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0月15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安徽省农业社预交公粮预卖余粮
安庆专区粮食入库量比去年同期增加
据新华社讯 安徽省非灾区的农业生产合作社,在社里秋收分配以前,首先预交公粮、预卖余粮。他们用这个办法不但表现了农业社社员们支援国家建设的热情,而且,也解决了他们保管大批粮食的困难。肥东县马岗农业社在没有进行秋收分配和没有卖余粮、交公粮以前,收获的粮食仓库已装不下,只好堆在稻棚、牛屋和场地上,以致有些粮食霉烂生芽。后来社务管理委员会才决定把这些粮食预分一部分给社员,又出售余粮六十万斤,并且还交纳了一部分公粮。
安徽省实现农业合作化以后,粮食的征购工作基本上是以农业社为单位进行的。开始时,农业社在秋收分配没有完成和晚秋作物没有收割以前,不敢交公粮、卖余粮,怕把粮食卖过头。安徽省粮食部门根据上述情况,在非灾区的农业社按照去年交公粮和卖余粮的实际数字,先行预征预购粮食,等农业社收入分配完毕,再最后结算。这样既解决了农业社的粮食保管困难,也可以保证粮食征购任务能按期完成。采用这个办法最早的安庆专区,到9月底就已完成粮食征购计划的一半以上,粮食入库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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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浙江省粮食统购统销工作全面展开
新华社杭州11日电 浙江省各地全面展开了粮食统购统销工作。在浙江省实现了农业合作化以后,今年的粮食统购统销,全省将以社为单位进行。
有近七十个县、市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粮食部门干部大会或结合农业社主任、会计会议布置了粮食统购统销工作。有一百二十六个乡开始了试点工作。全省粮食部门共抽调了将近五百个干部参加试点工作。
省粮食厅在10月上旬还召开了各专区的试点工作会议,对试点工作进行了检查。各地对试点工作的做法大部分都分做三步,首先核定去年粮食“三定”的基本资料,掌握人口、土地等变动情况。其次是在第一步的基础上根据国家粮食统购统销政策,进行内部试算。然后召开社务管理委员会,交待政策,提出问题,进行协商,确定农业社全年的征、购、销数字。
浙江省粮食厅在9月中旬还派出了五个检查组,了解各地对今年粮食统购统销的部署和试点情况,10月上旬又召开了各专区试点工作会议,对试点工作进行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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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新成就
播种面积比去年扩大45%
新建扩建水利工程三十六项
牲畜比去年增加十六万多头
本报讯 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今年在农、牧业生产和农业基本建设方面都获得新的发展。农业生产部队今年播种面积共一百五十九万多亩,比去年增加了45%。目前已经收获或正在收获的主要农作物的单位面积产量,都比去年提高16%以上。水利建设部队今年新建和扩建的三十六项大、小型水利工程已竣工和将竣工的有十二项。新农场建设和开荒造田工作正在加紧进行中,今冬将有部分新建农场投入生产。
生产建设兵团已经收割的四十六万七千多亩小麦,平均亩产量达到二百零五斤,其中有一万九千九百多亩平均亩产四百四十多斤。正在收摘的三十五万多亩棉花,经最近初步测算,可以获得平均每亩三百斤皮棉的产量,比去年提高25%左右。生产部队中的有些过去生产比较落后的单位,已在今年赶上了先进的水平。过去一直比较落后的伊犁垦区,今年收割的三万多亩冬麦,获得了平均二百七十斤的亩产量,超额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千亩千石”的丰产任务。
这里的二十八个牧场今年的绵羊繁殖率平均达到了94.5%,现有牲畜共七十二万五千多头,比去年增加了十六万两千多头。
