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0月1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秋游京郊
流冰
在这天高气爽的秋天,约三、五同伴漫游西郊,真是一件快事。驱车出复兴门,穿过“新北京”,一派秋深景象,立即映入眼帘。
农业合作化后的京郊深秋的特色,不是萧索而是清新。条条马路平坦整洁。路两旁高粱、玉米等大秋作物早已收倒。合作化后,地是收一块耕一块,因此沿路竟看不到荒地、枯叶、败草,而是整齐细匀的新耕地,间或有一些刚泛新绿的麦田。有些未曾刨挖的白薯,也还蔓红叶绿地静待初霜来催。
现时农忙已过,田中只有少许人在收拾花生,而且多是成群结伙的妇女。男劳动力们多已有组织地出外从事副业生产,许多社都因此在受灾的情况下还增加了收入。据说有五个农业社在一个半月内就从副业中收入了五十一万多元。
行不多时便到了东冉村乡,从这里直到西山脚下,向南一直伸展开去,主要都是菜地。据说西郊(海淀区)有菜地约四万五千多亩,是供给首都蔬菜的主要基地之一。北京有名的四季青蔬菜生产合作社也在这东冉乡。现时黄瓜、茄子、西红柿等菜都已下去,但一色青青的大白菜和萝卜都已生长起来,把大片原野遮掩得碧绿无垠,使深秋的郊外更加生气勃勃。我们伫立菜畦中,舍不得离去。
这块菜地是东冉乡光辉蔬菜生产合作社的。这时正是农民们午饭后短暂休息的时间,社长和生产队长都热情地和我们谈话。光辉社原先只是一个一百多户的社,去年合作化高潮中,和另外两个社合并成一个三百多户的大社。并社后的第一年收入就大大增加。根据预分方案的估算,全年每个劳动力平均可分到六百多元。
社员们增加收入以后,个个喜形于色。同我们在一起看菜的有一个姓吴的社员,他是这个社的统计兼饲养员,全家五口人,收入一千多元。我问他家生活怎样。他说:有吃有穿有零钱花。我问他全社中还有没有困难户。他说,如果说一时手头缺少个打油买盐的零花钱的还有;要说粮食不够吃,生活上维持不下来的是没有了。他指着万绿丛中一些明光灿烂的大玻璃房说:人们的生产劲头是大的。你看,那就是我们新筑起来的暖房,地面上的西红柿刚拆架,暖房里的西红柿早又长的像核桃那么大了。这是给人们预备冬天吃的。
今年这个社菜地采用密植,每亩白菜最少要比去年多产二千多斤。生产队长指着像用绿玉密砌起来的菜田说:你看,这密得连一点地皮都看不见,但这菜还是长了这么壮、这么大、这么整齐。他又指着大青萝卜说:我们的萝卜大的已有三斤半重了,它们还要往大长哩。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同这个社紧相邻接的四季青社产量并不比光辉社低,有些菜的产量还要比这个社高些,可是四季青社社员们的平均收入却没有这个社多。我们问光辉社社长这道理何在。他笑着说:主要就是因为经营得及时,各种蔬菜都上市得早些,趁了好价钱。由于这个社各种菜上市早,也很受顾主欢迎,和蔬菜供应站联系较密切。国庆节前供应站就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小白口”(一种帮嫩心软的白菜)供应,他们说有。供应站就要他们赶快送。卖了不少。这几天“小白口”普遍上市了,就有些积压。这方法当然是精明的,对市场供应也有好处。不过如果都这样趁早,反会弄得都早都不早,看来应该是由蔬菜供销部门,与各蔬菜生产合作社联系,设法保证消费者能及时吃到各种菜,使各个生产社都能增加收入才好。
离开菜田,驱车直上西山。枫叶尚未泛红,倒是柿树上有一、二红叶,陪衬着累累黄柿,淙淙清泉,使西山胜景格外显得幽雅美丽。有关方面已在两侧山上封山育林,不过抬头展望,两旁仍显秃山白草,似感美中不足。这一带是西山社的山坡地。西山社是一个一千八百八十多户的头等大社。南半部是稻、菜区,收入多,北半部多是山坡地收入少,很难平衡。听说有在北部山坡上广植果树以增加收入的打算。这样将给游人增加不少花色、果香。将来的西山会比今天更为诱人。农民们的生活也会更为美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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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园看菊
山鹰
