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6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回忆欧阳立安的就义
  寄给立安同志的母亲——陶承同志
陶承同志:
在人民日报上读到“回忆儿子的牺牲”一文,真使我悲喜交集!
悲的是想到当年立安同志等英勇牺牲时慷慨激昂的一幕,上海龙华雪地上斑斑殷红的血迹,至今仍是鲜明地记忆在我的脑海中。立安同志的精神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喜的是知道了他还有一个可敬的革命的母亲健在着;并且知道了他原来具有优越的革命传统,是中国早期的布尔塞维克欧阳梅生同志的后裔。
我得告诉你,我是立安同志同案被捕者之一。他于一九二九年冬去苏联出席国际职工及青年大会时,我那时正由苏联学习回来不久,在上海担任党的闸北区委书记。立安同志是由闸北区选拔出来的干部,我曾与他亲自谈话三次。记得在第二次的谈话时,并有沪中区委书记恽代英同志、沪东区委书记何孟雄同志参加。最后我送他踏上去海参威的苏联轮船。不过同志间只知道他姓扬,而不知是复姓欧阳。
立安同志回国后不久,就在一九三一年一月十七日的夜晚,于上海东方旅馆被捕了。他那时所担负的工作是共产主义青年团江苏省委委员兼上海总工会青工部部长,到东方饭店去是为了出席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筹备委员会会议,被捕后,拘禁于老闸巡捕房,后来引渡到国民党的公安总局而淞沪警备司令部,到了二月七日夜晚十时,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于龙华的司令部之内的广场上!遗体也即理葬在广场内的方塔旁边。同志就义的男女同志共二十三人之多,如林育南、李求实、何孟雄、龙大道、恽雨棠、蔡博真、胡也频、徐殷夫、柔石、冯铿(女)、伍仲文(女)、李文(女)、王昆、费达夫等,皆是中国无产阶级最优秀的战士。而年龄最小的,就是立安同志,他那时只有十八岁。同案中尚有十三人是判了五年到十年的徒刑,主要原因是告密的叛徒不认识他们,无从指证。现在尚健在的除我外,尚有李初犁、柯仲平、张少秋、王民先、陈方谷、任红珠、黄瘦梅等人。我在抗战末期又第二次被捕,直到半年前始出狱。何孟雄同志是全家被捕的,他就义后,他的爱人被判了六年徒刑,两个孩子被送到孤儿院及育婴堂,现在都不知下落了。告密的叛徒叫唐禹,已于十五年前患梅毒而死去了。
立安同志被捕后,化名杨国华,在敌人的法庭上,表现着最英勇、壮烈、机警、沉毅的布尔塞维克的品质!敌人的惨刑威逼与甘言引诱,无所不用其极,但他虽以十八岁的幼年,竟与其他同志一样的不为所屈,知道了有叛徒指证他的身份后,他乃慷慨激昂的说:“我没有别的可说的,中国革命一定会成功的!国民党反动派一定就要灭亡的!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虽筋骨变成了灰,仍是百分之百的共产主义者!我为主义、为人民而死,死而无怨!不过我死后,望你们不要将我的真姓名宣布,因为我有母亲弟妹在家,给他们知道了要难过的。”这一段英勇壮烈的话,连反动派的法官及士兵无不感动得话都再也问不下去了!
问过一庭之后,他知死多少生,绝不作万一侥幸之想。当时五济会的负责人黄静汶同志亲自送了一批衣被药品及金钱给我,我们开会商议如何来支配。立安同志主张将衣被药品分给在狱的其他难友,金钱即拿来买酒菜吃,他反对有些同志主张要买毛巾、牙刷、肥皂、牙粉等日用品,他说:“我们中间多数是死定了的。今天死,明天死皆有可能,要衣服牙刷等物来干什么啊!还不如买些酒菜来吃个痛快,以便临刑时唱国际歌喊口号时有精神些!”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互济会送接济来的第三天,他们就给反动派杀害了!胡也频同志当时的要求是拿钱去找一理发匠来理一次发,他说:“就义后给反动派拍起照来亦可威武一点。我就是做了鬼,对反动派也不会放松的!”