目前农业生产部队已开始了秋耕秋播工作。计划把明春播种的土地在今冬全部耕翻完毕。今冬播种的冬麦有六十万亩,比去年扩大将近一倍。部分农场已在9月中旬秋播完毕。畜牧部队现在也正在为牲畜安全越冬搭盖圈棚和收集大量饲料。这里的兵团勘测设计队已在南疆的开都河流域和阿克苏河流域进行流域规划,准备在那里兴建大型的水利工程,大规模开发草原荒地。
(生产战线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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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武汉市手工业出现新气象
合作化后淡季不淡
新华社武汉10日电 武汉市手工业合作化后,改变每年第三季度营业清淡的规律,全市一千多个手工业生产合作社超额完成了今年第三季度的产值计划,总产值接近旺季——第二季度的总产值。
武汉市手工业者以往不容易维持第三季度的生产,每年手工业产值以这一个季度为最低。有些家庭人口多的手工业户,在这期间生活往往发生困难。今年进入第三季度以来,武汉市手工业除了少数行业因为原材料较缺,发展生产受到限制以外,绝大部分行业的合作组织努力利用废料和旧料,月月超额完成产值计划。缝纫业的手工业者,过去每到第三季度因为活少大都做半天歇半天,而今年第三季度由于人们提前添置秋冬服装,各缝纫生产社的门市部个个生意兴旺。絮花业、化工业在7月份提前进入生产旺季,生产合作社社员们近月来虽然日夜加班生产,但是棉絮、卷花、蛤蜊油等仍然供不应求。在1953年以前曾经畅销东北、西北等地的汉纹皮鞋,一度因为质量差式样老,不受顾客欢迎;组织起来的制鞋手工业者在制革、尚鞋等方面作了许多改进,逐渐恢复了原有声誉,第三季度生产的皮鞋比第一季度增加了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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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陕西首次饲养的秋蚕丰收
据新华社讯 今年第一次在陕西省推广的六千多张秋蚕得到丰收。据重点调查估算,平均每张蚕种产茧四十斤左右,超过原订每张蚕种产茧三十六斤的计划。
陕西农民过去没有饲养秋蚕的习惯,每年春蚕结茧后,大量桑叶白白浪费了。去年,陕西省农业厅从外地引进少量秋蚕种,在安康等少数地区试养,结果证明陕西的自然条件适宜饲养秋蚕。今年,农业厅又从四川省购买了六千多张改良秋蚕种,分发给陕南、陕北的安康、城固、延川等十三县的农业社饲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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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对本报批评的反应

中共兴义县委来信说明
乌沙农业社间作玉米田并未减产
7月21日本报第三版发表了读者李光全的来信,信中批评了贵州兴义县乌沙区领导机关在指导乌沙农业社的生产中,有盲目扩大间作玉米的面积的倾向。中共兴义县委员会给编辑部来信,并附来了关于乌沙农业社生产的调查报告。报告里说:李光全来信中所说的一千三百五十亩间作玉米田,实际上只有四百五十二亩。当这些玉米刚出苗的时候,正赶上天旱,约有三分之二的小苗旱死了。加上土蚕为害,有些苗补了又死,死了又补,直到夏收作物收割后才补齐了苗。李光全(他是省委工作组的成员)到该社的时候,玉米苗虽然出齐,但却很瘦弱,社干部和社员见此情形,曾经一度失去信心。后来区委书记陈培月同志(县委委员)三番五次到该社去,检查区委的领导方法,向社干部和社员作了解释、动员,这个社才加强了对玉米的栽培管理。结果,这部分田的玉米得到了较好的收成。这些玉米产量加上田里的烤烟、豆类和夏收作物的产量,超过了计划产量的140.4%。
县委在调查报告中说:通过这次检查可以深刻地认识到:一项新的农业生产措施决不是简单从事就能实现的,因此必须加强思想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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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沙洋农场禁止捕鱼没错