走进?园〔注〕的大门,四、五个泥水工人正在修理围墙。园里不见开放的菊花,也许还未到菊花盛开的时候吧,心里有点后悔来得非时。经一位花匠引导,穿过果树和花房,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小书房——延龄馆。乘着花匠入内通报的机会,我先把书房流览了一遍。满壁都是关于菊的字和画。室内没有放一盆菊花,然而我似乎已看到菊的美,闻到菊的香。这里是菊的世界。一会儿,背后的门呀的一声,一位须发花白的长者满脸笑容地走进来,这就是?园主人刘?园先生——北京著名的养菊专家,从1932年开始种菊,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今年老人已达七十二岁高龄,但还是那样健壮。当我说明了来意后,他笑着说:“关于菊花,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可惜你来得早了,如果再隔那么二十天,你在这儿就可以看到很多菊花了。现在只有几十盆用短日照的菊花开放。”
他带我到前面的展览室——仰止庐去,那里放着数十盆菊花,有黄的、白的、红的、粉的、紫的;有一株一花的,一株数花的,一株百花的;有的像一轮红日,有的像满天繁星;有高过一人的,矮及膝窝的;大的如牡丹,小的如桃花;瓣有张瓣、弛瓣、宽瓣、卷瓣等。
?园先生说:养菊是艺术,也是辛勤的劳动。冬天翻土,春天播种,要施肥、驱虫、登盆、修剪、浇水,当花盛开时,要亲手为花杂交授粉,遇到风雨之夜,还要半夜起床,把它们由淋雨的地方搬到背雨的地方。他说,每一种品种都有它自己的特性,有的爱多晒,有的不爱多晒,有的要多水,有的要少水。一个养菊的人,要像母亲熟悉自己的孩子那样熟悉它们不同的个性,否则就不是“好母亲”。
走到另一间小房子里,那里贴满了我国历代诗人吟菊的诗和词,屈原、陶渊明、杜甫、白乐天、苏东坡、陆放翁,哪一个没有吟咏过菊呵!诗人们以菊花的抗西风寒霜而独放的精神来比拟我们民族不畏强暴的气魄。老人说:“本草经、山海经、尔雅和礼记上都有关于菊的记载,所以中国的菊,已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那时的菊花只是单瓣和单色(黄色和白色)的,经过人民的长期培植,不断变种,到宋代,已有几十种,到明代,已有二百多种,现在已有数千种了。菊是花中品种最多的。”在?园,菊花的品种已经上千了。老人正在培植新的品种,使菊花的形态变得更美丽多姿。我国的园艺家们,根据菊花短日照的习性,已能把菊花提前开放了,现在不仅有秋菊,还有春菊和夏菊。?园先生要菊花什么时候开,就会使它什么时候开。今年国庆节,天安门上就有?园的菊,在颐和园欢迎苏加诺总统、阿查里雅首相的游园大会上,也有?园的菊。
?园老人告诉我,菊花不仅可以欣赏,也可以作饮料、食料、药料。他笑着说:“菊花还大可以研究呢!”
回到书房,他拿毛主席、朱副主席、周总理等题的字和诗给我看。他说:“从1950年以来,这几位领导人都来过。他们说这事业对人民有利。”去年他开了一次菊展,有几千人来参观,他们有外宾、干部、工人、画家、学生、少先队员。现在他正在筹备今年的菊展哩。
“?园千种菊,刘君手自栽;奇花欣众赏,含笑待人开。”这是朱副主席赠给他的一首诗。 
注:?字音结,与洁通。(附图片)
  ?园主人和他的菊。 王志渊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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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上海小吃
申春生
提起吃喝,人们自然而然会想到各地的正宗名菜,但我却记起上海的小吃。
那些年住在上海,发现小吃也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点缀。每当夜深人静,弄堂里传来了声声抑扬顿挫的叫喊,还夹杂着敲打竹梆的柝柝声,第一次不明究竟,仔细辨听,叫喊的是“桂花白糖糯米糕”、“火腿粽子”……,那柝柝声是卖馄饨和阳春面的标志。以后专等声音一起,就停止工作,起身开窗唤住,不必下楼,从窗口吊一只篮子下去,就能提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或点心,吃了,空碗里放了钱吊下去送还,照例说声“明夜见”,然后心安理得地关灯上床。有时看夜戏回家,路上行人绝迹,但见街角灯火明亮,热气蒸腾,人们围成一团,那里必有夜宵小吃摊,顿时加快脚步前去挤一挤,暖一暖,吃一碗,才觉不虚此夜。