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7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我在关于《武训传》的讨论中获得了教育
李长之
编者按:李长之先生的文章是对于他在二月二十六日光明日报发表的《武训传电影和武训画传》一文的自我批评。李先生这篇文章的主要缺点是完全忽视了电影《武训传》和《武训画传》,并且认为“重要的不是一部电影的问题”,而事实上电影《武训传》的讨论却是一个比武训本人的讨论更为现实的问题。但是李先生的态度是诚恳的比端本蕻良先生在本刊上期的信件要诚恳得多。我们欢迎这种自我批评。
我在山东读小学时,即常听关于武训的故事,而那时的一位先生又逢巧是武训中学毕业的,所以印象特别深。也不止我。在过去反动统治阶级长期进行广大的武训宣传的时候,我在思想上早已作了他们的俘虏。
看到电影《武训传》和《武训画传》后,我觉得它们“仍是值得欢迎的”,我又作了这部电影和画传的思想的俘虏。
三月底,四月初,渐渐看到一些反面的文章,最初认为不过是“标奇立异”罢了,没加以足够的注意。“丑化劳动人民”的问题初提出来,我当时认为电影中的丑化是一回事,武训的举动是否真丑又是一回事,还想为武训辩护,甚而认为叩头乞请也未必不是一种斗争方式,正如当时有些作者也有的同类见解。
直到读到贾霁同志的《不足为训的武训》、杨耳同志的《试谈陶行知先生表扬〈武训精神〉有无积极作用》、汪曾祺同志的《武训的错误》等文,才使我从许多错误思想里解放出来。
人民日报五月二十日的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是有深刻意义和必要的,对于教育工作者、文艺工作者的理论水平都有提高的作用。我愿意热烈地响应这一个号召。
我的检讨
(一)充分暴露对传统的意见缺乏批判的能力和习惯:大胆怀疑的精神太不够,把旧的思想意识竟视为当然。过去满清的统治者表扬武训,地主官僚表扬武训,北洋军阀表扬武训,国民党反动派表扬武训,……为什么不去分析一下他们为什么表扬武训呢?他们的表扬是有他们的理由的,也是有阶级基础的,这就是,武训的行动符合了他们的利益。我们却不该顺了他们的眼光走。对于他们有利的,不可能对人民也有利。这样明显的事实,却由思想的惰性而忽略了。
(二)唯心论思想的残余没有肃清:武训的举动是唯心论的哲学所欢迎的,因为这是绝好的一种借口。说:你看,有志者事竟成,也不必管环境,也不必靠群众,只要有坚强的意志就可以赤手空拳,要什么有什么。叫化还可以设学校,那么,比叫化的生活好一点的人不是要做什么都可以如愿么?当然,这是不科学的。武训并不是真的赤手空拳,他所以能办学校,是靠了他的行动符合了当时封建地主官僚阶级的改良主义的兴学运动的要求,是靠了那些地主(士绅)的物质的援助,是靠了他那一套符合封建社会道德标准(穷人应该忍辱,应该和气,应该驯服)的做法(具体的就是下跪)。所以,这也根本没有什么奇迹可言。可是唯心论者却以为是大可宣传“奇迹”的材料了!这种“奇迹”原经不住科学的分析的。肯定并赞扬武训的行为的人,无形中是有这种唯心论的思想在作怪。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孙瑜先生的电影中出现了地狱的场面,并不是偶然的,其实正是这种极端的唯心论思想的发挥。
(三)对自己所怀疑的问题没有深刻追究:在我已往所接触的关于武训的材料中,曾有说他除了兴学之外,又常卖《善书》或出借《善书》的话。善书是指《文昌帝君文》《阴骘文》等。我也常和朋友谈起,说,可见武训也有落后的一面。可是应当不放过这个问题才对。因为我们试一检查,武训可说是彻头彻尾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的。他没有丝毫触犯封建道德,也从没有这个意思;正如他没有丝毫触犯封建社会的基础——地主剥削的经济关系,也从没有这个意思。兴学和售借《善书》,不过是维持封建统治一事的同一表现而已。我怀疑到他的宣传《善书》,可是没怀疑到他的兴学,这是没彻底处。
(四)忽视了“社会实践是检验主观愿望的标准,效果是检验动机的标准”(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赞扬武训就是没从社会实践去看,没从效果去看。贾霁和杨耳二同志的文章之所以是正确的,就是因为他们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动机与效果的统一论者”。