你报1956年8月2日所载读者刘士泉对国营沙洋农场第八分场禁止群众在周家湖捕鱼一事提出批评,其主要理由是农业社在荒湖中捕鱼是不能阻止的。但周家湖并非无主荒湖。这个湖原来是荒湖,沙洋水产公司在1955年3月修建了湖堤,利用它来养鱼,后因造价问题暂交八分场经营。该场接受此湖后,11月18日向水产公司购得白鲢五万多尾、以及花鲢、草鱼等培育成三寸左右,在1956年春投入湖中。
幸福乡的农业社(两湖周围无渔业社和专业渔民),在朱?湖也打过鱼。这个湖也是八分场的养鱼湖,其湖堤是八分场为了解决农田水利和养鱼而修的,并在1955年9月投放了鱼种。
这两个湖的鱼种投放工作,我们曾亲自协助进行,因此完全可以证明这些湖并非无主荒湖,而是农场的养鱼湖。
1956年3月19日商业部“关于海、淡水养殖中急需解决的若干问题”中规定:国家过去已投资经营的中小型湖泊水面,仍应由国家继续经营;在国营农场、劳改农场所经营土地范围内的湖泊、沼泽、水库,可由农场经营。周家湖、朱?湖已经由八分场经营而且是可以经营的湖泊。附近农业社的社员,知道这些湖是已经放了鱼的,湖中并插有表示禁湖的红旗,因此他们在八分场养鱼湖中捕鱼是非法的。
四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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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按照地方特点改装的打稻机
屠正峰
浙江省农业部门去年改装的、附有打稻机桶的双人脚踏打稻机,今年已在浙江全省推广,得到广大农民的欢迎。
浙江水稻作物地区,由于稻谷的品种和地区的种植不同,各地的脱粒方法也不同。在杭(州)、嘉(兴)、湖(州)晚粳稻地区,农民们习惯在收割后挑回家中,叠成稻堆,然后选一个干燥平坦的场地来打稻脱粒。宁波、温州等早、中稻、双季连作和间作稻地区,由于早、中稻的稻穗粒子容易脱落,农民们就用木制的稻桶在田间随割随脱谷粒。打稻的工具,除嘉兴地区早在二十多年前开始使用半机械化的打稻机打稻脱粒外,全省绝大部分地区都是用人力打稻的稻桶或稻床。这种打稻工具费力多、效率低、谷子浪费也大。
随着农业合作化的发展,农民们迫切要求改良打稻工具。1953年浙江省总结了嘉兴地区打稻机使用的经验,根据北京农业机械总厂所制造的打稻机的规格进行了第一次改装。改装后的打稻机在使用、保管和检修上都方便,而且价格也降低了20%。可是这种打稻机只能在广场用,不能在水田里用。浙江省的早、中稻、双季连作稻和间作稻的耕作面积正在逐年扩大。若采用连稻带秆搬回家去脱谷粒的方法,不仅劳动力不够,而且会使容易脱粒的早、中稻遭受很大损失。去年浙江省农业机械管理局和宁波专署农场,根据当地农民在田间打稻的习惯,吸取新旧打稻工具的优点,进一步改装成功了双人脚踏打稻机。这种打稻机,能在双季连作稻和间作稻田中移动,随割随脱谷粒。今年双人脚踏打稻机的供应量由去年的六千台增加到八万八千九百台。
改装的双人脚踏打稻机好处很多:第一,效率高。温岭县大溪乡幸福农业合作社六人割稻,二人打稻,每日能割五千六百斤谷子,平均每人每天七百斤。如果用旧稻桶打稻,三人割稻,二人打稻,平均每人每天只能收三百二十斤。第二,脱粒干净、损失小。用旧稻桶打稻谷,谷粒四外飞散,浪费很多。据杭县开办的使用双人脚踏打稻机技术训练班试验证明:用稻桶打稻半小时,损失稻谷十一两,用打稻机打半小时只损失谷粒二两半。金华县后城里五星农业生产合作社把用稻桶打过的稻秆,再用打稻机打一遍,半亩地的稻秆又打出谷粒七斤二两。温岭县今年夏收中使用二千三百多台打稻机,估计全县可减少一百七十万斤稻谷的损失。因此,农民把这种打稻机叫做“节约机”。第三,使用轻便、操作省力,妇女和半劳动力均可使用。温岭县大溪乡幸福农业合作社第三分社共有80%以上的女社员参加打稻、其中还有六十六岁的老人。这样,就能使男劳动力全部投入车水、耙田、插秧等工作,及时种上晚稻,解决了抢收抢种中劳动力不足的困难。据农业部门统计,今年嘉兴、宁波、金华、温州等地区使用打稻机的农业生产合作社,夏收的进度比一般加快三至七天。第四,打稻机是利用旧有打稻工具改装的,这就使得浙江宁波、金华等地区几十万具旧的打稻工具——稻桶、竹或布的遮帘,得到了充分的利用。(附图片)
