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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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怎样认识了集体学习
顾傅潞
初参加学习的时候,我是一个很不喜欢集体学习的人。我认为互相讨论固然有一定的好处,可是在理论水准不相上下的一群人中,不可能讨论出什么东西来,比方说一个人提出了问题,他既不能了解,别的人也不见得了解,纵然费了很多时间,还是猜来猜去而已,不能具体的解决问题,若是有一个理论高的人在某一组呢,则永远变成他一个人发言,别人不能驳倒他,只好听他的,他们的意见虽然大多是对的,但如果不对时也就容易引导别人到错的方向去,不如自己多看书,多参考,甚至多请教人,把时间浪费到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讨论上,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后来学习的日期越多,我便越发现集体学习的好处,在每一个阶段中,都能发现它的另一种新的作用,于是我逐渐改正了以前不喜欢集体学习的态度。
集体学习有什么好处呢?就我现在已经感觉到的,可归纳为下列几点:
(一)它能把你已经接受了的东西翻案,我们读书的习惯,大多是有疑问时思索、查书、问人,同时把已经认为“没问题”的接受,这是心悦诚服的接受,于是便把它增入自己知识的领域,作为自己的东西,若是这是一个错的,或者本身不是错误的,而你有一种错误的解释,并把这种错误的认识吸收进来,除了经过相当长时期不断的学习,是不大容易自己纠正自己的,若是集体学习呢,今天晚上看的,明天早上一讨论就可能给你翻了案,这个帮助是相当大的,这不但可以使人少中错误的毒,并可以把正确的东西给你一个更深印象。
(二)它能补助你参考资料之不足,我们学习,尤其是业余学习,恐怕都有一种同感,就是没有时间很充分地参考别的书,但少数的事总还可以办到,集体学习就是汇集每一个人不同的“少数”参考,变成一个“多数”参考,对于某一个问题,从不同的人口中传达了不同参考书的内容,这省却了每一个人亲自去参考每一本书的时间,而这个经过集体解答的问题,自然比个人的要完备,每一个人所介绍的参考书,即使是同一本书,看法也无不同,这样比单纯的拿一段来做为“至理名言”来解释问题又有意义的多了。
(三)常常自以为对一个问题可以滔滔不绝的解释,结果变得不能自圆其说,终至放弃了自己那一套自以为高论的解释,去听人家的意见,因为人家更深入,那个深入足以击败自己的肤浅,这种情形发生过几次,就能很快的纠正一个人对学习不虚心的态度,被人说服对于一个不虚心的人是痛苦的,因为是痛苦的,所以对他有帮助,真的于他有益处。
(四)最幼稚的问题或是一个名词的解释,都会引起很深入的讨论,没有这个所谓幼稚的发问,那些深入的问题便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而不被人发现,很多人自己发现不了问题,却又轻视别人所提出的幼稚问题,也不是正确的学习态度。
(五)“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对于问题,臭皮匠有时不一定会解释,但却特别会怀疑,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往往是“诸葛亮”所没有的,因此,他能启发诸葛亮,使他变得更“足智多谋”。
集体学习可以发挥集体英雄主义,使你觉得落后是最不光荣的,因而公开或不公开地向别人挑战或竞赛;集体可以彼此督促,使前进的或落后的更显明的暴露出来;集体学习可以提起学习的兴趣,改变一般旧知识分子因为经过长久的个人学习过程而养成的个人主义毛病,从而加速对于他们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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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妯娌俩
翟树雷
金桂和银桂,这亲哥儿俩都不在家。金桂在区里工作,银桂在县里当小学教员。家里只有金桂媳妇、银桂媳妇和金桂的孩子小臭。人人都说:金桂媳妇和银桂媳妇可好着哩!就象亲姐妹似的,从来没有闹过意见。妯娌俩都挺年轻;金桂媳妇今年二十六岁,银桂媳妇比嫂嫂小两岁。两个年轻媳妇你帮着我、我帮着你,成天价忙着纳底子呀、纺线线啊……,一个赛似一个往前头跑着干,她们俩在组里都是生产模范。男人们不在家,她们妯娌俩支撑着家务,日子过的倒也轻松愉快。
可是,这样好的妯娌俩突然闹上了矛盾。金桂媳妇说:“早晚也是要分开,不如趁早分开痛快,各人吃各人的省心。”银桂媳妇也嚷嚷着:“分开就分开呗!横竖谁离了谁还怕不能过哩!”邻居们问她们在一块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呢!她们都不啃气。