有时做夜工作下班,正是晨曦初上时候,街上早已布满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在那里供应早点了,小笼包子、汤圆……刚刚起锅,刚刚出笼,热气、香味扑鼻而来,于是少不得坐下来吃一客,再喝碗豆浆,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离开上海到北京七年了,回忆这些情景,还是历历在目。初来北京时,享受不到上海小吃的口腹,竟然有点美中不足的感觉。后来发现从上海来的人初时大都有同感。早晨上班,在电车里,在办公室里,往往听见上海话音的感叹:“北京早点真单调,远不如上海!”准知道说话的人新从上海来。
其实,北京也有许多本地的小吃,只是上海人初时还吃不习惯罢了。但不能否认,上海人确是比较讲究吃喝,倒也不全爱大吃大喝,大多还是喜欢实惠小吃,因此上海小吃应时而生并且繁盛不衰。上海不仅有众多的小吃摊贩星罗棋布在全市,而且还有贴着“经济小吃”、“美味小吃”广告的许多小吃店,就是最高级的大饭铺,也往往辟有小吃部。感谢这些小吃行业的工人,他们殷勤而且敏快,几乎日夜二十四小时不停供应,又不断在内容的改进和创造上下功夫。上海小吃的内容是极其丰富多采的,大抵是随吃当时立做的各种各样干、湿、甜、咸点心,举凡煎、炸、氽、炒、煮、炖……,一应俱全,而且大都色、香、味三者俱佳,这里无法一一列举名称和加以描摹,可以七个字下断语:味美价廉大众化。它不同于山珍海味的正餐那样过度油腻涨饱,也有别于糖果零食那样容易败坏胃口,然而它既可当作正餐充饥,又可聊充零食解谗,怎么不受众人欢迎呢!
前些时候听说上海的服务行业随着上海建设人才的到祖国各地而外迁各地,十分高兴,盼望快来首都一批饮食人才。果然,10月6日北京日报有个赫赫标题:“上海、广州大批厨师到京,首都将增加一批南方食品店”。最近访得“国营上海小吃店”已先开张,地址在八面糟,便欣然前往。呀!久违了,生煎馒头!久违了,粢饭团!久违了,咸豆浆!久违了,……。我一面大嚼,一面举目四望,但见满座“阿拉”同乡,倍觉亲切。和掌柜同志一谈,才知这小吃店是上海十四位小吃摊厨师来京组成的,现在不仅供应早点,还有夜宵。国庆日开张以来,座无虚席,正在北京上演的越剧的演员,是座上常客。不过限于条件,现在小吃品种还不多,卫生环境也差些,他们正根据吃客意见研究改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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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钓鱼
楚贡
有的人钓鱼是为了风雅,有的人是为消磨假日的永昼,有的人是为吃鱼而钓鱼。我也是喜爱钓鱼的一个。我既不是想附庸风雅,也不是想借钓鱼来消磨时光,更不是为吃鱼而钓鱼,只是因为我有爱鱼的癖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鱼有了好感。我喜欢看鱼儿在水中穿梭般地互相追逐,我喜欢看银光闪亮的鱼儿跃出平静的水面,我喜欢看小鱼在玻璃缸中回游。
记得在儿时,暑期里常常约二、三同学拿着用纱布做的网到城外小河中去捉鱼。经常是一无所得,偶而捉到一两条泥鳅,也乐得什么似的,如果捉到几条小鲫鱼,那就像宝贝似的捧回家去养起来。
父亲也是很爱钓鱼的,而且是个钓鱼的好手。工余之暇,他常去钓鱼,有时带着饭一钓一整天。我差不多每次都跟他去。我那时还小,不会钓鱼,他钓到了,我帮他拿着。鱼虽然不是我钓的,他又不都留着给我养,但我却也分享了获得丰收的乐趣。我对钓鱼的兴趣也就是这样引起来的吧。
我第一次钓鱼,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四川一个小城市上学。那个城市依山傍水,城外有很多池塘,塘中有鱼,前往垂钓的人很多。看见别人钓鱼,自己就不免跃跃欲试。那时小城市是没有卖渔具的。我和同学们用缝衣针,做了几个鱼钩,找了些竹竿和丝线对付成几副钓竿。乍试身手,池边坐定,心中万分高兴,同时也怀着莫大的希望。钩一下水,心中就直叨念着大鱼不来小鱼来。很久还不见动静,于是心里着急了,地点换来换去,鱼竿一会拉上来,一会甩下去,只要鱼标稍微动一下,不管时机到不到,就猛劲一拉。这种黑旋风式的作风,自然是钓不上来鱼的。结果费了将近一天工夫,还毫无收获。来时的满腔热望,换来个兴味索然。临走前,我无目的地把钩又甩到水里,根本没有想钓上什么来。忽然鱼标下沉了,我用劲猛甩,竿子都拉弯了才拉上来,啊!居然是一条半斤多重的鲇鱼。当时心中真有说不出的高兴。真想不到这条鲇鱼会上我的钩。虽然只是一条鲇鱼,却刺激了我钓鱼的欲望。之后,我又接连去了几十次,每次都因为我缺乏必要的耐心和技术,而一无所获。至于那条鲇鱼虽然是巨口无鳞,颜色黄暗,面目可憎,但我还是把它养了一个多月。
