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53-08-10

1953-08-10新闻联播 文字版

不可征服的人们

第6版()<br/>专栏:<br/><br/> 不可征服的人们<br/> 黄钢<br/> 现在,朝鲜响了三年的枪声停止了。当和平的曙光开始降临到朝鲜的城市和乡村,当朝鲜的父母兄妹们到烈士的坟前去告慰自己亲人的时候,我在这里自然地回想起在朝鲜人民中生活过的那些日子,他们留给我的那些不可磨灭的印象,现在变得更加显明和强烈起来。<br/> 我永远记得那一个夜晚,月光下朝鲜孩子们不断的歌声。她们是那样欣喜地连歌载舞,一直到深夜都不停息。这是去年的八月十五日,我在朝鲜前线伊川郡的一个小村庄里,度过了全体农民狂热庆祝的苏联红军解放朝鲜纪念节。从这个最普通的村庄开始,从北朝鲜的中部到海边,前线到后方,我倾听了许多朝鲜人民的声音。就像在这三八线上的小村庄里,深夜还听见朝鲜孩子在高唱朝鲜、苏联和中国三个国家的歌曲一样,我永远记住了那些朝鲜兄弟姊妹们誓词一样的语言。它们表达出和平斗士的心愿。<br/> 在陪同我们去访问朝鲜人民军的路上,朝鲜战士金德峰这样对我说道:<br/> “同志,你知道我来到朝鲜,感情为什么激动么?我现在还记得我担任侦察任务第一次走进古山镇时的情景。那天敌人刚刚撤退,又是大轰炸之后,什么都烧毁炸塌了,我看见朝鲜同胞在风吹雨打中掩埋尸首。我走近他们。他们都没有哭。这时候,我看见在一个俱乐部的废墟旁边,墙脚下还开着许多花。我看见了死人,本来也没有哭,但是这时候呀,我真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心想:这个房子的主人呢?他们幸福的生活呢?你不知道,那些花呀,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美,我在那里看了半天。看了又想,想了又想……”<br/> 金德峰今年二十四岁。他想到他的祖国朝鲜整个的命运。想到祖国幸福的明天,也想到祖国悲惨的过去。他的祖父,是五十多年前在朝鲜抵抗日本侵略者的爱国志士。金德峰生在中国,现在他回到朝鲜来了。金的父亲是个游击队员,在东北抗日游击战争中牺牲了。坚贞的母亲,把金的父亲葬埋之后,自己也心痛地死在丈夫的坟旁。留下了祖父,他屡次地告诉金德峰:“孩子呀,别忘记了你的祖国,你的祖国朝鲜,是一个美丽的国家,那里呀,山水秀丽,气势雄壮,遍地都是鲜花。有一天,你的祖国要解放了,你回去一定要先去看看粉色的无堇花——那是我们的国花。”<br/> “我自来就记住了我祖父的话。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回到朝鲜来,周围是一片废墟,鲜花是开在这废墟上!当时呀,我就一边哭着一边摘起了一枝无堇花;我心里自个对自个许下了愿,说道:‘朝鲜呀,我的祖国,我的父母生养之地,我一定要把我的生命都献给你,让你一定能够实现和平!恢复建设,让粉色的无堇花开遍在你的土地上。’”<br/> 很快,我们就在那开满了玫瑰色的、白色和黄色的六月菊的人民军营地里,依靠了金德峰同志翻译的帮助,听见了那些人民军部队英雄们的讲话了。<br/> “我们这部队在祖国的每一条河里、每一个山头,都打过仗,我们的战士为这而骄傲。”常驻在人民军某部的作家金永锡同志这样说道:“当我们军队一九五零年向南追击敌人时,追到?东江,敌人败退时把汽油都点燃了,遍地在燃烧。我看见一些耕牛和马匹身上都着了火,成群的牛马都带着火焰,遍地在跑……<br/> “就在这些疯狂的牛马中间,我第一次地看见了闯进我们国土的死敌——手拿武器的美国干涉军;我看着他们头带钢盔、穿着卡叽布的制服,高腰靴子,手拿冲锋枪!他们出现在这些乱窜乱跳的牛马中间,神色是多么横蛮和恐怖呵!”<br/> 作家金永锡继续说道:“就在这个时候,我伏在山坡上,拧开了手榴弹的盖子,跟我身旁的战士一同摔出去!