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30日人民日报 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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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华北工业增产中的配合问题
郑伯彬
 (一)
说到华北工业的增加生产,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但象华北这样的地方,工业资源的赋存那样丰富,劳动力的供给又不成问题,市场也相当广大,工业产品的需要是那么迫切,为什么在旧时代总不能走上工业化的道路呢?很显然的,过去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官僚资本,根本限制了工业的发展。在今天,这些限制生产发展的桎梏解除了,华北工业生产一定会获得它无限光明的前途的。
当旧的桎梏已告解除之后,解放后的旧存工业本身还存在着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这种问题且非常繁复。诸如如何引导社会游资投入工业生产,如何使既有工业扩大再生产,如何在劳资两利的原则下具体的解决劳资问题等等,都是非常迫切的问题。但我在这里所要提出的,还不是这些,我总觉得还有一个更重要,对华北更有特殊意义的工业本身的配合问题。比方说,在各种不同的工业配合上,在产品种类或生产数量上,是否可以互相辅助,收得配合发展的效果?在每个单一的工业生产的机构中,又是否存在着生产步调不合拍节的情形?工业的良好配合,是落后工业加速发展的重要条件。特别是在逐渐步入计划经济的阶段,有计划,有组织的配合生产更显重要。为使工业化的进程加速,我以为对各种工业机构的设备能力和生产品种及相互配合等等有即行从事精密检查的必要。
(二)
为什么我们认为工业配合问题在华北有特殊重要的意义呢?我们无妨略为提到华北工业的自然环境和历史背景。华北工业建设的优越性,以自然条件来说,其地位仅次于东北。对某种资源赋存的状况来说——例如烟煤及良质铁砂的赋存,劳动力的丰富——实际还较东北为优。根据地理的和蕴藏的条件,华北应该是我国重工业的主要中心区,至少是第二重工业地带。
但是,从华北工业的历史背景来说,旧存的华北工业基础却和日寇的殖民地政策有密切关系。经过了八年的日本帝国主义统治,华北工业具有浓厚的殖民地性质。民国三十年十月日人的第二次五年计划,虽然曾经放弃过去专门榨取资源的方针,改为“边取边予”的政策,着手“建设”工业,但是,在基本上,当时华北的工业依然只是所谓中日“满”经济圈内的一环,失掉了它的独立性。
国民党接收了日寇建设的遗产,并没有把这个基本性质改变,相反的,由于城乡关系的断绝,华北与东北的隔离,更重要的,是由于各主管部门和各大官僚的掠夺割裂,更使华北的工业加深了跛足性,每个事业都失掉了发展的凭借,摇摇欲坠,连上述殖民地性的工业规模也不能维持。这些可怜的既存工业,今后应该怎样重行调整配合,增强其应有的独立自主性,给它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显然成了今日华北工业生产发展的主题之一。
这里,我们举出几个具体的例子:石景山年产五十余万吨的炼铁设备,并没有适当的炼钢设备配合,天津和唐山两个炼钢厂和石景山的生铁制造能力比较起来,真是缈小得很,在日寇统治期,石景山的生铁一直是作为原料运往日本的。现在石景山的能力虽大为减低,但津唐的炼钢能力更为低下,铁与钢仍不能配合。同样,钢锭生产与轨钢能力的配合,煤与运输能力的配合(开滦煤产发生所谓“涨死”的情形,可以说明),酸碱与一般化工的配合,烟煤和所有工业和电力的配合,以及电力与所有工业的动力需要配合,都是值得缜密考虑的。在今日,工业已经成了一个有机体,缺少了一部分,或者有一二个部门不能配合妥当,其影响都不仅是本身的发展,而且会影响到其他工业的麻痹和瘫痪。
(三)
除了工业部门间的配合以外,还有同一工厂内生产过程中各部门的配合问题。这里所说的生产过程中的配合,是指同一工厂在各生产阶段的设备能力和工作情况而说的,也就是某一工业本身的经济问题。例如天津的某家纸厂,在切苇、煮浆、打浆、漂白、造纸、整理等一连串的生产过程里,其中仅由于打浆一部的设备不足,就常常影响到其余部门生产能力的不能充分发挥。