这是改装的打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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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个生产队长对我说…………
曾毓秋
“社员们想的事情多得很!”施则恭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手里扑打着一把大芭蕉扇。
他是福建省福安县长潭乡农业社的一个积极的生产队长,五十好几岁了,却还像个树桩似地精壮,说话也很响亮,声音灌满了屋子。
“你要问,社员情绪为什么有些不对头么?……去年打锣打鼓,办了高级社。从去年11月起,一个月一个月干,干了七个月,一个月作了上二十个工。等到春收分红,算盘一响,收入多的人才分到三、四十元,少的不过分一、二十元。社员们不是木头,心里当然会想:怎么才剩这么点钱?一顶斗笠还要一角二分,一把锄头坏了,也要两元。这么点钱,怎么够开销?一想,手脚就有点酸了……。”
他举起手来,抹了抹嘴巴:“最近社里担了几担谷子出去,卖了一百八十元。有困难的,大家都支了一点,算是解决了一些为难的地方。”
“生产那能单抓一项啊!”他向墙上一指,那儿整整齐齐的挂着一排锄头。“农民用的锄头也不止一把啊!用了这一把,再用那一把。生产那能单打一呢?旁的不说,往年黄豆收下来,家家户户都有点豆子。现在,妇女们要作点豆酱了,却没有豆子。乡里的亲戚,人来客往的,连吃一把炒豆子都不行。妇女们怎么不在背后叽咕呢?”
“当家人,诸事都要想得周到,那怕是小地方。不光要想到社里方便,也要想到社员方便。像自留地吧!社里生怕给社员留下好地,社员都去搞自留地去了。因此,一定要留远地,留坏地。社里工又紧,社员长不出四只手来,只好不去种自留地。自留地荒了,社员们吃不上菜,意见也多起来了。……”
“自然嘛!”他慢悠悠地说:“社员们的要求,也有对的,也有不对的。他们不清楚的,要好好地讲明白;你迎头就一棍,当然就把他们打闷了!”
“要是说起社员们没零钱花,买油买盐都为难,这条根还要从今年春上说起。干部们只想开的荒地多,扩大的双季稻多,要通报,要表扬,就没想到为副业留下点时间。春耕大忙时,又要开荒,单季改双季又要扩大十倍。一个劳动力要负担八亩、九亩、十二亩都有。这就把副业挤得光光的。——河上船只不动了,瓦窑不冒烟了,家里鸡叫鹅吵也少了。”
“费了那么大的劲,开了一百七十亩荒地,因为劳力不够用,大部分都丢在那里,插不上甘薯,又变成了荒地。抓得紧是好,可是也要有个盘算才行哪!”
他对这些事情作了个总结说:“你要叫社员手脚轻快,先要把眼睛放大些才行。不要把社员手脚绑那么紧,搞家庭副业的时间都不留。”
接着,我问他:为什么今年对单季改双季的意见那么多?——这几天里,河边榕荫树下,议论纷纭,像营营嗡嗡的蜜蜂一样。
他沉思了一下,眉头打了个结,又放开了,静了下来,仿佛在想着什么。听得见外边悠长的蝉鸣,树叶的影子微微在窗口颤动。
他说,这个村今年双季稻一下子就扩大了十倍,这里头有好些是地土不合的。去年村里有三百多亩豆田,今年挤得只有五十来亩。一亩豆子比种一亩双季稻,多收入的钱,可折合两百斤谷子。全村四百九十多亩改种的双季稻,有一百多亩都没有收成。
“当然啰!有一百来亩都没有收,固然是因为旱了那么多天。可是,工作上也有毛病哪!一来是水利条件不好,双季稻就不如单季稻耐旱一些;二来,也是种籽不对,地土不合,秧龄又太长了,种的季节又迟。本来,今年少改些更合算。可是,当时由不得你嘛!要层层‘保证’,就层层强迫。……”
“在动员单季改双季的时候,好似打翻了蚂蚁窝一样。半夜了,干部们还在吵闹,到处催逼、争吵,闹做一团,重重地把任务压了下去。当时,也有人说:季节迟了,少插点吧!但是,他们不,连听也不听,理也不理,好似每个人都忘了季节一样。有的秧已经拔节了,也要你担三、四担插下去。这当然会出些新鲜事。才插几天,稻子就会出穗了。农民忍不住议论:像三岁的女孩子,嘴巴还含着奶头,肚子就大了。”
提起领导单季改双季的县委合作部王部长,施则恭把扇子扇的扑扑响,声音又大得灌满了整个屋子:“王部长来这里,就没有同我们商量过一句。头昂昂地走进走出。走在街上,看也不看一眼。他光是找社干部。社干部又迫生产大队长,生产大队长迫我们,我们只好迫社员。一个硬迫一个,这样把‘生产计划’定成了!”