(五)忽视了“以政治标准放在第一位,以艺术标准放在第二位”(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我已往的文艺批评工作多半犯这个错误,本想努力克服,但现在这篇评论就证明实在还没有克服掉。我过多地评论了武训传电影和武训画传的艺术,太轻太淡地(而且不正确地)触及了政治意义。这不免是单纯技术观点,这不免是西方资产阶级“艺术至上”的形式主义的美学的影响。因为缺乏对政治意义的足够的重视,所以就是就艺术标准的批评论,也就犯了错误。例如我指出武训电影之“热闹和罗曼谛克的抒情并没有提高了它的艺术性,反之,是降低了它”,然而理由呢,是:“损害了武训事业的严肃性”。其实,武训事业根本没有什么价值,也就说不上损害不损害它的严肃性了。可见不把政治性放在第一位,艺术性的批评是不会正确的。
(六)忽视了文艺批评工作应当把眼光放在今天而不应当放在昨天:这问题具体到“武训传”上就是,我们要首先问对于今天说,这样的片子有什么意义?中国广大地区的农民已经因为土地改革以后,把封建剥削的枷锁解除了,他们已经可以有着热爱文化,学习文化的机会了,又何必把本末倒置的识字问题提出来?不是识了字才能翻身,是翻了身才能识字呀!在科学的时代,在一切都可以用科学规律解释的时代,宣扬这封建社会时代所视为奇迹的人物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开倒车么?在集体主义的时代,在有着正确领导的时代,宣扬这种传奇式的个人英雄主义的人物,宣扬这种自发的没有想透彻的人物的事迹有什么意义呢?在新民主主义的革命已经取得胜利并在巩固这种胜利的时代,宣扬封建社会时代的一种莫明其妙的改良主义的路子有什么意义呢?这都是经不住追问的。——无怪乎鲁迅先生的文章中的那个小朋友要“睁圆了眼睛”发问了!
通过这次讨论,让我明确了一些问题
(一)武训传的问题,重要的不是一部电影的问题,而是武训这个人和他的活动的问题。只有对武训本人有正确的批判,才能谈电影。
(二)武训是彻头彻尾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的,他的道路是对人民有害的改良主义的道路,而不是对人民有利的革命的道路。
(三)武训的行为,在当时已经是不足为训的。因为,当时明明已经有着象太平军真正革命的道路,而他没有走,走的乃是相反的道路。
(四)武训的行为,在现在尤其没有歌颂的必要。不但没有必要,而且有害。因为,这会鼓励人崇拜盲目的个人英雄主义,这会模糊人对于农民的真正需要的认识,这会使人开倒车,这会使人歪曲了中国人民真正宝贵的革命品质,这会使认识不清的人造成更大更多的思想混乱。
(五)在业已呈现思想混乱的时候,有领导地把这些混乱澄清是必要的。大之,这有助于批判地接受历史遗产问题的解决;小之,在传记片的编导摄制和批评上都可以提高一步。
(六)最容易迷惑人的武训精神——无拳无勇而能够坚持的精神,已由杨耳同志提出应该用“是否能推动历史前进这个标准来判断”,因而是否定的,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已经解决了。
其余的问题及其试探的解决
在讨论的过程中,我自己是还存在着几个问题的,我现在觉得也经过启发和考虑而逼近解决。这是:
(一)把武训的兴学认为是劳动人民的翻身识字运动(我曾同意这个看法),现在明确地知道是错误了。可是如果认为武训的兴学是和清末(武训死于一八九六年,就是戊戌政变的前二年)的新兴资产阶级的兴学运动是一个运动是不是可以呢?这个广泛的兴学运动有没有进步意义呢?我现在的看法是:这其间依然有着区别,而且纵然当作一个广泛的运动看,进步的意义也是很少的。因为,当时一般新兴资产阶级的兴学运动还包括一个重要内容,那就是输入“西学”,换言之,那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是要求吸收西洋资产阶级的文化的一部分,这是一读郑振铎先生编的《晚清文选》就可看出的。但是武训兴学的内容,却仍然是拘限于封建文化的承袭。这就是说,就是在兴学运动的范围以内论,武训的兴学,也是落后的一支。
(二)杨耳同志对于所谓武训精神的批判是对的。但他所指的,只是苦行的一方面。普通所谓武训精神,还有“舍己为人”的一方面。我认为这一方面更是容易迷惑人的。我现在的理解是:舍己为人,要看“为”的是什么“人”?并要看他为“人”是要达到什么目的?在现象上看,武训的舍己为人是为穷人,是为出不起学费的人,所以才叫义学。然而事实上,既然是宣传封建文化,维持封建统治,所以结果并没有真正为了穷人,而是为了封建统治阶级。再说,通过他的义学,这些穷人可能有什么出路呢?不过往上爬,升官发财,产生一批新的地主官僚就是了。所以,如果同当时的具体效果连系起来看(而不是抽象地看),他的舍己为人也是有害的。象武训这样的人,可能走的路子是:(一)革命;(二)当强盗或小偷;(三)安分守己也就是行乞终身;(四)凭自己的勤苦,成家立业;(五)一心兴学。就效果论,最坏的是后一出路,也就是他选择的出路。因为,革命不必说是最好的路,强盗或小偷也多少对封建地主有些损害,行乞终身可说对社会影响最小,成家立业则不过给少数人做一个忍辱吃苦往上爬的榜样,独独兴学却眩惑了不少人,给了封建统治阶级绝好的欺骗宣传的材料,多少延长了封建统治势力的寿命,并蒙蔽了农民不能求得真正解放的道路。他的兴学的后果如此,他的“舍己为人”也就跟着破产了。