类似这种情形,无论是同一工业内部某一生产部门的不能配合,或是各种工业间某一工业的不能配合,甚至于更扩大范围来说,工业与农业或其他产业间之某一部分的不能配合;这在工业经济中就认为是一种“瓶颈”现象(这往往是殖民地经济的特征)。华北的情形,由于日人的长期统治,把华北划入日“满”经济圈,以及国民党的劫收分割,派用一些不知工业经济为何物的工程人员管理工厂的结果,这种瓶颈现象,到处都可以发现。瓶颈的发现,在工业经济中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表示在这状态下,必需重新考虑生产计划,假使只就某一部门一味提高生产,必将增加生产成本,并发生局部生产过剩的现象。这个问题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了。
在普通的情形下,生产成本遽增的状态,多半发生于设备不能充分利用的时候,但在华北则充其量只是瓶颈部分的设备已经充分使用而已。假使瓶颈的限制影响了生产成本,那末,关于生产的计划就必需首先着手于瓶颈部分的扩大。
在目前,有些工业感到成品销售困难。提高社会购买力并不是短期内所能做到的,工业生产机构方面,减低可变资本中的平均单位费用,也同样不太容易;现在工业家所能做到的,恐怕只有设法解除本身的瓶颈限制,充分利用其余的设备或者减少一些不相称的费用,以达到那最有效的生产标准。在整个社会的生产体系来说,自然也同样有更加精密调整安排的必要。
(四)
因此,在这篇短文里,我特别提出,在增加生产,使生产长一寸的号召下,热烈展开一些工业经济的讨论。不仅在整个增产问题上需要一个严密的生产计划,有重点,有步骤的发展华北工业,即在某一工厂内,也需要切实的解决一些具体的问题,借以有利的提高生产,减低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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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论产业家的积极性
郭大力
许多产业家或者说产业资本家缺乏积极性这件事,已成为近来人们广泛谈论的资料了。这种缺乏,曾经表现在种种令人注目的事实上:当一个在若干方面和产业资本家阶级有相反利害关系的阶级,即工资劳动者阶级,提出某种要求时,他们总是采取消极的态度,不敢或装做不敢表示自己的意见;当他们的事业发生某种危机,不从速补救,即有失败危险时,他们总是懒得设法,却情愿看着它垮下去,好象这就是他们表示意思的最好的方法;他们已经没有扩大事业的雄心,而只因陋就简,照原有的成规做事,好象维持这样一个场面,也只是为了某种说不出口的理由似的。总之,在事业上,他们似乎只扮演一个纯然被动的角色了。
一般人对于这种情形的发生,往往解释为无产阶级领导的革命的结果。不管共产党领导者再三解说目前仍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阶段,产业资本家在新民主主义国家还有一个长期间的历史任务,许多产业家们还是怀着疑虑,而不敢勇往直前。这是事实。但一般人的看法,纵然不是全然没有根据,也不能说有完全的根据,因为它只说出了事情的一方面。必须把事情的另一方面补足起来,方才算把握住了真相。
这所谓事情的另一方面是这样的:
中国的产业资本家们,一般而论(那就是说,特殊的例外自然还是有的),一向来,就只曾发挥他们的资本家的积极性,却很少能够发挥他们的产业家的积极性。那就是说,当作一个想由定额价值生出更多价值的身份,他们固然是积极的,甚至过分积极的,但当作一个产业家,当作一个想由更小的使用价值造出更大的使用价值,由无使用价值造出使用价值的身份,他们一向来就是消极的,不起劲的。证据是在这里:几乎每一个产业家,都做公债、做标金、做地产、做种种投机。在抗战期间,以商养工,也几乎是普遍的现象。
把产业家这种消极性完全归咎于产业家自己,当然也是不公道的。有种种事情,使他当作一个产业家,没有方法可以发挥他的积极性。首先有帝国主义的侵略。帝国主义者们,单是凭借他们的更优越的生产条件,已经可以打败我们的产业家,而把他们的更低廉的商品,推到我们的市场上来,并从而把我们的市场独占了。所以,当他们再取得不平等条约的种种特殊权益时,我们的产业家,除了甘心成为他们的附庸,就真正很难有存在和发展的余地了。