则恭把烟筒打得拍拍响:“从我头上缚红头绳起,作田也作了五十来年了,又是社里的技术员,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个一句半句呢?……插得太密了,肥料不够,田的气力也不够呀!……同老人家说话,为什么不谦虚点?我又不是不信科学,就把道理跟我讲清楚些,又有什么不好呢?只要同我们商量商量,我还有不把肚子里的货色都倒出来的吗?土地都交给社里了,那还有不关心生产的呢?”他把扇子指指点点,声音越说越高:“他们偏不,却要说是科学研究下来的,说我太保守,要撤我的职。那我就随你去吧!横也好,竖也好,我只要把事情都交给你们就算了,反正不与我相干!”
他昂起头来,笔直地喷了一口白烟,好似把肚子闷气都喷了出来。
“干部,是当家人,担着那么重的担子,总要遇事体谅下情才好,不要摆起一个干部架子。农民说得好:‘千苦万苦,为了肚子。’把什么都交在社里了,谁还不愿干呢?要是干部的眼睛放在额头上,人家就不愿去找你了。灯油没得点,油盐没得吃,手脚就都重了。大家有得吃,有得用,手脚就变轻了。”
我要同他一道到田野上去看看。他霍地站起,拿下一把锄头,又拿了一顶斗笠,就同我出门了。
外边是一阵火样迫人的阳光,扑过来一阵稻子的清香。到处是绿色黄色深浅交错的稻田。
在遍地绿色里,有几块土地是黑色的。则恭说:“这都是屋边田,顶顶好的土地。农活一忙,就丢荒了。”
再来到一块田边,几丘田像长满了荒草似的,那里像是秧苗。则恭用脚踢踢禾苗,从胸膛深处冒出一声叹息:“你看,这还有收吗?”禾苗都是笔直得像箭似的,一点也没有垂下头来。他再用锄头拨开,露出了几根矮矮的秧苗。“你看!这还会有收吗?”他拔了根稻穗给我看,轻飘飘的,一点也不实在。
一边稻田是青油油的,那是单季稻。一边却是枯干的,轻飘飘的,只抽了几根苗上来。那些单季晚稻田,确实比较好些。没有水的田,就是焦干的。他痛心地轻声说:“一年作了两年工,田作的这么好,偏偏硬要动员单季改双季,插的又迟,没有水养,就没有稻子割了!”他的胸膛起起伏伏,在沉重地呼吸。
他蹲在田边,凑着我的耳朵说:“农民作了一年工,割点稻子不容易啊!看到这个光景心痛不心痛!”社里社员手脚都绑得紧紧的,农业、副业都干得好,血脉也才疏通。像这样,就不行了。”
他的眼睛望着青青的亮人眼睛的稻子,就充满欢喜;望着那些干枯的田,又禁不住充满忧愁:“为什么要这样领导呢?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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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就因为祖国需要长绒棉
本报特约记者 刘萧无
“娃儿”
忽然,院子里一声哨子响,紧跟着一条不大十分好听的嗓子喊了声什么,人们唿的一下站起来,跑出去。屋里,空落落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忽然,背后“啊啊”了两声。
难道这儿还有人吗?等我顺着声音一搜寻,嗬!原来一堆行李中间,躺着一个小孩儿,不过三四个月,大眼睛,瘪嘴儿,小脸胖得鼓鼓的,雪白粉嫩,谁见了也不能不想摸一摸。大概是不愿意人们都走了,有些急,两条光溜溜的小腿一蹬一蹬,嘴里不住“啊啊”叫,好像马上就要哭。
我顾不得院子里的事啦。赶紧凑到孩子跟前,哄他,逗他,手指轻轻划着他的小脸儿,果然,他不嚷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指就往嘴里拉。看,多么可爱的孩子,我心里不能不埋怨:“妈妈呢?怎能扔下孩子不管呢?”