以上的看法,是否还有问题,请读者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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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英雄城平壤
——“朝鲜在战火中前进”之三
刘白羽
平壤是朝鲜战场上一面不屈服的旗子,她每天都在遭受着美帝国主义者的轰炸。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已经是几百个日夜了,可是平壤还是在领导着人民进行战斗。
一个夜晚,我从百里外出发,去访问这个英雄的城市。那天月光十分皎洁,照耀着朝鲜的山谷和幽静的树林,照着赶赴前方的炮兵牵引车。炮身上覆着伪装网,牵引车上的战士们眼望着天空。飞机在不远的地方投下照明弹,绿色的光闪烁着,我们依然在前进。在江东郡一个路口上,交通哨摇着白旗让我们停止下,问我们到那里去,我们说:“平壤”。他说,前面一道桥梁炸断了,我们得绕小路前去了。那真是一段满是冰雪泥泞的路啊!从水里通过大同江,江两岸布满蜿蜒不绝的战壕,现在雪填满战壕,可是被击毁了的炮与坦克的残骸提醒人们:“这儿进行过残酷的战争!每一寸土地都是经过这样战争夺回来的。”我们穿过一段山和树林,又转到一级公路上来。引路的人民军总部的同志告诉我,前面就是平壤了。于是我们的吉普风驰电闪般前进。很快地我看见左侧出现了一幢巨大工厂建筑的黑影,紧接着是金日成大学。但是我们的驶行速度迟慢下来了,因为公路从我们面前消失了,我第一次看见这样多巨大的弹坑,这是完全兽性的漫无目标的滥炸,不但公路,连田野都毁坏了。我们的车象在巨浪里一样颠簸。我明白了:愚蠢与残忍的野兽,当他发疯时,他是会丧失一切理性的。在这里,平壤每一块土地都在向全世界发言:“你们看看美国法西斯这种兽性的凶残与无耻吧!你们要和平吗?要和平只有斗争!”
我现在记述我在平壤市的夜间旅行印象。
印象之中,给我最深刻最感动的印象,是朝鲜劳动党中央党部,巨大的建筑已经毁坏了,可是那危耸的高墙突立在月光之中,凛然表现着一种不屈服的气概。
当我们一进入市区,突然就有一种意外可喜的场面吸引了我。看,汽车那样的多,真是摩肩接踵,炮兵牵引车,兵车和迅速奔走的吉普,所有的车汇成一条巨大洪流,穿过首都,走向前方。在废墟那面,无数战士在黑暗中忙碌着,战士们在推动着巨大的高射炮,他们每日根据新的经验移动着炮位,等待着敌机。由于高射炮手可敬的功绩,在平壤市空不断击落敌机,平壤成为一条英勇对空战斗的防线。电线杆被炸弹砍断,剩下半截杆顶悬挂在空中电线上,房屋是炸毁了,但这绝不是一个死寂的城市,而仍然是一个朝鲜的心脏,活的、热闹紧张的、生命力十分充沛的城市。虽然这儿没有灯光,但平壤的人生活着,平壤人夜夜送着战士们和运输车辆,成百成千拥上前方去,每个战士都要从车窗口伸出头看看他们心爱的平壤,平壤还活着,国家的心脏在跳跃,他们夜夜把这消息传向前方。
我们顺着铺有电车钢轨的大街走了一段路,然后转向一片有花园和洋房的地带。马路中心不断出现巨大的弹穴,平壤市民穿着隐蔽色的黑衣服在街上行走。同车两位朝鲜同志不停地告诉我:“你看,这是牡丹峰!”“你看,这是部长会议办公室!”那是一座在山岗上耸立着的白色巨厦。那面一排被炸毁的楼房就是劳动党中央党部。金日成将军和劳动党的领袖们,在北朝鲜解放五年中就在这里确定了、实现了一系列的人民民主生活,这种生活,直至今日,在人民中成为不可撼动的信念与力量。美国侵略者害怕这些地方:“这是共产党的首脑部”,当他们在第三次战役中被中国人民志愿部队和朝鲜人民军驱退的时候,他们临走还浇了汽油然后纵火燃烧,还在地下埋了延期性炸弹,可是这一切森然林立在月光之下的楼墙,不但令你觉得凛然可敬,而且正好成为这个不屈服的英雄城的特征。我趁这夜晚,看了整个平壤市,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在遭受着迫害,但在每一寸被摧毁的地方,都正在诞生着一个更新、更美丽、更英勇、更果敢的朝鲜。我带着这种新的认识与情感,离开这些英雄的遗迹,到我的目的地去。
我穿行过一些杳无声息的树林、花园和街道。你要是以为这是一片罕无人迹的荒凉地带,那你错了。就在这一间黑漆漆的木房前,出现了一个年青的近警军战士,他从容不迫地走近我们,他敬礼,然后要求我们:
“同志,请停一停!”