我听见那些战士们喊道:‘哼,畜生——让你在我们这儿,把我们的田地都弄脏了!’从这一会起,我比任何时候都心疼我身旁的一寸土地、一滴河水、一根花草!……”<br/> 我带着极大的尊重,看着这位金同志——他的一只胳膊最近在美机轰炸中负伤了,手上还缠有绷带。他和我们说话时,漫步在多色的六月菊的花丛中。六月菊在最后的秋阳中,显得是十分鲜艳了。<br/> 他和我们谈到了一九五二年秋季的坚守防御战。他说:<br/> “当然,敌人在我们阵地前面是碰得头破血流,我们整个部队是越打越强了。最近在三五一高地战斗中,我们有一个十七岁的小鬼——通讯员赵己戴,他在孤守阵地时对敌人高喊道:‘来呀!你们走近一点,再走近一些呀!你们怎么不来呢?’敌人反而不敢走近来了。我们的小鬼接着就大喊道:‘一排向左方,三排正前方,二排向右方,包抄前进!’敌人更加犹豫,要败退了。其实,在我们小鬼身边的战友都牺牲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用他的智勇,一个人歼敌六十多人。”<br/> 金永锡说:我问他凭着什么勇气赢得了这次胜利?<br/> 十七岁的赵己戴答道:因为祖国和我在一起。<br/> 和赵己戴同年龄的小通讯员朴龙植,也同样地具有着人民军战士的这种英雄气概。三五一高地叫敌炮轰击得形势危急,一切通讯工具都已经损坏,朴龙植受命要通过敌炮严密封锁的火网,到团部联系补充弹药。他穿过了无数炮击和机枪扫射的危险地区,跑到了团指挥所,自己已经快晕迷了。团政治委员扶起了他说:怎么样,你还可以再冒一回危险,带一个参谋同志再回到阵地上去吗?<br/> 身体已经极度疲乏和饥渴的朴龙植答道:当然可以。<br/> 团政委指着地图说:你上去,让你们左边的前哨班从这个山尖上撤退。朴龙植心想:什么?撤退?他马上感觉浑身拼命挤出来的力气,忽然一点都没有了。他是三个月以前从中学里出来,他的母亲送他来参军的。在他十七岁的人的心灵里,根本就没有“撤退”这个字眼。团政委继续对他说道:转移这个山头,是由于战术上的要求:我们稍稍后撤到山坡后面,为的是吸引敌人前来,用预先标定好的炮火去消灭它,很快山头就会回来的。听到这里,朴龙植这才放心了,他马上从参谋同志手里接过来满满一大杯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好像他是借助这一大杯饮料来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似的,接着,他马上就愉快地完成任务去了。<br/> 他——朴龙植就坐在我们身边。说到这里,这位挂着带黑线边的纯红色肩章的小通讯员,这位脸被晒得油黑,嘴唇的俏皮的曲线像通常惯于沉默的人一样紧紧地向后收缩着的小通讯员低下了头,卷着他军衣上身的衣角,我们年轻的勇士,这时却显得忸怩不安了。<br/> “这是我第一次的战斗”。他很不自然地说了这么一句以后,好像不愿再谈自己的战斗一样把话岔开了,他说:“我的学校,你们看,就在这个海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海洋的平面,无限广阔地伸展到我们面前。黄昏中显得是浅蓝、灰蓝、一直到极远处是深绿色的海面,在我们的近处,卷来了白色花边一样的海潮。海上的波涛在奔腾着。这是不可抑止的波涛。这就是他的家乡。<br/> “……我喜欢我们这个海边。”朴龙植说:“每回上地理课的时候,我就在大地球仪上找了又找,我想看看我们这一块海洋的曲线,在大地球仪上,到底占多长呢?”等了一会,他再补充一句说:<br/> “我在暑假前就已经念完初中三年级了,我母亲说:‘朴龙植呀,你去挡住美国人,胜利了再回来!’”<br/> 我们问他:这次战争以后,你打算再作什么呢?<br/> “念书。”他回答道:“我念的书太少了。”朴龙植说时,还顺手拈起了一片枫叶。这里的枫树真是不少。<br/> “你在学校里喜欢什么功课呢?”