院子里一阵喧哗,人们回来了。首先闯进屋来的是个年青的女同志,三步两步跑到孩子跟前,连理也没理我,就把孩子抱起来,又是亲,又是吻,吻得孩子咯咯笑。这个年青的妈妈又像是心疼,又像是道歉,不管孩子懂不懂,不住口地对他说:
“娃儿,娃儿,调皮的娃儿,为啥子哟?又有意见喽!噢!我们的娃儿对妈妈有意见喽。噢!说说吧,批评批评妈妈吧,傻东西,懂个啥子,妈妈要工作嘛!”
娃儿还能有什么意见呢,小胖手爱抚着妈妈的脸。妈妈一手抱着娃儿,一手从旅行袋里抽出个奶瓶子,倒点开水,喂娃儿。
娃娃安安生生享受着妈妈的慈爱和温暖。
太阳歪了。运输队长告我说,车就要开,并且指着一辆车,叫我坐在驾驶室。不料想,娃儿和他的妈妈也在这,一见我,她先哟了一声,挪了挪给我让出个座位,紧跟着就问我:“你也到我们农场去吗?”
原来她也是农场的。
在坎坷的道路上
不大一会,车开出了城,离开公路,走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妈妈两手卡住娃儿的腰,叫他站在自己的膝盖上,随着车的颠簸,一跳一跳的,娃儿笑了,妈妈也笑了。妈妈得意地说:
“看我们的娃儿多高兴啊!乌鲁木齐也知道我们啦,北京也知道我们啦。噢!噢!要说说吗,建设长绒棉农场,也有我们娃儿一份哟!”
忽然,车开过一道棱坎,猛的颠了一下,人颠起来了,差点把娃儿松了手,她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说:“看!我们这儿的路多难走啊,这还是我们赶修出来的呢。去年,连这样的路都没有,兵团首长来过,北京部里的首长也来过,他们说:
‘现在艰苦点,将来,连国家都得感谢你们呢。’为啥子要国家感谢呀!应该的嘛,谁个愿意空着手走进社会主义呢。”
她把脸贴在娃儿的脸上,半天,才又继续说:
“就是再艰苦,人们也都愿意来,谁个不知道要建设的是长绒棉农场啊。我们有四川的,有山东的,也有湖南的,都是几千里地来新疆,为的是啥子呀?不就为了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吗,不都说过哪儿艰苦我们到哪儿去,哪儿需要我们到哪儿去吗,这不又用着这句口号啦。”
她缓了口气。汽车通过村庄,道路又窄,又曲折,司机紧紧抓住方向盘。她向车外看了看。说:
“艰苦一点怕啥子,都还年青嘛。才来,没经验,大帐篷不多,都用自己的毯子、单子搭个小帐篷,怪好看,一条街似的,五颜六色的房子一间挨一间。谁知睡到半夜,风来了。吐鲁番的风啊,要多大,有多大,三下,两下,就把帐篷扯掉了,刮飞了,人躺在露天地里,风抓着大把的砂子石块往脸上打,往头发里揉,往被窝里灌,娃儿吓哭了,紧紧搂住他。大家就互相鼓励,说这是打仗呢,要重伤不哭,轻伤不下火线,谁能坚持谁就能胜利。这样的风可不是一场两场,隔几天就要刮一回。现在,另外一个敌人又来了,热呀,帐篷里,寒暑表的红线跑到四十九度上。医生来给人看病,检查体温,拿出温度表来一看,用不成了,爆啦。买支洋蜡,还没点,晚上,找不见了,原来已经化成了一滩油。天越热,地越干得快,今天,这个连队没水吃啦,明天,那个连队也没水吃啦。打井吧,水比黄连要苦,吃了就痾肚子。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从前,咱们队伍过雪山草地,比这苦多了。我年青,没赶上,可是,你知道我们这支队伍的历史吗?跟着毛主席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呢。当然喽,我们队伍上就讲究这个,光荣传统嘛!不信,你试试,到最艰苦的时候,你一说部队的历史,你看吧,人们的头抬起来了,劲大了。我啊,你放心……”