说过来历,他就引我们穿过一段满复霜雪的道路到劳动党中央党部去。我有一点茫然,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到哪里,一片片残垣断壁,如同一块块忿怒岩石向天空指立。战争的冬季过来了,轰炸过燃烧过的房屋上下,到处冻结着水雪,风在烟囱里面打呼哨,我还听到风吹着屋顶被折断的铁片在响,高高的树木上还带着干枯的树叶。他忽然带我们走进一幢黑漆漆的倒塌了的门廊。这时我恍然大悟,我非常感动,——和朝鲜人民一起创造过幸福又正在共历艰难的劳动党中央,他们没有到什么安全的地带去。我在这里,在平壤,我觉得这一个勇敢的战斗的党没有离开平壤是和没有离开朝鲜人民一样有意义的。老实讲,这对那些妄想家、嗜血者的美国法西斯匪徒是一种骄傲的回答;任你炸弹的钢齿布满平壤,但世界上的共产党人是不会退后一步的。由于整夜在黑暗中,我的眼睛一下子分辨不清前面有什么,但我听见了人的脚步声,安祥而坚定的脚步声。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间完整的办公室,战时的简单的办公室,但灯光雪亮,在这里工作的同志们抬起头欢迎中国同志们。我坐到那里,用一个巨大汽油筒加装了烟囱而制成的火炉旁,火焰烧得熊熊的,我感到无比的兴奋。我走到朝鲜的活跃的真正的战斗的心脏。朝鲜同志告诉我:平壤在劳动党、在人民军手里,无论怎样猛烈的轰炸与燃烧,从未一日间断过紧张的斗争。人们从血泊中站立起来,不仅仅是劳动党,同时,在这一条条街道上,无数万人死也不肯离开人民祖国首都,他们不能离开这里,他们在这里幸福过,他们难道就抛弃他,不,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儿是可以放弃、可以离开的。他们相信平壤绝不屈服,昨天在轰炸,现在在轰炸,他们知道明天也还要轰炸,但平壤是炸不完的。劳动党从这儿领导全国人民在战斗着。
平壤市人民进行了英勇的战斗,他们的战斗成为朝鲜人民战斗典型范例之一,正是在那最艰难的时候,他们的光荣的日子也就开始了。去年,人民军从这儿暂时撤退了,美国侵略者和李伪军进入平壤,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卓娅一样的女英雄,她的名字到现在还未查出来,但这个朝鲜女青年的英勇形象早已深印在朝鲜人民心中。这个女青年是国营百货公司的一个女工作人员。同志们向北方撤退去了,那时她下定决心留在这里,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她继续战斗。这一天,美国侵略者和李承晚高级军官都到公司的大厅里来举行盛大宴会,就在这宴会上,她进行了壮烈的复仇。她先用手榴弹炸死十几个美国和李承晚伪军的军官,敌人于是扑上来捉捕她,她一步步抵抗着,一直退到百货公司最高的楼顶上——这里就是祖国的最后边境,她没有地方可退了,她就奋声高呼:“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万岁!”从楼顶一踊跃下而壮烈牺牲了,这就是平壤人在那艰难时代对侵略者的回答。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现在,我在这劳动党的首脑部里你会懂得在我的一生中,我将多么深刻地永远地记着这珍贵的日夜。
在我对面坐着劳动党中央宣传部长朴昌玉同志。
他是一个果断与干练相结合的人物,他穿着一身黄色的制服,长筒毡靴,风尘仆仆,他刚刚从平安南道各处农民群众集会上特地赶来在平壤和我们会见,他从农民那里带来丰富的人民的斗争热情。
我很高兴在这个首脑机关里听到普通农民的消息。
他说:“最近以道为中心,在举行农民会议,无数农民纷纷参加了这种会议,开这个会为了讨论今后新的工作,我最近到地方支部去,也参加了这种集会,从那里可以看出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相处得多么好。”他以无限深情讲了下面这一段事实:江东郡有一个老太太,她的儿子被敌人杀害了,她和老头子受尽毒刑,结果也判决死刑,正要遭受屠杀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来了,解放了他们。在这次农民会议上她发言,她说:志愿军再来我要好好接到我们家里来款待他们。她一面讲一面脱下袖子给群众看,看她身上给美国侵略者烙的铁十字的烙印。