一九三一年二月七日的夜晚十时,忽然看守所的数重铁门打开了,大批的武装士兵手提马灯蜂涌而入,拿了一张名单唤着每个烈士的姓名,说是:“即刻移解南京。”每人钉上了十多斤重的脚镣与手铐,一共提出去二十三人。当他们离开看守所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在看守所外面一阵的乱枪声,夹着是悲壮激昂的国际歌声及“打倒国民党!”“打倒蒋介石!”“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革命胜利万岁!”的口号声。
到了第二天由看守所的看守兵告诉我,知道二十三位烈士是给一排兵用步枪打死的。最后一个倒下的是一位女英雄伍仲文(团的闸北区书)同志,她一共打了十三枪才死,当打了第十枪时,她还在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另一女同志冯铿(复旦大学学生,是当时上海学联会出席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的代表),被打了九枪才死。执行的士兵感动得手都软了,事后就开小差不干了!二十三位最英勇的同志,就这样被反动派活活的用乱枪打死在雪地上。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将脚镣手铐开去,并将衣服剥掉,而把二十三人抛在预先掘好的一个土坑内(在龙华塔的旁边)。国民党的创子手们就这样的结束了一幕残杀革命志士的拿手好戏!
这样残酷的惨杀革命志士的行为,看守所中五百多个难友没有一个不切齿痛恨而悲愤万分的!
林育南、李求实同志在狱中给党中央写了一个很长的报告,是交由互济会来连络的同志转上去的。胡也频同志在狱中写了一部小说,尚未完稿而被杀;他最后遗言:欲将该稿交给丁玲同志以留纪念。何孟雄同志在牺牲之前,早知不免一死,认为一个革命者为革命牺牲他宝贵的生命是份内事,所放心不下者只是两个心爱的稚子!但他并不因此而有所动摇。
此次人民政协代表中有位王一帆同志,当时亦以革命奋斗而同系在狱中。他是亲眼目睹此一反动派残酷的惨杀革命志士的行为的。二个月前我与他在北京饭店见面时,他还特别提起我同案中最年轻、最聪明、最英勇、最壮烈的立安同志。可见立安同志虽以十八岁的童年,他革命的精神是深深地感动着每一个认识他的人的!
中国革命的过程,是一部血和泪的历史。没有烈士们的鲜血,革命是不会成功的!立安同志等是为了建立中华人民的革命政权而牺牲的!他们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贡献了他们全部的生命,贡献出他们最后的一点血!
时间过去了已整整十九个年头了,无数的革命志士踏着先烈们的血迹奋斗!前进!到了今日,终于推翻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使中国人民获得了真正的解放和基本的胜利!烈士们的血是没有白流的!
你是立安同志的母亲,我得向你致最崇高的敬礼与亲切的慰问!请告我地址,我要来拜望你。
                             
  黄理文
              十一月一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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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人民园地

  急性病的根源
杜黎均
“你别的什么都好,只是有点小毛勃—急性箔…。”
在小组检讨会上,常听到有这样的批评。被批评的人觉得这是“小毛病”,便不太注意,也就滑过去了,心里想着:“以后不急就是啦!”
象这样单就错误而改错误,毫不作思想分析,是不对的;这对于错误的改正,不会有什么大的帮助。
其实,急性病是“小毛病”吗?你所犯的、他所犯的、我所犯的急性病都相同吗?急性病的根源在那里?