<br/> “最喜欢的:是俄文。”<br/> “还有呢?”<br/> “生物学。”他看着手里的那片枫叶,回答得迅速而且明确,好像那片深红色枫叶上的脉络,对他有着什么启示似的。<br/> 我们离开这个营地的时候,他沿着海边把我们送了好远,最后,我们都注意地看着他背着那支新式步枪,经过他父母耕作过的田地,返回他的连队去了。<br/> 我们车子经过了这个海边。这确是美丽的地方。接近成熟的草绿色稻田的柔和的胸膛,正在海边的晚风中妩媚地起伏摇荡。黛绿色的松林过去了,赭黑色的崖石过去了。不久以后,我们就来到朝鲜后方农村中喧闹着的打谷场上。这里,穿着长裙的姑娘们,轮班在踏着打谷机。丰满的秋收到来了。<br/> 在安州郡龙潭面凤鹤里烈属老康家的打谷机旁边,我看见了康家的小孙女儿康满玉,她穿着黑色海军制服,她在帮助家人打过稻子之后,正在凝神静志地复习着她的中学俄文功课。<br/> 在场上打谷,到学校念书,安静的夜晚,明亮的灯光,在战时的朝鲜要得到这些真不容易啊!这和朴龙植、赵己戴、金德峰的英勇战斗分不开,也和每一个家庭的斗争和牺牲分不开。就拿康家来说吧:康满玉的父亲——解放前的铁路工人,解放后的农业革新家,劳动党党员,祖国的积极建设者,叫美国人的监狱磨折死了。康满玉的叔父——区政府的民兵队长,在游击活动中打了多少个漂亮仗,后来被美国干涉军俘虏了,枪毙在广场上。老母亲伏在儿子身上哭着说道:“儿子呀!多好的儿子呀!你不应该死,你好像没有死,我要为你报仇呀!”<br/> 过去,有过多少个夜晚哪,大风大雪,母亲都是亲自在等候着儿子回来!但现在,儿子再不会回来了;再不会像过去那样,到区上去照料修建水坝以后,鸡叫了,大儿子拖着困倦的身子转回来。再不会像过去那样了,每一个游击队员都可以听见二儿子清醒幽默的分析和热情鼓动的声音。现在,是妹妹继承着大哥和二哥,在稻田里、在轰炸下、领导着民青盟员,作为劳动党支部坚强的助手,日夜修建着水坝。现在,是女儿康满玉继承着父亲,在稻场上精明地登记着丰收,在集会上高声地朗诵着报纸。尽管这样,丢失了儿子的母亲心中还是蕴藏着复仇的火焰,还在想念她的儿子。她常常跑到清川江边,跑到儿子领导人们修好的水闸旁边坐着,看着江水,看着铁路,看着儿子坐着火车出发打美国鬼子的地方,现在呢?母亲在那儿看到的是什么呢?<br/> 人民军和志愿军满载的军用列车轰鸣着,威武地通过,天上飞着的是朝中空军成群的“银燕”。地下、江边、沙滩上,有着被打毁的美军坦克、和折断了的铝制的美国军用机的残破翅膀,还有那一片丰收的庄稼,这就是母亲交出了儿子的代价。儿子们不再回来,美军也不能再来了。每当她看到这种情景的时候,她就仿佛得到了慰藉一样,苍老的脸上泛起一层欣喜的光彩。<br/> 我每回来往经过这个清川江口与铁路交叉点的时候,每回也都是很自然地想起那位母亲的形象。她就在我的眼前:一手抚着自己的心胸,一手掠着被冷风吹动的头发,好像是一座沉思的雕像似的,坐在水闸旁的石堤上,在举眼凝望那里的江水,好像还在默念着:儿子呀,你回来吧,你们回来吧!<br/> 亲爱的母亲,——每回我想到这里,恨不得就跑到她跟前去,又一次地对她讲道,母亲,不要哭泣,不要流泪,你看看你的儿子吧,他们都回到你身边来了,他们的数目是真多,他们的队伍真强壮呵!你没有看见吗?母亲,连我们一起,都是你的亲人呀!<br/> “是的,都是亲人”,母亲是这样回答的,她是一向这样说的:“但是,我还要报仇呵!在我未死以前,怎么给我儿子报仇才好呢?”<br/> “在我死以前,”老康家的邻居、一位军属老头,金信坎,已经七十八岁了,这样插言道:“在我死以前,我是立志要看见人民的统一的朝鲜!”金老头撚着自己灰白的胡须,举着我们敬给他的一杯中国葡萄酒,从容地对我们说道:“美国军队打我们这儿败走的时候,我倒想‘留一留’他们,哪晓得他们经不起揍,都不听使唤了。我冲着他们说:‘你们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呢?