可是他停了一下。因为在这种会议上,北朝鲜人民暴风雨一样起来控诉敌人的暴行,坚强的朴昌玉同志说,在会议上他听一个年青的妇女控诉的时候,他自己忍不住哭了四次。
他说:“敌人在清川杀死几百儿童和母亲,把她们分开关闭在山洞里,然后往石洞里倒汽油纵火烧死;在阳德,敌人强迫每个被捕的人嘴上自己衔着炸药,然后燃着引线炸死;黄海道的人民委员长金荣见,给敌人从身上一刀一刀把肉割下,牺牲了……。最近的农民会议上,无数人起来控诉敌人的残暴罪行,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女一面哭一面讲,讲了四十分钟,仅仅黄海道一个地区就牺牲了十二万人,平壤市牺牲两万人,平均一百家里面有八十家受到敌人的迫害。”
朴昌玉同志的话深深激动着每一个人,因为它是那样真实,我看见他的眼光和他的手势,坚决,愤恨,让你感到痛苦,但又感到新生。他庄严地望着我说下去:“朝鲜人民是不会屈服的,一个女游击队长她亲手杀死了二十六个美国人,还有前年到北京出席亚洲妇女代表大会的一个妇女,她由于怀孕不能撤退而坚持沦陷区地下斗争,在街上秘密粘贴标语,后来在江西被敌人拘捕……敌人侮辱她,把她衣服脱光让她游行,最后再杀死她,她坚决地从容地说:“杀吧!你们杀死我你们也要失败的,我们的人一定会回来的。”她死了,可是她怀孕已经九个月的胎儿还在腹中蠕动,残忍的美国侵略者,立刻端起冲锋枪,把这个胎儿也杀死了。你看,人民的仇恨怎能不深!有一次在一个农民热诚者(积极分子)大会上,有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他穿了麻衣麻帽到会场上来,他说:“同志们,我的麻衣是为了我们那里美国兵强奸杀死的一百一十七个女人穿的。同志们!我有一个愿望,就是抓住一百一十七个美国兵将他们烧成灰合上水,一年三百六十天我把他一口一口的喝掉!”朴昌玉同志说到这里,他伸出手在桌面上划了一下,他深沉地说:“如同一张白纸划开两半,战争,使朝鲜的阶级关系非常明确了,人民知道了谁是敌人,他应该仇恨谁!”这话十分深刻,朝鲜人民就这样带着巨大的觉醒在火焰中,站立起来了。他们不但学会了憎恨,还学会了战争。平安南道龙江地区有一个游击队长,从前是个农民,是一个地方党书记,对武装斗争一点知识也没有,有一次几个敌人哨兵抓住了他,哨兵转身招喊:“快来人呀,抓了一个红头子呀!”他急了,他就用手抵在哨兵腰里装作是枪,喊:“举手!”就把枪夺下来,可是不知道怎样放,只好用枪往哨兵头上砸,一砸,枪却“砰”一声走了火,那边敌人一听枪响,以为游击队来接应打了枪,不敢上来,他就逃走了。现在这个农民已经成为出色的游击队长,前几天他到平壤来开会,他叫着朴昌玉同志说:“部长!现在我什么枪都会打了。”
我们谈到深夜,谈到将近黎明。宣传部长最后说:“明天白天去看看平壤吧!你可以看出美国人在朝鲜做了什么?——不过,平壤还不是破坏最严重的,元山和沙里院就比这里还坏……。”
非常感谢朝鲜劳动党中央的热诚招待。虽然是在战争中,虽然几次爆炸声在头顶上响着,但战斗的朝鲜人民安祥而坚定的特点,在这个首脑部里这更是普遍的特征。轰炸并不能停止他们紧张的工作和正常的生活。
早晨,我们走出来,我看见了阳光照耀下的平壤,我看见一株树,这树高耸空中,我想这树在密密的炸弹下生存下来是多么可贵。从火车站转向斯大林大街,马路完全变成锯齿形的了,没有一间房屋是完整的。从牡丹峰向西市区去,看见旁边一片海洋似的屋脊,但那上面布满了弹痕和炸碎的瓦砾。最后我们驶向大同江上来,整个平壤就顺着宽阔的江边生长起来的,现在江面上盖着冰雪,上面有一条带架的铁桥,这巨大桥梁联结着平壤市最重要的东部工业区。这桥梁可以说是一座英雄的桥梁,从去年夏季战争开始第一天起,每天美国侵略者来轰炸平壤,这座大桥都是法西斯轰炸手的主要目标,可是人民军高射炮部队英勇的保卫着这座桥梁,天天炸,天天保存下来,一直到最后也没有遭受损害。可是现在这已经是一架被炸断的桥,断处由一截木架添补起来,折断的铁架弯曲地露出炸毁的痕迹。当人民军、志愿军向平壤反攻,敌人溃退时,他们在这儿轰炸扫射,屠杀了许多平壤市民,江水都给血染红了。大同江水是永远流不尽的,平壤人永远记住他们的仇恨。