其次,有封建的剥削关系。这种封建的剥削关系,不仅造成了各式各样的封建性的政权,成为帝国主义的帮凶,而以多种多样的束缚,和侵害,加在各种产业上面。它还在一种直接的意义上,以过重的租,把农民的购买力——国内市场最主要的成分——彻底破坏,而在这样破坏农民的购买力时,它并没有从别方面,为民族产业所遇到的这个缺陷填补起来。地主和收税人的收入,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汇合向外滚流,以购买种种舶来的用品,或为安全的目的,而逃避出去。
最后,官僚资本的统治,在这方面,还造成了更可悲的结果。因为没有独占,就不可能有官僚资本,所以官僚资本一开始就必然是独占的。必须注意,官僚资本的独占,还是一切独占中最为特出的。它的特征是由欺压的方法形成,所以形成之后,也不能没有欺压的作用。当作帝国主义的附庸和封建力量的结晶,它是象一条鲸鱼,有把整个海的小动物吞咽下去的气概。在这个局面下,每一个产业家都有朝不保夕之感。挣扎往往成为徒然的;投靠某种势力,倒宁就是一个上策了。
搞产业,对于我们的要由定额价值生出更多价值的资本家,早就成了一条死路了。理论的说和实践的说,能够救他们出来的,只是反帝国主义,反封建,反官僚资本的革命。所以,新民主主义革命,不能是产业家消极的原因。而应该是他们转趋积极的原因,那就是说,产业家缺乏积极性,是一种早就存在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宁说是怎样才能把这个既有的事实改正过来。
这种改正工作,到现在,已经成为诸种重要工作中的一项了。新民主主义社会的经济,如所周知,包含着私人资本经济这一个重要项目。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也需要产业资本家负起一种重要的责任。他们有资本,所以享有权利,可以发展社会的生产;他们有资本,所以也负有责任要发展社会的生产。我们要增加他们的(即产业家的)积极性,使生产的进步可以加速,因为社会主义只能建立在进步的生产的基础上。
所以,新民主主义革命本身,在一种意义上说来,就应该是一种最重要的增进产业家积极性的方法。这个革命的目的,是反帝国主义,反封建,反官僚资本。不把这些消灭,产业的发展就是不可能的,并且,在这样做过之后,新民主主义的政府还会确立适当的货币制度和银行制度,会确立合理的课税制度,会确立明确的各方面全顾到的劳工政策,从而,使产业资本家们在生产过程中和流通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可以解除。所以,从此以后,产业家们,只要他们不从事于有害国民生计的活动,那是真正可以做一点事了。
所以,在这里,如果还有什么会成问题,那就不过因为产业资本家害怕听社会主义,害怕听阶级理论。所以,教育应该尽它的功能。如何教育资本家,使其心理改变,该是一件重要的工作了。社会主义的到来是必然的。但因为社会主义的实现,必须建立在发展生产力的基础上,所以,产业家,曾经在生产发展上尽了力的产业家,对于社会主义的实现,宁说是有功的。所以,我们应当明白告诉他们,作为一个产业家,什么是他们可以做的,什么是他们不可以做的。
当然,我们也应当让产业家有地方发表他们的意见和要求。旧式的由资产阶级支配的代议政治已经不适用了,但在人民代表大会中,产业家的代表,也是有它的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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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工作研究

  关于华北中小城市恢复与发展生产问题
徐兑
 一、变化与趋势:
随着华北全区解放及全国革命形势的迅速胜利发展,在城乡物资交流与对外贸易开始发展的条件下,华北各中小城市的恢复与发展生产问题,势必引起新的变化和发展。它将打破过去十数年来在抗日战争与自卫解放战争时期的自给自足经济范围,使中小城市的小型工业与手工业生产和大城市的机器生产密切联系与相互依存,并根据各区的具体条件,实现城乡生产的合理分工。