你们不是有飞机,有坦克,有大炮吗?哈哈,你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这么忙呵!’”这时,嘲弄过美国人的年长者喝下了酒,他骄傲地笑着对我们说:“那是因为你们来了,中国同志!来吧,你们也喝一杯我们的米酒!我有四个儿子,八个孙子,解放以后添了七个曾孙。我有四个孙子在人民军里面,空军、海军、步兵、炮兵里都有!别的一些子孙们多在各种建设的岗位上。我相信我会亲眼看见人民的统一的朝鲜,统一的祖国!”<br/> 就在这会晤过老人金信坎的当晚,我们走到了这龙潭面的区长家里,在那里,我们看见了区长收养的一个七岁的孤儿。他见了我们这些中国客人,比划了一个鬼脸,首先就告诉道:“叔叔,叔叔,我看见了美国人了!”<br/> “啊!”我们有意地引逗他:“你说说,美国人是什么样呢?”<br/> 七岁的孩子在自己的眼睛里和脸面上继续装扮出凶恶的样子,说:<br/> “眼睛,是这样的!手里——做着拿枪的手势——是这样的!靴子——他踢着脚,好像穿着大靴子的样子——是这样的!”<br/> “你怕美国兵吗?”<br/> “不怕。我不怕他们。”七岁的孩子肯定地回答我们说。<br/> 区长介绍道:美国军队来时,把这小孩抓去了,向孩子拷问道:“你的父亲、母亲,是劳动党员么?他们到哪儿去了?”<br/> 小孩当时说:“我不知道!你们不要想找到他们!”<br/> 美国兵痛打了这小孩一阵,没有结果。后来,敌人从别处找到小孩的父母,把他们枪毙了。<br/> 但是,现在,这自小就惯于在劳动党员的家庭里“参加”开会的小孩,却当着我们的面,扯住区长嚷叫道:“区长呵,给我党证吧!给我党证!我要参加党的会议!我的父亲、母亲他们有两个党证,我都看见了的,我都看见了!”〔注〕<br/> 这就是朝鲜的幼童——不可战胜的朝鲜人民的声音。这是朝鲜劳动党光荣烈士的后代——在战火中炼出的钢铁。他们父母的一代,是作为美国侵略暴行的惩办者,作为胜利者而生存和斗争过的。其中有的勇士们是倒在自己的国旗下,含笑而牺牲了。但是,他们全体,全体队伍中的死者和生者,都证明了自己是和平人类中的卫士,都证明了朝鲜人民是不可征服的。<br/> 〔注〕朝鲜劳动党党证每个党员都挂带在自己身上(内衣里面),故家中的小孩有时会看见。

这就是李承晚的“王牌军”

第6版()<br/>专栏:<br/><br/> 这就是李承晚的“王牌军”<br/> 杨奇<br/> 就扯一扯我们参加“三打红山包”的战斗吧!——志愿军战士、青年团员龚正达直接了当地从这里开头谈起来——那天是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号,国庆节后的第一天,离现在差不多够对头一年了。<br/> 我们攻击的地点是板门店东南两公里左右的“红山包”,管它叫“红山包”并不是因为这个山是天然红的,其实是叫咱们跟敌人的炮火打红了。现代化战争就有这个特点,只要那个山头摊上了,再硬的地皮也要翻几个身。<br/> 敌人,是李承晚的什么陆战第一团的个把个连,十成的美式装备。这些家伙敢情是吃饱饭没事了,昏头昏脑地来到这里说胡话:“我们是李总统的王牌军!”“我们这个部队是谁都打不垮的!”有一回,从一个被俘的伪军口里,我们甚至听到这个倒霉的家伙竟然冒冒失失地叫着要“先拿下板门店,然后进攻开城!”<br/> “鬼话!”同志们听到,肺都要气炸了。<br/> 有些火爆性子的同志就憋不住嘴地顶了它两句:<br/> “我看你简直是胡说!你没睁开眼看看我们是谁?志愿军!有我们在这里,你们就别打算往前挪一步!”<br/> 这天下午,咱们的张团长来了。这人是个好样儿的,军事政治都有一套。这次他到咱连是来检查战备工作的。临走以前,连里的干部要求他给大家讲讲话。<br/> 听张团长讲话没有一个人会打瞌睡的,因为他的话一句句都能估摸着同志们的心眼儿。他先说了下反击战的打法;话不长,可是讲解得同志们都有了信心。后来,他要我们大家来检查检查决心,他那些话到现在我还能背出来。