昨夜还有八颗炸弹在西市区烧起至今未熄的黑烟,可是平壤城带着废墟与火焰,不但是活着,而且在前进。全世界的人都记得,在世界上有过多少次废墟与火焰,玛德里有过,斯大林格勒有过,但它们的名字成为美丽的永远被人们珍贵的名字,英雄的名字。在平壤,有一天我和劳动党的同志们在工作室整整工作了一天,然后我们走到外面来,面前是树,那面是残缺不全的街道和房屋,但一抹红色夕阳把眼前一切照耀得十分美丽而平静,我记得那时朴昌玉同志站在我身旁,他十分真诚地轻轻地带着无限深情,对我讲:“早晨我常常站在这里看,我眼前看见的不是这破坏了的街道,我想的是将来,在这里我们应该建设怎样一条街,啊!一个理想的新平壤……”他望着我笑了,好象是说:“你觉得我想的太远了吗!?”我也笑了,我的笑意是回答他:“不,我们是这样的人,就是在战斗中看见明天,为了明天。”
(本章完,全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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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应该认真对待《武训传》的思想论争
——读端木蕻良同志两篇文章的意见
王化东
五月二十日《人民文艺》上,发表了端木蕻良同志的《武训是封建统治者所肯定的示范人物》。这篇文章,比起两月前他和杨雨明同志合写的那篇《论〈武训传〉》来(发表在《北京文艺》二卷一期),观点虽有一些进步,但未能做到以认真的态度向读者揭露自己原来的错误观点及其根源,而是对自己的错误采取含混的、包容的态度。他的文章缺少必要的起码的自我批评。
现在,我们来看他在《论〈武训传〉》这篇文章中对武训的鉴定吧!他劈头便告诉读者:“武训是一个劳动人民。在他全部生命史上,从来就没有脱离过生产。他的行乞是在劳动之余来进行的,行乞并不是他的职业,而是用来填补休息时间或失业的时期来增大生产的。”作者的这种主观武断是教人非常惊异的。我不知道他根据什么硬说武训从来没有脱离过生产,甚至更奇怪的是把他的行乞也认为是劳动之余的副业生产。实际的情形是怎样的呢?武训在三十多岁以前,他是农村中的破产者,给人当过长工,打过短工,但他后来的二十多年,便主要靠乞讨来维持生活,实际上成了农村中的游民。这种游民不但对社会的生产毫无作用,而恰是一种消费的寄生者。端木同志说他的行乞是用来“增大生产”的,这就连社会科学的常识都没有了。
接着,他又对武训作了另一个臆断,他说:“武训正好亲身经历太平天国的全个阶段,我们现在虽然无法寻找出历史的根据,说明这个革命对他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但我们可以肯定的知道,就是农民站起来,可以给官府们致命的当头一棒,这个道理,我想武训是悟得出来的。”武训是不是悟得出来当然还是一个问题,如果认为他能悟出这个道理,那么就正好说明了武训用办义学来麻痹人民的斗争意志,削弱农民的反抗运动,是有意识的自觉的了,这只能证明武训更阴毒更可恶,这样更达不到端木同志歌颂武训为“英雄”的主观愿望,更不能认为武训兴学行为具有革命性了。端木同志又说:“被压迫者所以不能站起来,是因为眼睛给人蒙上了的原故。武训认为要想看到真理,第一件事就必须揭开了那蒙在眼睛上面的眼罩。这样在这里便不只是一个识字不识字的问题,而是穷人识了字,才会得到更大的觉悟的问题,才会知道自己是怎样才被压迫的问题。”这完全是一种颠倒历史事实的唯心论的观点。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农民所以受压迫,是封建阶级在政治上经济上的统治所造成的,同识字与不识字是不相干的。在那样的社会制度下,纵使识了字还不是同样为反动统治者服务?作者为了要完成武训的英雄形象,竟把武训放高利贷,给人家说媒拉纤等等本领也说成“这正是智慧高度的表现,决不是一个愚蠢痴呆的人所可能做到的”。真奇怪,放高利贷,也变成“智慧高度的表现”了!他赞美武训会唱歌,会讲故事,不说废话,也不说没有内容的话。是的,这是真的,但他没有区别这种所谓内容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内容是反动统治者所欢迎的内容,还是人民所欢迎的内容?