以后,很长的一个时期中,由于环境和工作的关系,我就再没有享受到钓鱼之乐。
北京有很多好的钓鱼场所,无论北海、颐和园或陶然亭、动物园等处都辟有钓鱼区,只要你花三角钱,就可钓一天。你要自己没有钓竿,那里还可以租到。这几处鱼也多,也爱上钩,你要是个好手的话,每次都不会徒劳往返。
今年夏天工作有了变化,自己有时间去试试身手了。一想到过去钓鱼的失败,总是归咎自己没有经验,没有耐心,工具不好。这次我买了一套头等渔具,事先并看了一些关于钓鱼的书,又请有经验的人传授了钓鱼经验,自己并决心不犯急躁病;又恐这里的鱼的口味特别,特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鱼饵。
一个星期天我到了北京动物园。这天晴空万里,绿水无波。鱼池中长满了荷花和水草,鱼儿像箭一样地在荷叶下穿梭来去。“鱼戏莲叶间”,正是这种景象。我拣个树荫坐了下来,在水草中打个洞,放下钩去。好久好久,那些可恶的鱼儿,在你钓竿附近悠然地游来游去,总不肯吃一口,偶而有条贪吃的小鱼过来了,但它又是那样的聪敏,只是从旁边吃饵,鱼标虽然动了,你一拉起,却空无一物,鱼饵有时就被这样吃掉了。时间一长,我又急躁了,像第一次钓鱼一样,一会到东,一会到西,一会拉上来,一会甩下去,一会用这种饵,一会用那种饵。这样一急,以前所得到的纸上谈兵的经验,都一一无用了。从早晨一直到黄昏,时间可不短,当我回家时,还是两手空空。
下几个星期日,我又分别到了陶然亭、北海、颐和园等地钓了七、八次。原是想换个地方可能好一些,谁知这些鱼儿好像“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都不肯上我的钩。我这蹩脚的“钓翁”始终是没有钓到一条鱼。
现在已是深秋,鱼儿已不爱吃食了,我希望在明年的钓鱼季节中,能有所收获。
(附图片)
苗波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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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藏萨迦格言
聪明人能勇敢地改正他的错误,
傻瓜连缺点都不敢承认;
雄鹰能啄死有毒的大蛇,
乌鸦连小蛇都不敢得罪。

在真正有学问的人的周围,
自然有人争先恐后地去请教;
在香气四溢的花丛里,
自然有蜂儿像云朵一样聚集。
王尧选译
〔注〕萨迦派是喇嘛教四大教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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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刺绣
朱契
苏州是我国丝织工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苏州的“苏绣”,和长沙的“湘绣”齐名。远在第十世纪(宋代),苏绣已经开始具有它独特的风格。到十七世纪中期,更盛极一时,不但驰名国内,并且流传到国外。
明代,苏绣曾受到上海露香园顾绣的影响。(顾绣是刺绣和绘画的互相结合,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到了近代,吴县沈寿(1874—1921)的“美术绣”,绣法熟练匀净,在风格上独树一帜。
解放以后,苏州市成立了“刺绣工艺美术生产合作社”,组织老艺人,交流经验,并且提倡带徒弟,培养新生力量。前苏州市文联刺绣小组,更综合了苏绣的各种针法,发明了“散套针”。现在苏州、吴县两地从事刺绣的共有五万人以上,大多是农村妇女和一部分城市家庭妇女。目前产品运销到国外的很多,据说十五条刺绣被面可换回一吨钢材。
苏绣被广泛地应用到许多日用品上面(如服装、被面、枕套、头巾、披肩、桌布、靠垫等等),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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