较为明显的变化和趋势有两个方面,这就是由于平津等大城市的解放,中小城市的许多生产事业必将随着活跃与发展起来。比如天津、青岛、济南等城市解放后,将需要大量的棉绒,这必将促进产棉区各中小城市轧花业的活跃;各大城市需要之大量蒲包,冀南永年及冀中静海一带的特产编蒲业,必将由过去没有销路因而萎缩的情况走向发展,现该地已着手大力扶助,并加以技术指导,组织整装提高质量,这是完全必要和正确的;其它如需要中小城市将原料经过初步制造为半成品,供给大城市最后加工完成的工业,如冀中献县及冀鲁豫清丰、南乐一带的掏草帽辫手工业也将发展;其次,过去由于城乡阻隔,缺乏大城市的技术指导及某些机件器材,如轧花机的皮轴、压花机的弓条等,现在由有大城市的充分供应,加以华北棉产的逐年增加,这种小型的制造轧花、弹花机的铁工业,必将适应的发展起来。同时随着出口贸易的开展,华北各地土产山货的出口量日渐增多。据天津对外贸易公司的统计:三月份出口山货一千九百零二公担(每公担二百斤);四月份增为六千零卅六公担,较前增加两倍多;五月份出口数字尤大,且价格普遍上涨,按五月一日与二十五日价格比较,其中以黑白瓜子上涨最高,每百斤平均提高百分之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同时猪鬃业也开始恢复,华北为全国三大鬃产区之一,事变前占天津出口贸易的百分之六十,产品优良世界闻名。目前为恢复猪鬃的出口,河北、察哈尔、冀鲁豫等产区均已开始收毛,华北贸易总公司在天津收买猪鬃的牌价,由五月上旬至下旬,每套(百斤为一箱,五十五箱为一套)由一千二百万元上升为二千二百五十万元;为加强猪鬃制造业,在人民政府的扶助下,保定及津东胥各庄的特有的整理鬃毛业亦开始恢复。
变化的另一方面,是某些缺乏生产原料与技术条件,在自给自足的经济情况下,经人为的努力而发展起来的工业与手工业,则开始呈现萧条和萎缩。如小城市的手工卷烟业及太行、五台山区的纺织业,在抗战期间虽然普遍的发展起来,但由于技术落后成本高,在机器工业品的影响下,利润大减,销路不畅。为此,冀鲁豫菏泽恒泰、保丰等五家私营卷烟业已开始转业,合资经营一座机器榨油厂,于本月二十一日正式开张。
目前这一新的变化虽然还不十分明显,这主要是由于各大城市的生产尚未全部恢复,产量较小,及交通运输亦未畅通。但变化终将逐渐发展而日益明确,故各级有关领导必须有预见性的眼光,即早进行有计划有组织有准备的指导。
二、发展什么?
综观上述情况,变化既已开始,那么今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呢?根据“迅速恢复与发展工业生产,变消费城市为生产城市”这一建设城市的总方针,对于中小城市的生产事业给予扶助和发展是肯定无疑的。扶助发展的原则,则需照顾到大城市工业与农业生产及生活的需要两方面,大致有这样几种情况:一、凡大城市工业生产目前尚不能满足群众需要者,而各地在既有原料和生产基础的条件下,仍应继续扶持其发展,如冀中的榨油、轧花业,高阳的纺织业,唐山的窑瓷业及各地的铁、木生产工具制造业等。但国家贸易机关应根据全面情况,按照各地供求需要,有计划有组织的加以帮助和领导,尽可能减少生产上的盲目性,以达到正常发展。二、凡大城市生产已能全部代替者,如卷烟、造胰及部分地区的手工纺织业等,则应主动的、有步骤的减缩生产或组织转业,不得顾惜犹疑或盲目发展。各地经济部门应予以必要的协助,做好善后工作,以免因转业而使其生活和生产受到大的影响。三、凡大城市工业生产所不能代替,而又为城乡生产与生活所必需者,如目前已开始活跃的各种出口品,山货、药材、猪鬃、皮毛、鸡子及各地某些特种手工业,国营经济应给以大力扶助,主要是解决其资金与运输的困难,加强技术指导,进行整装提高质量以利发展。
三、两个问题:
第一、在平津初解放时,华北贸易部门为了大量采购棉花,供给中纺,曾对农村手工纺织采取“挤”的方针,这种过于急性的措置,显然是不对的。因为中国目前的工业不是多而是少,目前城市工业的生产能力还满足不了群众的需要,洋纱洋布还不足以解决全部农村的需要,故冀中冀南的纺织业还能够存在,有些有较巩固的技术基础,有悠久的历史和一定的市场,如高阳布,还可以得到一定的发展。