在作者的眼里,几乎武训的一切都是值得赞美歌颂的,甚至把他终身不讨老婆也认为这是有远见的,是“一个组织者和运动者”(连作者也没有说出是干什么的“组织者运动者”)为了“保持义学的社会性”,为了反对家长制私有制的“卓越”行为。甚至把武训的向反动者下跪、磕头也认为并不失人类的尊严,是一种对敌人的“大抗议和大轻蔑。”我真不禁怀疑作者们是否失去了人类尊严的感觉?!
总之,在作者的眼里,武训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物,是一个惯于韧性战斗,充满了聪明智慧,心眼深,记性强能说能行,富有反抗精神的人物。因之在他肯定电影《武训传》的制作,“态度是严肃的,他的阶级观点放得非常分明,这是值得鼓励的”之后,便嫌这部片子对武训表扬的还不到家,使武训受到歪曲,把武训没有写成一个英雄,相反的写成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物”,“常常是把反抗的武训放在次要的地位”,作者在一连串地给武训做了错误的评价之后,还自以为这才是正确的历史观点和科学态度,他运用这种方法“透过外在的武训,寻到内在的武训”。难道正确的历史观点与科学态度是这样的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从以上所举的那些论点中,只能证明作者在这方面恰恰是严重地违反了历史观点与科学态度的。
以上这些地方,作者在他第二篇文章里根本没有检讨。为什么在第一篇文章里被他所肯定的示范人物,在二次出现时就成了封建统治者所肯定的示范人物了呢?为什么在第一篇文章里他反对电影把“武训写成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物”而在第二篇文章里自己又确定武训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物呢?那末,照他现在看起来,电影《武训传》岂不还是很正确的吗?
那么,我们再看看第二篇文章吧:
第一、他把武训看成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他可能有时表露出他对某一些人的抗议或轻视,但在本质上他是逆来顺受,卑屈妥协的”。在表面上看,好象是的,实际却不是。武训决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消极人物,他是用自己的行动,积极地为封建统治者作宣传,在维护旧道德旧秩序上,他是有功劳的,进取的,他狂热地“对反动的封建统治者,竭尽奴颜婢膝的能事”,他“否定被压迫人民的阶级斗争,向反动的封建统治者投降”。(五月二十日人民日报社论)把这样一个积极的奴才,看成一个消极的逆来顺受的弱者,很可能造成这样一种印象,用不着花费时间在这样人物身上来开展思想斗争,因而减弱了对这个论争的重视,这种看法显然是错误的。大家都应该正视这场思想斗争,这是一个原则性的大问题,正如人民日报社论中所指出的,容忍了对武训的宣传,“就是承认或者容忍污蔑农民革命斗争,污蔑中国历史,污蔑中国民族的反动宣传,就是把反动宣传认为正当的宣传。”
第二、在提到武训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上,作者仍然保留了这样一种观点,认为“他的成份好,劳动好,刻苦作风,利他主义……”不可否认,成份对一个人的思想是有重大影响的,但马克思主义者也不是唯成份论者,我们评判一个人物的好坏,主要看他的言行及其所产生的效果。退一步说,象武训这样一个乞丐,怎么能称得上“成份好,劳动好”呢?劳动的根本意义,是要能创造价值,下跪,磕头,说媒,吃蝎子等等,创造什么价值呢?其他如“刻苦作风,利他主义”等等,也说明作者的头脑中还存在着一些糊涂观念。武训的“刻苦作风”并不是对于人民大众的“利他主义”,而只是对于反动封建统治者的“利他主义”。事实上,武训的“刻苦”,正是他取得统治者表扬的资本。在他的义学功成名遂之后,他的“武七”被改成了“武训”,“义学症”被敕封为“义学正”。这是什么“利他主义”呢?