<br/> 张团长说:“敌人的陆战第一团吹它是无敌的‘王牌军’,我们能叫它吓住吗?”<br/> 我们大伙儿喊:“不能!”张团长又说:“敌人吹它要拿下板门店,进攻开城,我们能让它这样做吗?”<br/> 我们又举起拳头来喊着:“坚决保卫开城!”“打垮陆战第一团!”<br/> 张团长瞅着大家的劲头高兴得笑了,我们也看着他的眼睛裂开嘴笑了。张团长又接着提高了嗓门说:<br/> “同志们!咱们志愿军从来就是个英雄部队,敌人硬我们就会更硬!我们每个同志都要在这次战斗中立功当英雄!要在战场上跟敌人比一比!我们要把这个陆战第一团的骨头打软!我们,同志们!我们还要把它打得见到志愿军就打哆嗦!叫它想起志愿军来就感到害怕!”<br/> 张团长这两句正好抓到了同志们的痒处,乐得大伙儿的大巴掌直拍打。当时,我心里就没白带黑地巴望着战斗早点打响。<br/> 攻击那天,没等咱们的大炮歇气,我这个“第一名突击手”就带头窜上去了。敌人的鹿砦、铁丝网早就叫咱们的大炮打光啦!前沿上的几个地堡也被夯得乱七八糟的。我们很快就发展到敌人的纵深了;趁着敌人还没发扬出火力来,咱们的冲锋枪、炸药包什么的,就堵住洞口对敌人开了火。这时,一个大个子李承晚兵提了支自动步枪冲我虎儿巴肌地赶来了;可是我的那两条腿也收不住了,大瞪两眼就想冲上去捉他活的。忽然,在离他还有七八公尺的时候,这小子顺着个打翻的地堡就爬下去了,一眨眼,“砰!砰!”枪响了,子弹擦着我的右膀子飞过去。同志!我要在这当子犹豫了,那准叫敌人当活靶打了,我没理敌人那个碴的,就加紧速度往他的身上冲。因为我看出敌人是软下来了——掂着颗枪可就是发不出火来。好!我一闪身跳到他的背后,趁着他往上欠身子的时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一时间,那家伙就像是叫谁打断了脊梁骨似的,浑身哆嗦着就往地下爬。看样子算是真“熊”了。<br/> 抓俘虏的消息很快叫七连长知道了,阵地上立时传出“抓俘虏立功”的口号。我跟六班副萧心平继续往前搜索着。走了还不上十几丈路,左边一个地堡里就“嗵”地一声往外打了一枪。我心想:“咱们正愁找不到你呢,这会算是送上门来啦!”就把身子往旁边一闪,“哐!哐!”两颗手榴弹摔进洞子里;藉着烟雾,我们喊了声“冲!”端起冲锋枪来就往地堡里钻。进去以后,一看,咋搞的?地堡里除了一些被炸毁的武器以外,人影、鬼影都没见一个。<br/> 忽然,我的手电筒照到了地堡角上的一个黑忽忽的洞口。“坑道!”六班副高兴得叫起来了。我右手端起梭子枪,左手打亮手电筒,透过那片雾雾腾腾呛鼻子的灰尘一看,嗬!一堆干蛆蛆的敌人正挤到坑道里发矇;有一个吃肥了的伪军官长还在拿手枪往外比划着瞄准哩!<br/> 我不等他抅火,手电筒一下子就触到他的脸上了;那家伙的眼睛给照花了,子弹不知打到哪里去了,可我的冲锋枪也就不客气啦!“哒!哒!哒!”一阵子,靠外面的三个敌人倒下了;剩下来的四个敌人唔哩哇啦地叫了一阵,最后就只好规规矩矩地举起两手——缴枪,投降。<br/> 咱们张团长的话说得对,敌人是硬不过咱们的!打仗虽说不是个简单事,可是只要你首先不怕敌人,打的时候再加上点巧妙,那就行了,敌人准得怕你!<br/> 可是,咱们的战斗还没了结呢!我们押着俘虏出来,看到九班同志已经冲到前面去了。我心想:“糟了!掉队啦!”正着急,七连长带上二梯队赶来了,我们把俘虏交给他,刚要走,七连长就喊上了:“龚正达!”“有!”“往哪去?”“抓俘虏去!”七连长考虑了一下:“好吧!去的时候顺便连络下五班和九班,要他们注意向后面取连络。”我大声喊了声“是!”就拔起腿来追上去了。<br/> 反击一个山头有时候就会是这么快,赶我跑到半路上,战斗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我在几个被炸毁的大地堡附近碰上五班的同志,他们正在那里往外扒武器;九班同志也正在往下带俘虏。我拉住了一个背了满身战利品的同志问了下:“怎么样?