧。
*有修养的人把自己掩藏起来,他的名声还是在世界上传扬;把桂花装进瓶子里,他的香气还是射往四方。
*国王仅仅在自己国土里是伟大的,学者却到处受人尊敬;花朵在头上仅仅是一天的装饰,松耳石〔注〕却永远在头上停留。
〔注〕松耳石:西藏最宝贵的宝石,葱绿色,经常作为头饰。
*聪明人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但他也不会做一件傻事;等雨雀〔注〕无论渴到什么程度,他也不会去喝地上的脏水。
〔注〕等雨雀是鸟名,据云专门喝天上雨水,故名。    王尧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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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谨防主观主义
 阎简弼
党的“八大”报告中,在肯定过去巨大的成绩的同时,为了导向更大的胜利,特别警告大家注意“主观主义”。因为有意无意地一犯主观主义,就要出错误偏差,把好事给办成了坏事。所以这样着重地反对主观主义,也正说明了它的顽强性;稍不留意,它就要冒出头来。
我现在举两个古人犯了“主观主义”而不自觉的例子,以明这问题确实不好对付。
其一是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所说的:
有个岭南监司名叫“但中庸”。有一天,朝士们一块儿挤着
看邸报,上面载着岭南的郡守因为行为不法而被劾治。朝廷有旨
:“令但中庸根勘”。有一个朝士瞧了后慨叹着说:“咳!这个
郡守,一定朝里有权贵作靠山!”别的同僚们就问他“何以见得
?”他说:“要是个孤寒之士,一定就要痛加惩治;而对这个人
,却只是命令‘但中庸根勘’!
也就是说只要和和平平地把案子搞清楚就行了,可不要严惩重办!
这他的背后有有权势者给撑腰,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同座的人
们听了没有不抿着嘴暗笑的。那位朝士瞧见大伙儿都暗笑他,就
愤愤然地说:“我这人就是性子倔直,爱说实话,理应惹得诸位
见笑!”说了他就很不高兴地走出去了。
另一则是编“宋诗纪事”的厉鹗所弄的错误。
印崇粲(也单名粲),是南唐时的建康人。在南唐时,他以“南有嘉鱼赋”登进士第。他的父亲作过豫章从事,死后,徐铉给作过墓志,志中说:“子崇礼、崇粲举进士”(见“徐公文集”十六)。而厉樊榭编“宋诗纪事”,却把他(印崇粲或印粲)归入了“僧类”。大半是厉氏对他的家世及事迹不清楚,瞧着“印”什么的像个和尚的名字,就把他当成个和尚诗人了。
上举二例,都犯了“主观主义”,而错又都出在名子上。也可见读书,尤其读古书,是不简单的;一不小心,就要出差子。像厉鹗那么渊博,犹且不免;我们就更该多努力和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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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我个人不是“万里长城”
我们北京青年足球队9月30日同巴基斯坦国家足球队进行友谊比赛之后,我在10月1日的人民日报第三版上看到新华社关于这场比赛的报道。我感到这个报道有些地方写得很不恰当。比赛的胜利是全队每个队员努力的结果,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功劳。那篇报道很短,但表扬我的句子就占了将近一半。报道中还说到我“曾经在去年世界青年与学生联欢节被誉为‘难以攻破的万里长城’”。其实,那是指中国队的后卫防守像万里长城一样,并不是说我一个人是万里长城。希望通讯社和报纸慎重考虑我的意见,更希望今后在报道中多指出我们的缺点。(北京青年足球队守门员 张俊秀)


第8版()
专栏:

不要忽视对大学生的指导
我们是一群大学生。在平日读报中我们有一个感觉,就是人民日报反映和指导大学生的生活、学习很不够。我国现在有三十八万大学生,这些生气勃勃的年轻人,是向科学进军的一支庞大队伍和新生力量。希望报纸不要忽视对大学生的指导。(郭和忠、吴华初、路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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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有酿酒专业和制糖专业
你报10月10日第二版“这算不算学用一致”一文中载:“就以酿酒、制糖工业来说,目前在各大学、专业学校里,都没有酿酒专业、制糖专业……”这是与事实不符的。目前南京工学院、华南工学院、成都工学院、四川泸州化工学校、轻工业部糖酒工业学校等院校,都分别设有制糖、发酵等专业或系科。因此,只能说:“目前酿酒、制糖专业设置较少,不能满足糖厂、酒厂的要求,为了满足工业生产的需要,国家把一部分专业大致相近的大学毕业生派到糖厂、酒厂里去,当然就是很必要的了。”
(国务院第四办公室 赵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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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适当增加林业方面的报道
读者很少看到人民日报刊登林业方面的报道,偶尔有一两篇也是有关林业政策的。至于林区职工的生产、生活等方面的报道,却几乎看不见。我建议今后报纸对林业生产、对林业生产战线上的人的活动的报道要适当地增加。(王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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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宰羊”和“杀鳝鱼”
9月13日人民日报第八版登出的“‘反动的无聊的小说’质疑”一文中,作者在回忆为鲁迅所称许的魏金枝的短篇小说“留下镇上的黄昏”时,有这样一段话:“……那小镇上每天黄昏一群人照例围在羊肉铺前津津有味看宰羊的场景,至今犹在眼前……”这一段话恐怕作者记忆错了。因为它和魏金枝的短篇小说“留下镇上的黄昏”内容不符。根据1935年7月由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印行的“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中的小说原文,魏金枝着重描写了在小镇上一群人在“临桥的一家馆子”前看“杀鳝鱼”的情景,并不是在羊肉铺前看宰羊。
建议人民日报在发表引证了某些材料的文章时,尽可能地在发稿前核对一下。
(山东大学中文系 徐邦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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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的孩子(套色木刻) 李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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