急性病决不是单纯的性情急躁,凡是急性病都被一定的思想活动所支配着,仔细挖掘一下,急性病大约有三种类型的思想根源:
第一、爱面子:我们班有一位小同志,她申请入团写自传,撕了又写,写了又撕;写不好,急得要哭。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呢?她说:“和我一起入学的,都入团了,将来毕业后,人家一定说:“你在华大学习五六个月,怎么连一个团员都没有争取上!”——这样,显着多不好意思!同时,我又想,这次申请入团、如果批不准、人家一定笑话我、这真太难为情啦!所以,我一写自传,就急得一头火,越急越写不出来!”从她这段话来看,除了入团动机不够纯正外,她的急性病基本上是被面子观念所支配着的,为什么急呢?怕的是人家“笑话”,“多不好意思”,“太难为情”!后来,小组同志在检讨会上郑重地给她分析了这个根源,并举出别的例子。她兴奋地说:“从前,大家批评我急性病,我也不知道怎样下手改。现在,我才明白,我这个急性病并不简单,原来是建筑在爱面子的基础上!打垮我的急性病,必须先打垮我的从个人出发的爱面子才行……。”——这是第一种类型。
第二、个人英雄主义:我们班有一位啃理论书比较多的同志,开讨论会时,他说话向来是不尊重别人发言,不倾听别人意见,只搬弄教条,大发议论。小组批评他急性病,他说:“我这是坚持意见,服从真理呀——我的性情,生来好急!”后来,同志们检讨了他,说:“你这个急性病不是用‘生来好急’就可以解释得了的,从思想根源上来看,你这急性病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你不是从学习出发,不是从解决问题出发,而是想压倒别人,表现自己!”
这位同志在其他方面也表现着急性病:例如他为了表现自己,在执行组织决定时,往往向同志们提出过高的任务。别人提意见他也不接受,以致他的“办法”行不通,脱离了群众。这样受个人英雄主义所支配着的急性病,如果发展下去是非常危险的,将来毕业后到工作岗位上执行政策时,要犯大错误。现在,他已接受同志们的批评,在深深地作自我检讨。
第三、单纯任务观点:有一班,在救灾运动中,有一位小组长在组内不宣传,不动员,不研究组内情况,主观在发动了以人为单位的互相挑战”。这样一来,有东西或有钱可捐的,当然不成问题,但确实无东西无钱可捐的,却作了大难,对小组长非常不满,说他是“变形的强制”,以致在同志感情间有了隔阂,影响了组内的学习情绪。
从这个例子来看,这位小组长的急性病,是被单纯任务观点所支配着的,他在组内不去动员群众,不去从思想上启发群众对救灾运动的认识,不去研究组内每一个人的实际情况,只是单纯的为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结果,他脱离了群众。
急性病的根源还很多,以上所说的三种,只是我从校内的学习生活中所发现到的。这些急性病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等毕业后搞工作掌握政策的时候,我们将会犯大错误。
急性病,不是“小毛病”,每一个人所犯的,也不一定都完全相同。跟急性病作斗争,必须从挖掘思想根源着手!
                  ——十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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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人民园地

  爱护人民的财产
 妈妈爸爸与儿子的故事

自从孩子在七周岁的时候被送到学校以后,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调动,已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今年夏天,爸爸妈妈调到北京来工作,孩子所在的学校也迁到北京,爸爸妈妈便把孩子接回来过暑假了。两年没见面,自然觉着十分的亲热。但也立刻又给与了妈妈许多额外的工作,为孩子缝补衣服呀!为孩子补习功课呀!
一天,妈妈发现孩子的口袋里,装满了许多的破铜烂铁旧钉子,有两个大钉子,把妈妈前天刚补好了的右边的口袋戳了两个大洞。妈妈看床下面的孩子的一双破鞋,补了两个下午还没有补成;同时,因为开会,换下来的衣服两天了,还堆在床头的椅子上没洗;又看了看房角下堆着的孩子这几天拾来的破铜烂铁和一些电线,把房间弄的乱七八糟的,不由的急了起来说道:
“大平!你这样大了,简直什么也不懂的。整天在那些脏垃圾堆里搞,你看你弄这些破烂东西有什么用!我每天给你洗呀,补呀!把妈妈都要累死了,唉!这样你还不如早点上学去的好。”
孩子含着眼泪,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带着惧怕的神色望着妈妈,又偷偷的斜着眼看看房角下的那一大堆的破铜烂铁,吞吞吐吐地说:
“那是我和张同、李四娃一块儿拾的。”
妈妈没有等孩子说完,又急了起来说:
“是的,我前天就看见你们在垃圾堆里扒烂东西了。以后再不许这样的,吃人民的小米,就得好好的坐在课堂里念书,好好学本领将来好给人民服务,再这样我可要写信告诉你的老师了。”
孩子仰起头来,撅起了小嘴巴,鼓起了一双小眼睛,望着妈妈说:
“是老师叫我们几个人拾的。”
妈妈很奇怪的说:
“老师不叫你们回来好好温习功课,叫你们回来扒烂脏东西的吗?”