前面还有没有敌人?”那个同志笑着说:“没啦!同志。要想打下次来吧!”我心里一急,就说:“不跟你扯了,好歹我还要挖出他几个来!”<br/> 这阵子,敌人的火力逆袭也差劲了,炮弹阴一发、阳一发地往这山上掉。我慢慢直起腰来走着,一边睁大眼睛四处搜索。这个敌人的阵地我已经来过三次了,地形、工事都能摸个大概。我走了一截没见敌人,就岔道往一条支沟里拐。果然,没多远,我又碰上了两个敌人。<br/> 战斗中能提前发觉敌人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在夜里,只要你能早盯他一秒钟,这个胜利就等于完成了一半。当时,那两个敌人正从一个隐蔽在炮火死角里的防炮洞里钻出来,倒提着枪,整整齐齐地戴着钢盔,看样子是想抽空子往山下跑。可是,没等他们走拢,我就把冲锋枪一端,冲着他们大喊了一声:“站住!”<br/> 那两个家伙矇了一下,接着就扭转头去往回跑。<br/> 不知道是股什么劲儿,我已经忘掉了自己是一个人在单独作战了。敌人往洞子里钻,我也就紧跟着他们的屁股追了进去。这当儿,敌人越显出慌乱,我的胆量就越觉得大。反正我是不能让他们跑掉啦!<br/> 一进洞子,我就把那个环境看清楚了;那是个不大的可是挺牢棒的猫儿洞,转圈围了一层雨布;床上铺的军毯看上去还不怎么乱;靠床头放着些肥皂和牙膏……。一支看样子像是刚刚点起来的洋蜡,把整个洞子照得亮堂堂的。<br/> 我心里不由得一愣,心想:“为什么敌人要点上这支洋蜡呢?难道他们不怕叫咱们发觉了吗?”可是一看敌人那幅“熊”像——两手高举,跪在地上,我心里就亮了个七八成:这两个敌人就是想向咱们投降的了,他们生怕志愿军看不清,会把他们用枪崩了,才点上洋蜡,在那里等着的。<br/> 我用了那两句刚刚学来的朝鲜话喊着:<br/> “缴枪不杀!宽待俘虏!”…………<br/> × × ×<br/> 这就是朝鲜战场上志愿军的一个普通士兵的战斗经历。龚正达凭着他的勇敢、智慧和压倒敌人的英雄气概,在这次战斗里光荣地立下了一等功。连同在另外一次战斗中捉到的两个俘虏,他已经整整活捉了九名敌人。这些敌人都是美帝国主义和李承晚辛辛苦苦装备和培养起来的,可是在战斗中,他们就这样窝窝囊囊地向志愿军举手投降了。<br/> 我跟龚正达谈话的时候是在七月上旬的一个夏日的傍晚。那时,汉城广播电台里还正在狂乱地散播着那位“李大总统”的“打到鸭绿江、统一全朝鲜”的叫嚷。当然,假如不是自欺欺人,这条酷爱战争的老狗连自己也会明白,“单独干”是要招致什么后果的。因为不久以前在中线战场上,大批士气沮丧的伪军士兵正在采取了跟那位“李大总统”“北进”计划相反的方面迅速南撤;他们是撤退得那样慌张,那样狼狈,以至连轿岩山、月烽山和烽火山等那样重要的阵地也完完整整地丢给志愿军了。

塞死战争的胡同

第6版()<br/>专栏:<br/><br/> 塞死战争的胡同<br/> 臧克家<br/> 和平,<br/> 已经在朝鲜的血泊里诞生,<br/> 刚一露头,<br/> 欢呼的声音就把整个世界震动!<br/> 恐怖萎缩了,<br/> 希望昂起了头颈,<br/> 世界顿然宽阔了,<br/> 战争不过是一条死的胡同。<br/> 好战分子们三年以前<br/> 一手发动了侵略的战争,<br/> 在三年后的今天,又不得不用同一只手<br/> 在停战协定上签上他们的姓名。<br/> 和平是人类希望的化身,<br/> 和平是中朝人民力量的铁证,<br/> 时间如果没有使侵略者长点智慧,<br/> 那么,也一定叫他们尝到了要命的苦痛。<br/> 和平刚刚诞生,<br/> 好战的魔鬼就向她大瞪起眼睛;<br/> 中朝人民争取到了和平,<br/> 就有力量不让它再受战争的侵凌。

友谊(图片)

第6版()<br/>专栏:<br/><br/> 友谊(木刻) <br/> 古元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