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0月1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说东忘西
贺笠
我在丰润县新军屯中心社的胡庄了解解放后生产发展的状况,和几个社员谈起农民的收入,他们兴奋地告诉我:今年有些农民的纯收入在一万斤以上,超过过去的富农。我听了很高兴,便问其详,他们说:庄上过去有家富农叫张屡靖的,有一百二十亩地,每年一亩只能收一百八十斤,总共收二万一千六百斤。但在这两万多斤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要扣除。他家雇了两个半长工,一年就得一万二千五百斤。养有三头牲口,又得二千一百六十斤。买细肥要粮食一千六百斤,种籽六百斤,纳粮六千斤。以上共要扣除二万二千八百六十斤。我听了这个计算不禁愕然。我说:“这家富农不是要赔本一千二百六十斤吗?那末他家吃的是那里来的?”一个农民马上回答说:“我们过去也曾算过账,雇人做庄稼是不赚钱的。”他好像不仅为张屡靖作证,也为一切富农作证。
假如这个计算是正确的,它在一端固然说明了今天高级社经济制度的优越,但是在另一端,又好像这里的富农并没有剥削。因为由雇工所生产出来的东西,除了成本和反动政奉权所夺取的粮食以外,全都偿还了雇工,而且还赔本,这里的雇工是没有剩余劳动敬奉给富农的。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的。
那末,这几个农民的谈话是不是捏造呢?也不是的。这些情况大体也都是真的,但是不准确,不全面,他们被今年丰收的快感冲淡了富农剥削的真实情况。
原来所谓过去的常年产量,并不是死死的一条线,亩产几百斤就是几百斤,它有一个可以伸缩的范围,有着自己的上限和下限,这里过去一般正常年景,低的每亩收粮约二百斤左右,高的可达二百八、九至三百斤。而且富农的农业收入不只是粮食,除了粮食还有很多副业。说话的人为了证明现在的好,把过去富农的生产水平都压到最低限去,而且只计算他的主要收入,不计算他的副业收入,如张屡靖家每年还要养十来口大肥猪就没有算进去,结果就歪曲了全面真实的情况。你说他们是有意吗,当然不是;你说他们是无意吗,也应该说他们是有一定的思想观点支配的。
也许大家看了觉得农民幼稚可笑,且住!请大家不要取笑!这种思想状况并不是这些农民的,而是我们很多人所共有的。一切事物都有两面,为了选择这一面,常常丢掉那一面。照顾了上限,忽略了下限。只凭一时兴奋,一己所好,扩大一方,缩小一方,歪曲了事实真相。所谓“说东忘西”岂是个别人的现象吗?这种通病必须以科学的态度来解决。
固然,一个人在进行射击时,不能同时四面发射,但是任何人在举枪的时候,总是左脚伸前,右脚蹬后。右脚蹬后的目的,不仅为了支持身体前倾,同时也是为了预防发射时枪的后坐力,一个不善射击的人两足并立,不蹬后脚,弹一出口就会被枪的坐力打倒的,说话也是如此,必须目的明确,不能同时说东又说西,但东西却是同时存在的,说东时绝不能忘西,否则就会被话的漏洞放出后坐力来,打你一个仰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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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为争取和平解放台湾试作旧诗两首
吴研因
旧诗不易为工农兵服务;一诗之成,又要费上不少推敲的心血,所以在解放之后,许多人都不弹此调了。
最近,中央一再号召和平解放台湾。有人提议应用各种方式向台湾说服,还提议要求海外华侨国民党人和其他爱国分子联合劝请台湾响应中央号召,所谓各种方式,当然连写旧诗在内。
因此,我认为旧诗也有了服务之地。在“百花齐放”中也可以算是一花了,不觉技痒起来,写成了七律两首。

勖台湾军政人员响应号召争取和平解放台湾
海内扬旗赋大招,
弹丸莫更恃天骄!
八千疲顿思归汉;
十万横摩耻事辽。
肉可袒呈荆可负;
时非穷暮路非遥:
诸君但得如廉颇,
爱国无私嫌自消。

号召海外华侨国民党人暨其他爱国分子合力劝请台湾当道早日率土来归并引
侨领陈嘉庚先生尝言
“海外华侨莫不爱国爱乡,即国民党人亦然”。余曾侨居菲律滨,漫游曼谷、新加坡、马来亚各地,与华侨国民党人暨其他人士相接触,深然陈先生之说。作此诗,冀其共抒爱国爱乡热忱,合力劝请台湾当道早日率土来归,以共建祖国,安祖宗庐墓也。
日月光华宇宙清,
百花齐放百家鸣。
金瓯大好隅犹缺,
纸虎雕零爪尚擎。
祖国河山容割让?