孩子说:
“俺老师给俺们说,破铜烂铁都是人民公共的财产,好儿童应该见到就拾起来,交给老师,老师将来交给公家,可以制成有用的东西。”
这时妈妈的心有一些动了,感到孩子拾脏东西是有理由的,不应该那样态度对孩子,态度就温和起来说:
“好吧!你把你们老师怎样叫你们爱护人民的财产事,给妈妈详细的说一说吧!”
孩子说:
“我们学校搬到这里,院里屋里的东西多呢!有玻璃瓶、墨水瓶、洋铁罐子、钉子、螺丝、铁条、门窗上的铁扣子、电线、碗、筷子、破衣服、破鞋……,东西可多呢!张同把玻璃瓶摔着玩,看看那一个先坏。刘玉成把大花茶壶当了尿罐子。后来李老师知道了就对我们说:“这些东西都是人民的血汗换来的。以前这里驻的是国民党匪军,他们专门糟塌人民的财产,这院里的窗门是他们劈烂的,前院里那些大树是他们砍的,这里的破烂东西都是他们丢的。”老师又说:我们是人民的子弟,要爱护人民公共的财产,少年儿童队员,更应该起模范作用,把破烂东西都收集起来,交给老师。”
孩子说到这里高兴的说:“妈妈!我是少年儿童队的队员,我拾的最多,老师还说我是爱护人民财产的模范学生呢。”
妈妈心里感到不安了,声音非常温柔的说:“大平!老师叫你们回家来也这样做的吗?”孩子听见妈妈的声音温柔了,高兴的说:“没有,老师只说看见了破东西应当拾起来。我们三个人回来后,看到您们院里东西很多,我们就约定拾起来,将来回到学校交给老师。”
妈妈一边听着孩子说,一边想起来他们学习爱护祖国人民财产的文件时,曾开了两次会,会上各个人都做了检讨,大家只注意到电灯和自来水的节约,却从没有人想到拾这些烂东西。大扫除的时候,还把很多的破铜烂铁都埋到坑里了。妈妈想到这里,很是惭愧。正好爸爸忙呼呼地从外边回来了。妈妈很难过的样子,把她同孩子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些地方,我们还是只看着个人的利益,一包碎布头,一双破鞋,我们从学校带到这里来。但是满院许多宝贵的东西,我们都没有放在眼里,例如我们门外的那付大床板,日晒夜露风吹雨打,都快散开了,我们都不曾想到去搬进来。唉!我们真不如孩子。”
孩子望着爸爸妈妈忏悔的脸,认真的神气说:“我们的老师说了,错了没有关系,只要努力改正就行。”
爸爸看了看儿子,跑到院里把那快散开的一付床板搬到屋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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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人民园地

  黑石坡煤窑演义(46)
康濯
他二人一边走着,老白一边把刚才大三说的聚宝对窑的鬼计谋,和村里老嚷着开窑却又老没个正经规章,老不见好好动手等等说了一遍,老尹不断点头称是:老白又说:“大三是满肚子冤屈哩!”老尹道:“他有什么冤屈?”老白说:“这往后再说吧?反正他还是那股子蹩扭脾气呗!”老尹忙道:“蹩扭脾气倒是小事,可他还是给日本矿上当过小把头的哩!这事他起根就没坦白过不对的!”老白道:“那倒没什么,那情由我知道,他没作过坏事,他人可是个直性子好人。”老尹觉着老白对大三的看法不大对付,就忙说:“他还不光这哩!他好像对谁也有意见,可有意见又不提,光会一个劲闹蹩扭!他认识不算高。”老白道:“他这毛病我倒也知道,他是好讲义气交朋友,对跟他不对眼的就是好耍蹩扭。可这也是咱们对他教育不够吧!”