第二、各地工商部领导部门及国家贸易机关和供销合作社应拿出一定的力量,来帮助各中小城市解决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上述工业与手工业产品的销路问题。由于在长期的战争环境中,城乡阻隔,交通不便,故物资停滞不得交流。因为中小城市的生产,常常是该地生产并不是该地销售,而是供给别地需要的,如高阳布的市场是在山西、绥远、冀南、冀中。编蒲业的市场是在天津,而这种长途运销为私人力量或带有副业生产性质的手工业者不能单独解决的。因此国营经济给予恰当的扶助是必要的,应有计划有组织的进行长足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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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儿女英雄传
袁静 孔厥
 第十五回 指引(续)

牛大水和孙家庄的代表们,正在解决张三李四王麻子——农民内部的土地纠纷呢。一见申家庄那边人来了,干部和干部,代表和代表,都亲热的招呼、让坐,欢欢喜喜的说笑开了。谈了一阵闲话,申家庄的代表就提出来要收回那四十亩地的事儿,孙家庄的代表一听就直了眼儿。僵了一会,孙家庄的代表把大水叫到隔壁屋里,悄悄儿叽咕一阵,一个个走出来,脸上都不怎么好意思;他们让大水先开口。
大水笑着对小梅说:“哈呀,杨小梅同志,你们这个事儿可不好办啊!申家庄的地不是很多吗?为什么要收回那四十亩地呢?”小梅先一楞,随后笑着说:“你还说这个话!申家庄的地不够种,你还不知道?”大水说:“申家庄的地怎么会不够种呢?”小梅说:“够种还问你们要地啊?”他两个越说越拧,脸上的笑影儿都没有了。两方面的代表在旁边听得着急,到后来再也耐不住,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抢开话儿了。
申家庄的代表说:“反正这地是申家庄的,应该归我们种!”孙家庄的代表说:“这地已经拨给孙家庄了,我们有优先权!”申家庄的说:“我们事变前就种上了,我们的优先权比你们还先!”孙家庄的说:“你们那个优先权不中用!没有三八年减租,哪儿来的优先权?”申家庄的又说:“我们代表申家庄农民的利益!你们这么着,叫我们跟群众怎么交代呀?”孙家庄的也说:“我们代表孙家庄的利益!你们这么着,叫我们跟群众怎么交代呀?”……
那边代表跟代表争了个热闹,这边大水和小梅吵了个乱爆。大水说:“这有什么争的!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啊?”小梅说:“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你还跟我争什么呀?”大水生气的说:“我不跟你说了!明明你犯了本位,你还跟我吵!”小梅也生气的说:“咱们别说了!你自己犯了本位,倒还怪我!”大水指着小梅说:“唉!我看你是做了群众的尾巴啦!”小梅指着大水说:“吓!你才是群众的尾巴尖儿呢!”……
这么着,代表对代表,干部对干部,大家脸红脖子粗,闹得不可开交。闹了半天,柳喜儿嚷得哑了嗓子,魏大猛叫得岔了气儿,牛大水火得脑袋懵,杨小梅气得肚子痛;老祖宗累坏了,上气不接不气的,坐在一边,干瞪着眼儿……
正在这时候,县委黑老蔡检查工作来了。

人们都说:“好了好了,老蔡来了!叫老蔡评评理吧!”大水就说大水的理由,小梅就说小梅的理由;申家庄的代表讲申家庄的道理,孙家庄的代表讲孙家庄的道理;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方面又争开了。听得黑老蔡哈哈大笑,笑得大伙儿都楞住了。
黑老蔡叫他们都坐下来,先歇一歇,清醒清醒脑子,然后问他们:“申耀宗倒算去的粮食,你们找他退了没有?”小梅那一伙吞吞吐吐的说:“这个……还没有呢!”大水那一伙也嘟嘟嚷嚷的说:“我们尽忙着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没有顾上呢!”老蔡又问:“申耀宗有没有瞒地,你们弄清楚了没有?”这一问,两方面都瞪了眼儿:“啊呀……这可是……谁知道!”老蔡笑了笑说:“你们争地,连地有多少还不清楚,你们争什么呢?”大家都傻笑开了。
黑老蔡也忍不住好笑,他紧一步问:“你们这是农民跟地主算帐呢,还是农民跟农民斗争呢?”大伙儿不好意思的搭拉下脑袋,说:“可不是!错就错在这上面啦!”老祖宗用拐杖一顿,说:“嗨,申耀宗的地多哩么!怎么七闹八闹就不够种了呢?”人们说:“还不是他把地倒来倒去,一会儿租给这个,一会儿租给那个,倒了个乱七八糟,弄得咱们摸不清啦!”柳喜儿拍着手说:“吓,咱们这是嘴头子上挂着肉,牙齿倒咬舌头!”