故乡鱼鸟待升平。
能教率土归宗早,
不次功名庆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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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睡客县上来
广饶县派赴永安区进行治黄工作的干部骆子敬,到区后,既不到黄河视察水势,又不深入群众工作,只是整天睡大觉。
第一天一直睡到十一点半,他才披着衣、拖着鞋,到了厨房,未顾得洗脸,忙着吃了点饭,就又回到原来的床上入梦了。
第二天吃饭铃响过,他才匆忙离床吃饭。饭后就坐到床沿上,两手装在裤兜里,搭拉着脑袋,闭目养神,前仰后合坚持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又横倒在床上鼾然甜睡起来。下午四点多钟,他强打精神爬将起来,眯缝着眼,到大街上拣着点心、糖果、花生、烧鸡、包子等饱食一顿,又抓紧时间回到床上,闯进梦乡。
第三天,第四天………从来到现在三个月时间,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梦境世界里。
区公所小张同志禁不住好奇心,问他说:“老骆,你作治黄工作,怎么不到黄河上去看看哪!”
“黄水不泛滥,没开口危险,看它干吗?”
“你到群众中作些工作,不比你整天睡觉强;这样怕睡出毛病来。”
“我是浙江人,死不懂北方话,不睡干什么………”
“治黄工作是否只是等着开口抢险;梦中是否有人来教会北方话呢?”
“这……”。 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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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藏萨迦格言

大海不会嫌水多,
金库不会嫌宝物多,
人们不会嫌幸福多,
学者不会嫌知识多。

只要对自己有益,
小孩子的话也应该听;
只要为了取得香料,
野兽的肚脐〔注〕也应该要。
〔注〕这里指从獐子脐下取麝香而言。
王尧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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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鲁迅先生在厦门大学
无仿
鲁迅先生于1926年9月到厦大,至次年1月离开厦门到广州去。实际在厦大的时间为一个学期。关于这一段时间的鲁迅先生的工作、生活的情况,似乎远不及在绍兴、日本、北京、广州、上海等地方更为大家所清楚。这里主要只提鲁迅先生在厦大的教学和写作的大体情况,其它的从略。
鲁迅先生在厦大所开的课程共三门:一为中国文学史,一为中国小说史,一为中国声韵文字训诂研究。最后一门实际未开讲。当时听讲的学生,不但有本系的,而且有外系的。上课时教室挤满了人,有的是倚墙而立的,其中包括女生数人。今日所知道的学生中有:王方仁、崔真吾、朱斐、陈梦韶等。王、崔二位是浙江同乡,后来跟鲁迅先生到过广州,并且到过上海,参加创办朝花社,出版过木刻选。
当时教学的单位是文科国学系。另外有国学研究院,亦由文科的先生主持。和鲁迅先生一起的同事有:沈兼士、罗常培、张星烺、丁山、林语堂、顾颉刚、孙伏园等人。这时厦门大学的校长为林文庆。另外,和鲁迅先生接触过的人物,有艾锷风,是德国人,任哲学系教授,他赠与鲁迅先生以自己的著作,鲁迅先生亦赠他以英译的阿Q正传。还有一个太虚和尚,是厦大附近南普陀寺的住持。
鲁迅先生在厦大所编写的中国文学史的讲稿,即是后来出版的“汉文学史纲要”。这讲稿,在广州中山大学上课时,似略加修改。至于在厦大所讲的中国小说史,那是用的已经出版的中国小说史略上的原文,加以油印分发的。
虽然这一段的时间并不很长,但鲁迅先生写作的数量却是不少的。除了编写讲义以外,鲁迅先生在厦大所写成的文字,计有:历史小说铸剑、奔月两篇(后来编入故事新编);回忆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五篇(后来编入朝华夕拾);杂文阿Q正传的成因和厦门通信等七篇(后来编入华盖集续编);题记如华盖集续编的小引和校讫记,坟的题记和后记等四篇;编入两地书的通信四十篇;日记每日一则共一百三十五则(见鲁迅日记);写给友人的信一百四十封(后来一部分似编入鲁迅书简)。但实际上的写作文字,尚不止此。现在可考的有:嵇康集考一篇(发表在厦大国学第一期);绛洞花主剧本小引一篇(原手稿今存厦大陈梦韶先生处);在集美学校及其它地方的演讲稿约三篇;关于龙舌兰的文字一篇(发表在厦大学生团体的刊物波艇第某期)等等,以上文字似未编入鲁迅全集。另有六朝造像汇编一种,当时原稿连同古小说钩沉交与国学院付印,未果。这一汇编,似亦未曾编入鲁迅全集。
当时由厦大学生团体出版,经鲁迅先生校阅的两种刊物:一为波艇,一为鼓浪。前为月刊,后为周刊。现在已经知道的,鲁迅先生曾将铸剑一篇,最先发表在波艇第一期上,题为眉间尺。据了解所得,鲁迅先生可能还有其它的文字发表在这两种刊物上。但是因为中间经过动乱,厦大的图书一度迁移,所以属于杂志刊物一类的,丧失独多。本来厦大图书馆收藏的刊物如波艇,目前已经很难找到了。至鼓浪周刊系附在厦门民钟日报发行,如果找到这个报纸的当时合订本,可能会发见一些东西。其它在厦大的校刊上登载有鲁迅先生的几次演讲词,这是不难找到的吧。
另外,当鲁迅先生快要离开厦大的时候,厦大曾经闹起一次风潮(和学生请求学校当局挽留鲁迅先生有关)。这时的福州、厦门两地的报纸,曾以较长的篇幅报道此事,中间涉及鲁迅先生。听说鲁迅先生一度亲到厦门的民钟日报社,请求更正。关于这一项记载,能够寻拣出来,也是对理解鲁迅先生当时生活的情况有帮助的。至于鲁迅先生在厦大的同事们,听说留有鲁迅先生的函札。我们希望大家把这些可贵的笔墨拿出来公诸人民吧!