车开过村庄,走在戈壁上,又平坦,又坚实。这样的路,走长了,司机都会打瞌睡。这时,他可没有,他接过了她的话,带着讥笑的口气说:
“当然喽,谁不知道你们女同志。”
这下,可又惹出了她的话:
“什么女同志,女同志的,女同志还敢跟拖拉机比赛呢。”娃儿直闹,她顾不得哄他,只好解开衣襟,把乳头塞到他嘴里。赶忙说着:“是这么回事,你看,戈壁上尽是沙包儿,要发挥拖拉机的威力就得先把它铲平。才干这活儿,谁也不熟练,达不到定额。哼!有的男同志还只作到50%,没牛吹了吧?拖拉机手可直发牢骚,说拖累得他们也完不成任务。女同志听了不服气,挑了几个好样的,组织了一个突击组,向全连队发起比赛,也跟拖拉机挑了战(她把拖拉机手说成拖拉机)。你猜怎么着,头一天,90%,第二天,突破定额,120%,连得两次红旗。这下,连拖拉机也没话说了。”
她脸上浮出了胜利的微笑,斜眼看了看司机,似乎是说:你这个司机也没话说了吧?司机可正跟沙窝搏斗呢,软软的沙土在车轮下面打着滚,马达吭嗤吭嗤直喘气,他哪还顾得过来和她争论啊。她只好回过脸来对我说:
“我们有娃儿的女同志可也没落后,托儿所没成立,就把娃儿放在帐篷里,平平的,摔不着,碰不着。他呀,真不听话,哭呢!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醒了,自己就玩起来。我收工回来,一看,变成泥娃儿了,浑身是土,满脸是土,心疼呢!可是,又一想,到底是为了给祖国生产长绒棉啊!”
我看了看娃儿,已经在妈妈怀里睡着了,那么香甜,那么幸福。
“现在,我们有两个连队专管盖房子,首长下了个战斗命令,限他们在六月以前一定要盖好一批房子,先叫娃儿们住进去。别看首长工作忙,可爱娃儿们啦,一见娃儿们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就骂我们:‘你们这样的,还配作妈妈呀!’”
“将来,……”
汽车冲出了沙窝,昏暗的烟尘落在后面,司机擦了把汗,狠狠地推了下排挡,回头看看她,说:“我看你也不配当妈妈,太阳这么毒,就叫孩子晒着呀!”说着,从背后扯出一块崭新的花洋布,扔给妈妈,向前面窗子努了努嘴。
太阳遮住了,娃儿睡得更稳了,妈妈也像是沉入甜蜜的想像里。
“将来,一个人能分三间房子,旁边还有一亩地,你爱种花就种花,你爱种菜就种菜,地边上都有清水渠,鸭儿也一定要在那游来游去,防风林长起来了,谁还怕风啊,天气再也不会这么热,到地里去,你可以骑着自行车,顺着树荫凉儿走……”
“嗯!你还许坐汽车呢!”司机又插了一句话:
“为啥子不会呢,苏联就有。那时候,娃儿大了,要上学有学校,有图书馆,下了学有公园,锻炼身体还有运动场。你说,娃儿们该多幸福啊!
突然,车煞住了。我赶紧掀开窗帘一看,原来已经到了一片帐篷跟前。
司机说:“这就是我们农场的场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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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菜绿瓜肥产量多(年画) 金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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