魏大猛跳起来说:“坏了!这事儿咱们上当了!他妈的,都是我的过!要这四十亩地是我开的头,我可是听申耀宗说的;这不是给他耍猴儿啦?”大家都觉得,真是上当了。小梅红着脸说:“都怨我不好,那天就不该吃他的饭!人家把好话一糊弄,咱们就给迷混住啦!”
大伙儿想一想,算一算,申耀宗顶少有两顷地呢,他隐瞒住好几十亩,准想暗地租出去,多收租子。要是把这些地马上租出来,就没个不够种的;再把刮走的粮食一退回,人们就不会再挨饿了啊!
代表们心里一透亮,谁都笑开了脸儿。申家庄的就向孙家庄的道歉,说:“这是我们不对啦,找你们麻烦!”孙家庄的也向申家庄的赔礼,说:“我们也不好,跟你们吵嘴!”小梅对大水承认错误,说自己立场没站稳,工作不深入。大水抢着说:“我也有错误,我不追究明白,工作也是不深入;我把申耀宗撇在一边,倒跟你们闹,吓,真是,我的立场跑到哪儿去了啊!”旁边黑老蔡听着,笑迷迷的望着他们,不言声。
大伙儿正说得热闹,魏大猛忽然喊起来:“得了得了!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呀?咱们快找申耀宗去!”申家庄的都说:“走走走!”孙家庄的也说:“走走走!天下农民是一家!咱们一块儿去!”
大水小梅问老蔡还有什么话,老蔡嘱咐说:“你们一块儿去很好,人多力量大。可是得随时注意:咱们对地主有斗争的一面,也有团结的一面。不斗争,不改善人民生活,就根本不能打败日本;不团结,不让统一战线,也不能团结更多的力量。毛主席说的,斗争是为了团结,团结是为了抗日。咱们不要右了,可也不要过左。大伙儿好好掌握住吧!”
代表们说:“对对对,咱们跟申耀宗讲理去!”大水小梅领头,一伙人兴冲冲的走了,老祖宗拄着个拐杖,也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

路上,代表们又说笑开了。大水对小梅说:“哈,老蔡真来得巧!他要不来检查工作,咱们不定闹成什么样儿咧!”小梅笑着说:“吓!你那会儿凶成什么啦?指着我的鼻子,尽给我扣帽子!反正我也没有招儿,你给我扣什么帽子,我也给你扣什么帽子!”
大水好笑的说:“那会儿我是屁股上挂镜子,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心里可实在生你的气呢。”小梅说:“我还不是气得要命!心里说,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真是个牛脾气,以后再不跟他好啦。”说着转过脸来,对大水笑了。大水说:“你以后还跟我好不?”小梅腾的一下脸红了,说:“看你还问这个话儿!”
两个人都想起不久就要结婚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觉得并肩走着不合适,就分开,混在代表们中间去了。
代表们也正说得热闹。老祖宗说:“瞧咱们黑老蔡真行啊,怎么三言五语,就把我这老糊涂点拨开了?”魏大猛嚷着:“要不是共产党领导咱们,毛主席给咱们指道儿,咱们还不定碰死在哪儿呢!”