张牙舞爪的老虎,是容易戒备的,而那种画皮的妖怪,就需要更清醒的头脑和锐利的眼;拿着刀的反革命是容易戒备的,但对于用苦行来博取人的同情和麻痹毒害人的灵魂象武训这样的人,就需要更缜密的观察与更大的警惕。我们不仅要善于识别各式各样的敌人和各式各样的为敌人服务的奴才,而且还要善于识别那些披着进步外衣的反动的改良主义的理论。
象曾国藩、李鸿章这样公开认贼作父的民族败类,人民是一望而知的,这一点,连奴才的主人也很明白,所以他们要在这些“文正公”“文忠公”之外,再加上一个“义学正”,从各方面物色一些更能维护封建道德和反动秩序的人物来稳固他们的统治,武训就是他们最理想的一个。他用违反人性统治,武训就是他们最理想的一个。他用违反人性的苦行来消蚀人民的斗志,迷惑人民的斗争方向,维护着旧传统旧道德,而且积极地为反动统治阶级培养出更多更驯顺的奴才。从满清到蒋介石之所以把武训推崇得那样高,正是因为他是诚心诚意地为封建统治者作了一件对他们极为有利的事情。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攻心为上”,封建统治者是知道这些话的意义的。他们可以站在人民大众的头上向人民大叫:“你们看,武训是一个穷人呀,他是不赞成周大那些‘叛逆者’的呀。”
敌人认为好的,正是我们应该说坏的;敌人要保存的,正是我们所要摧毁的;这是做为一个中国人民应有的立场和态度。《武训传》在这方面给我们思想界文化界作了一个很好的测验,经过这一测验,将更好地鞭策我们认真地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我相信经过这次思想斗争,一定可以使大家的认识提高一步。


第5版()
专栏:读者来信

  读者来信
肃清“武训精神”的思想毒害
编辑同志:
武训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以前我是不十分了解的,也没十分弄清他的故事。可是我对武训的印象很深。早在一九四二年前后,我在四川北碚复旦大学读书。当时中文系的教授张默生非常崇拜武训,把武训写了很长一篇“人物描述”,同学们竞相传看。我也把武训当作“圣人”。
当时我为什么有这种认识呢?主要是我认为武训是穷人,他能那样的办学校,精神很可佩。这是我缺乏明确的阶级观念的表现,只是无原则地认为穷人就好,没有从他行为的“效果”来认识“武训精神”的反动实质。
参加革命三年多了,可是我对武训的认识没有变。前些日子,我抱着崇拜的心情看了《武训传》电影。看完后,觉得很气闷,很狼狈,但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我回来后就和同志们说不好,我说武训为什么要哭呢?我特别不同意武训凑好了钱,在几个什么“大人”面前跪下含泪哀求的场面。我曾批评电影的导演没立场,虽然事实上武训曾给这些“大人”跪下哀求过,但是我们不能用客观主义的手法来处理。这一点说明我仍然没有否定武训这个人物,错误地把武训看成是农民阶级的代表人物,只在电影的拍摄手法上不同意罢了。我对武训的认识依然是糊涂的。
读了批评武训的文章后,我知道了武训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歌颂的人。读了人民日报的社论后,使我进一步认识到武训这一问题是一个思想原则问题。我同意这一问题必须展开讨论。同时我也警惕自己,必须加强政治学习,在思想行动上要严防受反动思想的迷惑。
(工人日报 邵嘉陵)编辑同志:
我非常同意人民日报对《武训传》影片的批评。《武训传》在太原也放映过,我看《武训传》时,看一半就不想再看下去。
“七、七”事变时,我曾深入农村去做抗日救亡工作。当时是到一个小学校里去当教员,还办了夜校补习班,教救亡歌曲,画救亡漫画,做抗日救亡的宣传工作。村里的年青小伙子、小学生和农民都和我非常亲近,意气相投。我曾幻想,有了这么多群众拥护抗日救亡,把救亡力量组织起来不成问题。谁知反动统治当局对我提出警告:“不准胡闹,当心脑袋!”我的理想无法实现!试想武训在满清末年的黑暗统治下,如果他所兴办的义学与统治阶级的利益不相吻合,他能办下去吗?这问题是很明显的。
武训时常以双膝跪倒在地主豪绅阶级面前,面带苦容,两眼泪汪汪,这完全是奴才相!当我看到武训向杨举人跪,向秀才跪,向一切给他施点小钱的人都下跪时,我就闭着眼看不下去。因为这种懦弱、无能、乞怜、卑贱的性格,使我感到十分的嫌恶和痛恨,这与农民勤劳、勇敢与统治阶级作顽强斗争的性格有什么相同之处呢?这真是对我们民族的一种不能容忍的侮辱。
这部影片是应当立即停演的,不能再继续让它对人民散布毒害的思想吧!
太原电信局 何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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