老尹说:“这事情不简单,往后说吧!”说着,二人到了庙上干部们办公的地势,就正式商议了一下工作,决定土地改革的事照老尹计划的进行,老白先来专门了解窑;这么商议停当,老尹看看干部们多不在,就叫小洋鬼去寻大伙来捣拉捣拉工作。这时大三却起来了,他谁也没理,光冲着老白道:“你怎么走啦?去,喝喝去!”老尹耍笑道:“张远禄,你的酒光叫老白一个人喝?”大三一边拉老白一边说:“谁喝谁去呗!你怕这会我还有钱买酒?是老白掏的钱!”老白道:“算啦吧!我这里有工作。”大三一听就撇开老白往外走,但老白叫道:“别走!这里也是随便捣拉,你在吧!咱们说说窑的事。”大三还是不怎么乐意在,老白却硬拉住了他,并跟他坐到火炉边说开了窑,他这才蹩蹩扭扭地呆下来。
    四十一 爆发
老白跟大三乱捣拉着窑上的事,大三因为屋里老尹他们好些人都在,不愿痛痛快快,因此也没说出个长短;后来干部们都来了,要开会了,大三就走了。
这里干部们讨论了一阵今后的工作,大体还照老尹老白计划的土地改革和开窑同时来作,大家并分了分工。接着,吃过黑夜饭,大家又都上了庙,分头计划各自的工作怎样作;老白趁这工夫跟干部们问讯了一阵大三的情由,就着人把喜禄天禄大三和泰成都找了来,研究开窑的事。
天气擦黑了,林宝点上了灯,和拴成扁小小洋鬼柳沟家老尹几个,在窗台跟前的桌边合计土改的事,捣拉得挺烘火。老白他们围坐在火炉跟前,说得却不热闹:这里天禄喜禄劲头倒还不错,泰成就不行,他只一句话:“咱是闹坏了这窑的,咱没的说,大伙拿主意吧!”大三更扭蹩,他一会在火炉边圪蹴着,一会抄着两手在火炉边来回走着,一句话也不说,喜禄天禄再三叫他说;他道:“开窑就开呗!大伙先说吧!”可大伙哪能说出个头绪来呀!喜禄对窑不摸门,天禄这会能说说话吧,挺多也说不了三句半,老白又不了解情况!磨蹭了半天,老白急了,就问大三道:“晌午你不是跟我说得那么痛快?怎么这会正经讨论开了,你倒不说了?我说你闹什么蹩扭啊!”大三道:“谁闹蹩扭哩!这如今不兴的民主自愿么?我还不打算上咱村窑上动弹哩!”老白火了,忙问:“那你打算干啥?”“干啥?等着分果实,去阳泉站上当窑黑去!”人们大吃一惊,连窗台跟前的几个也回头望着这边了,喜禄忙立起来拉着大三肩膀说:“大三!这你可是不行!你不能把咱村这大窑撂了!你……你你怎么也不能……”这时老白猛地站了起来,像蹩了一股什么劲,打断了喜禄的话,嘴哆哆嗦嗦地直对大三嚷道:“你这是对谁们说话啊!对日本汉奸呀,还是对反动派阎锡山哩?咱们多年的老伙计,往日也没少捣拉过的,咱们是工人阶级呀!再说你如今也解放了多半年了呀!你就没一点认识?那年在同蒲铁路左近,我还叫你进山寻八路军,可你不干,你没音没讯就回了家!这如今咱们顺顺当当解放了你,你在工作上头也没有靠前些进步些!这会村里大伙看的起你,选你领导开窑,你还不干!你是鼓着跟谁作对啊!你把这世道看成了谁的世道啊!你当着你不干了,黑石坡的窑就没法闹了么?你还有啥说的啊?’老白这一下可把人们都愣住了!大三却俩大眼血红,圪蹴在火炉边,抓下破礼帽直扇,嘴里呼吃呼吃直出大气。老尹他们都过这边来了,老尹走近大三,低下头对他说:“张远禄,甭这么性急发火嘛!你有什么意见你都说吧!你看我来你们村三四个月,就没有好好跟你捣拉过,什么也没征求过你的意见,连开窑的事也没同你商量,这也是我的不对。你好好平平气,慢慢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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