大家越说越高兴,越走越有劲儿了。柳喜儿唱起毛主席歌,大伙儿七高八低的跟着唱起来: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生存!
呼嗨呀,
他是人民大救星!
(未完)
(昨天第一节末一段,小梅把减租法令一条条提出来,叫申耀宗实行,误为“叫申耀宗说:实行。”第二节末一段,到孙家庄去,误为“到申家庄去。”特此更正)(附图片)
彦涵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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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欢迎下列文稿
一、具有指导、教育意义的杂文、随笔。
二、有内容写得又生动的通讯、报告;写一个故事、写一个人物的散文、特写。
三、剧评、影评、书评或对某一篇作品的分析、评介。
四、工人、学生、战士,干部学习中,对某一问题讨论的意见、心得,以及从学习中如何提高了思想、改变了生活的具体过程的报导。
五、童话,科学小品,理论的学习、探讨及问题解答。
六、以上文稿,均望写短小些,在千五百字以内。
七、时事漫画,描写生产、支前、解放战争的故事画、木刻、连环画。
本报副刊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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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解放后的唐山工矿业
本报记者 林里
拥有八万余工人的唐山工矿区,是全国著名的工业重地之一,解放后的半年间,经国家经济的领导与扶助,各公私厂矿的生产量均已达到或超过了解放前国民党统治时期的水平,正规化的生产建设已经开始。
作为工业命脉之一的唐山发电厂,是华北电业公司四大发电厂之一,备有一万及一万五千基罗瓦特的发电机各一部,因主变压器容量不足,目前发电量为一万九千基罗瓦特。解放以来,该厂保障了唐山的光明与工业用电,并很快修复了汉沽的变压器与输电线,得以把目前发电量的三分之一送给急需用电的汉沽、塘沽、与天津。
制钢厂建设于一九四三年日伪之手,这是工业建设的脊骨,当时日寇以月产五百吨钢为目标,但未能实现,国民党接受后仍按此项计划进行,也始终未能达成原计划之半。解放后该厂成为人民国家的财富,产量早在四月份就提高到三百四十二吨的纪录,等于该厂有史以来最高产量的百分之一百四十四强。现该厂员工正从各方面准备条件,不久即可实现月产五百吨钢的计划。该厂所辖古冶耐火材料厂,产品除供钢厂自用外,大部出售于天津、石景山等地,产量亦较解放前提高一倍。
位居华北第一的铁路工厂,有职工人员四千八百余,厂内分八系十三所,是全部工作中相互衔接的环节。解放以来,该厂修复了八十辆机车,一千零三十二列客货车。解放前要一千五百个工始得修妥的客车,现在只用八百工,就是说,产量几乎提高一倍。最近,他们接受了北方厂务会议的任务,决为五年内完成全国二十万公里铁路网而奋斗,它和长辛店兄弟厂担负了下半年内修好现有死车百分之六十的光荣任务。
具有三万三千支纱锭,五百五十台布机的华新纺织厂,现有男女职工两千余,公私合营。她站在冀东产棉区的中心,有着源源不断的原料供给,但在国民党依赖美棉,摧残农村的罪恶政策下,华新却因原料供给不足将日夜两班制改为一班制。唐山解放后,国家贸易机关供给了她足够的原棉,又包订了成品,所以解放后六七天就恢复了两班制,现在她可以月产两万五千匹布,又一万四千包纱,除供冀东广大农村所需外,尚输出一部给东北。
私人集资的启新洋灰厂,有四十四年的历史,石头蕴藏量极丰,按目前生产状况,据说还可开采四、五十年。解放前,启新正在闹着停厂的纠纷,当时存灰十四万余吨,工资无法支付,工人生活苦不堪言,因无法维持生产申请关厂停工。解放后,国家贸易机关首先借给钱和布,让其发给工人生活维持费,并收买积存在工人手中的洋灰卷(系厂方发给工人工资的一种支票),解决了工人的吃饭问题。继又以公私兼顾公平合理的价格订购大批洋灰,医治了启新膨涨欲死的瘫痪症,维持了该厂生产并能逐步上升,至五月份,已达到解放前最高月量一万五千五百多吨的数目。