厦门大学现有鲁迅纪念室一所,是将鲁迅先生曾经住过的集美楼上一间房子辟成的。鲁迅先生在厦门的许多作品,即在此房子内所写。它很宽敞,靠窗设一书桌,靠右墙设一床位,中间是茶几和躺椅,这陈设的样子系保留当时实际的情况。房外有石栏杆,可以远眺山光水色。房内窗口可以望见南普陀寺,在“坟”后记中所说的听到牵丝傀儡戏的锣鼓声的,即是这个地方。楼下的走廊上,鲁迅先生曾经月夜在此徘徊。
鲁迅先生在厦大拍过不止一张的照片。可考的有二张,一为团体照,和当时厦大全体教员合摄的;一为单身照,鲁迅先生坐在荒地的坟台上,四围是龙舌兰和野草。
——1956年9月,寄自厦大(附图片)
厦门大学鲁迅纪念室内景
厦门大学鲁迅纪念室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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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侗族人民的“请茶”
言茂仁
聚居在湖南、广西一带的侗族人民,自古以来就流传着许多特有的民族风尚,“请茶”便是其中的一种。
侗族人民向来住在山区,所生产的茶叶是用土法制成的茶饼,论起色、香、味来,根本不能与祖国各地的名茶相比,但是如果说起饮茶方式的多样,那么首先不应该不谈到侗族人民的“请茶”。
每逢遇到什么大事情,比方来了客人或是到了节日,侗族人民家家都要请茶,平日吃饭的时候也都以茶佐餐。这种茶的做法,并不是用开水泡饮,而是先把茶叶放在烧热的铁锅里,加上少许的油盐和大米一起炒焦了,然后沏入适量的温水,等水煮开了,就成了平常佐餐的饮料了。他们说,用这种茶来佐餐对消化是很有帮助的。侗族人民常年都是吃蒸糯米饭,所以饮茶就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习惯了。当我们尝到这种茶以后,都把这种饮料称做侗族的咖啡,只不过略微有一点咸味而已。
请茶,根据季节和客人的不同,准备不同的内容,最普通的是在茶里面放上一些炒米花,有的时候准备的是甜茶,在里面放上一些炒面球。
遇到比较隆重的请茶,就要准备各种各样的内容。比如:煮得很软的红豆、炒黄豆、炒玉蜀黍米、用铲米磨成粉做的??、油炒花生米、煮蚕豆、虾米、蒜叶子、白糯米??、煮熟了的白薯、炒熟的猪肠子以及大量的炒米花。请茶的时候先把这些东西放在碗里,再敷上一层炒米花,然后把锅中正在开着的茶汁,沏入碗里,这样就请客人们享用了。在吃的时候主人只递一支筷子给你,这就表示客人至少要吃上两碗,否则他们会不高兴的。如果遇上了婚庆的日子,不论是谁都可以到新娘家去请茶吃,只要你能够吃得下,吃上十碗、八碗他们是最高兴不过的了。
还有一种甜的吃法,在正月十五灯节的时候,侗族人民家家都用白糯米做了许多??,把??切碎沏上甜茶,就是最好的待客礼物了。
关于茶的来源,在侗族人民中还流传着一个神话。据说很久以前人们还不知道茶是可以吃的,有一位老人为了了解山上的植物,什么是可以吃的,什么是不可以吃的,便到山上去做实地尝试。当他尝到茶的时候便吃醉了,倒在茶树旁睡着了,一直睡到天下雨,雨水透过茶的叶子而滴到了他的口里,他便苏醒了……从此人们才知道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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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天平山麓(水彩) 张充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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