开采了七十多年,蕴藏量尚有十五万万吨的开滦矿,日寇时代曾一度被日伪接收。其产煤原有百分之六十南运京沪杭青与海外,百分之四十销于平津唐,自国民党发动了罪恶的战争后,运销不畅。唐山解放时曾存煤百万吨,五万四千余职工一个半月的工资未发,形成为一面存煤如山;一百饿着肚子生产的畸形状态。矿方曾提出停止生产以减轻工资负担。为了发展生产与供给工业生产以煤需,为了保障职工生活,国家银行曾先后贷给开滦十二亿元之巨款,并以上千万斤的粮食面粉收购其存煤,政府把大批煤积压在自己手里,实际上是对开滦的支援。为使开滦迅速恢复生产,更于六月初旬签订了北平协议,政府除宣布滦煤南运青、沪不征出口税外,保证每月以相当十五万袋面粉的物资换煤,这等于代开滦开支了职工工资实物部分的全部,使开滦得以无忧无虑的进行生产。由于人民政府的大量支持与援助,开滦矿已由解放前日产不足万吨的数目上升为现在的每天一万二千吨,且在继续提高中。
素有“北方景德镇”之称的唐山陶瓷业,除一般瓷器外更以出产电器瓷、卫生瓷、地砖、化学用瓷而驰名,平沈京沪均有唐瓷市场,规模较大的启新(现为公营)与私营德盛磁厂,解放前同样遭受着半停顿的命运。解放后,经过国家的多方维持与解决销路困难,现两厂每月产瓷数百吨,营业与产量均超过了解放前国民党统治时期的水平。
唐山工矿业的迅速恢复与发展,稳定了建设唐山的基础,同时,对华北与全国的工业建设都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然而,它是怎样恢复与发展起来的呢?
首先是唐山工人阶级,在蒋匪败逃之时,以英勇顽强的姿态组织了护厂队,纠察队,在他们日以继夜的守卫下,各厂矿机器、矿井完整无损,为解放后发展生产准备下良好的条件。过去,国民党遗留下的工业危机,曾严重的威胁着唐山的生存,重工业因产品无出路而涨饱欲死,轻工业因原料奇缺将倒闭,我们进入唐山,各厂存货售不出,外面粮食进不来,一时成了严重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一面由党委号召工人咬紧牙关,克服困难,维持生产,一面由人民政府,国家贸易机关,在军管会统一领导下,集中全力打通城乡关系,开始以棉花换华新的布,把布运往乡村换食粮,没有火车、马车,就雇用人力车、农民手推车。为了吸收粮食入城与解决运输困难,政府曾抽调了五十多个干部专以下乡运粮、工会、党委都围绕着工人的食粮问题而努力。直到三百万斤杂粮入城,工人生活与生产才得以维持。这时,一面呈请上级给以资金支持,一面由贸易机关派员赴东北与平津(此时已解放)推销产品,对外关系的打通,加以铁路很快修复,东北粮来,产品出关,才由维持生产的局面转到恢复与发展生产的状态。现在,洋灰大批输出东北,纱布供不应求,承德、石家庄、长治、沈阳等地,均有客商来唐订购电瓷、卫生瓷、钢铁等。就销路与原料来说,基本上已不成问题。上海青岛的解放,给唐山工矿界一极大兴奋,如能很快恢复运输,对唐山工矿业的发展便又增加了一层保障。
唐山是一生产城市,人口号称三十万(矿区在内),直接参加生产的工人八万三千二百四十三人,连其家属约占唐山总人口的四分之三。因之,做好工人工作,解决了生产问题,就等于解决了整个唐山问题的大部。半年来,唐山在保障职工生活,安定生产秩序上均做了不少努力,诸如实物工资制,高价收买工人中的煤票、面票、洋灰券(均系工资支票),低价配给工人日用品,举办合作事业等。从而安定了工人情绪,推动与发展了生产。由此可知,解决工人生活问题,是依靠工人阶级重要经验之一。唐山就是以此恢复与发展了生产的。
一九四九、六、十八日于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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