可巧,这天傍黑,银桂从学校里回来。一进门就挺奇怪的问他媳妇:“怎么天还不冷就把火挪到屋里来?”银桂媳妇正在拉风匣生火,屋里满都是烟,熏得她眼里直想流泪,头上肩上满都是烟灰,她一边生火、一边唠叨着:“这火真气死人哪!”抬头一看,丈夫站在面前,迟疑了半天才说:“不挪到屋里怎么办!”银桂因为要找金桂商量点事儿,顾不得和他媳妇纠缠,便问:“大哥在家没有?”“不知道!”银桂媳妇揉着眼睛说。银桂便向嫂嫂的房里走去,还没进门便嚷着问:“大哥在吗?”可是,他一进门马上就怔住了,嫂嫂屋里也生着一炉火。金桂媳妇正往锅里下米,锅开的鼓动鼓动的,她扭回头来,看见是银桂,便说:“他这几天老没有回来。”“叔叔,叔叔。”小臭在炕上爬着,张着小手大声的喊着。银桂走到炕边,抱住小侄子亲了几个嘴。因为金桂不在家,就出来了。
院里挺肃静的,银桂看看从前生火的棚子正空空的,心里有点纳闷:她们为啥把火挪到屋里,为啥生两炉火,玩什么把戏?后来很快想通了,他从院里走到自己屋里。
银桂媳妇已经把饭做好了,坐在炉台边等着吃饭。“我说,你们为哈生两火做饭呢?”银桂走到炉台边问着。银桂媳妇仰着头,娇里娇气的笑了笑,歪着脖儿扭捏着不说,却拐了个弯:“现成的饭吃点吧!”银桂摇摇头,一屁股蹲在冲门的椅子上,呆了一会,银桂媳妇却沉不住气了:“一个锅头吃饭不方便,吃好吃坏的。嫂子愿意分开,省的谁沾了谁?”银桂一听,敢情她们当真的分开了,便说:“以后你们生产挣的钱怎么办?”“各人干,各人挣,各人吃呗!”银桂媳妇干脆的说:“早早晚晚也得走这条道儿。”银桂听着,知道她们是闹上了蹩扭,又问:“究竟为啥?”“为啥!”银桂媳妇鼓着小嘴气囔囔地说,“婆婆不管了,倒出来了个嫂子。哼!”银桂见媳妇又提那天那桩子事,就向她解释着:“我不是给你说过,那天那事谁也不怨,就怨我扯了几句淡话。”
前些日子,银桂从校里回来。金桂媳妇正在院里堵墙头,一个人累了满头大汗,衣服上溅了很多的泥点。银桂问:“墙塌了?”“塌了这么一点,补上就好啦!”金桂媳妇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喘着气说。银桂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呢?”说着便挽起袖子,帮着又是打水,又是和泥,又是@。金桂媳妇看着银桂那么起劲的干着,心里很喜欢。这一喜欢话可也就跟着多了,“下场雨,墙头塌了,我跟着孩子顾不过来,一直拖延到今天,小臭婶婶在娘家住了这些天,还没回来,咱家里这几天也挺忙,事都堆到一堆了。”金桂媳妇看了看银桂,接着无意地说:“小臭婶婶那样都好,就是好住……。”她的话说了半截,便听见:“嫂子你忙哩!”原来是银桂媳妇拿着小包袱回来,见自己丈夫和嫂子在@墙,便招呼了一下子,也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银桂帮着嫂子七手八脚的把墙@起,就歇下了。
银桂回到自己屋里,问他媳妇说:“以后没有事,多在家里住。”银桂媳妇就向丈夫解释说:“俺娘病了,在那里多住了几天。”其实说到这里不说,也就好了。银桂是个直性子人,向来舌头底下就压不住一粒米,他把方才金桂媳妇说的话全盘说了出来。这一下银桂媳妇可有点儿火:“有啥话,当面鼓,对面锣的说出来。哼!我就讨厌鬼鬼崇崇的背地里说长道短。”银桂媳妇把脸一扭,背着丈夫,象受了多大委屈,气的呼吃呼吃的直想哭。银桂一看不对头,准知道媳妇又多了心,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别犯疑心病,嫂嫂也没有说啥。”银桂媳妇是个好强的人,平常妯娌间的事抢着干,不愿落别人的话柄儿——妯娌们在一块没有几个好的。为了争这口气,银桂媳妇总是干到前头,吃到后头;生产挣的钱也交嫂嫂。今天经丈夫这么一说,她心眼里好几股岔儿,老觉着嫂嫂背地里不定向丈夫都说了些啥,心里委实不好受,对着墙壁,一时难过的哭起来,肩膀微微的抽搐着,眼窝里噙着泪水。银桂赶忙递给她手巾,让她擦泪,她不理。银桂便亲自替她擦着,一面笑着说:“你真是小孩脾气,说哭就哭。”“饭可吃,气可不能受啊!”银桂媳妇抽搐着说。
银桂说:“常在一块,净挑眼还行。”“不行,就弄开。”银桂媳妇平常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时,她象疯了似的,左一个分开,右一个分开,银桂一直是说着好话。
夜里挺静的,金桂媳妇在自己屋里把小臭哄睡,一个人坐在灯下纳底子,心里想着:小组长说,以后做袜子的工钱给的小米又多了,小臭婶子也回来了,可要好好的干一阵,多做几双袜子,多挣几个钱。等过八月十五,痛痛快快吃一天。正想着,她被银桂媳妇和银桂说话的声音打乱,她开始以为是俩口子在抬扛;后来又听见银桂媳妇杀气腾腾说:“分开!……”她忽的就有了一股气,把刚才那番生产计划也打消了。她想:平常我待她不错啊!人心真是看不透,想不到她存心要分开。哼!分开就分开!
这天夜里,银桂和他媳妇谈了半宵。金桂媳妇马马虎虎听了个“分”字,也打划着自己的事。
银桂这次回来,万也想不到真的就分开了。银桂倒不是说:分开就绝对不好,这里面有个原因,街里号召妇女们生产互助,家里就她们妯娌俩,两个人分开,生两炉火,做两炉子饭,又费煤又不经济时间;再说,分开以后,各人生各人的产,没有两个人在一块方便,办法多,银桂左思右想,她们素常在一块也挺好,为这点小事闹意见太不值得。
银桂媳妇刷洗了锅碗后,拿了双底子,向丈夫说:“我上前院金枝那里做去,那里有电灯。你要困就先睡吧!”
银桂拦住媳妇说:“不能走,你到底打算怎样?好好的分开,不蹩扭吗?”银桂媳妇索性坐下来,看着丈夫不声不啃。“你一个人,一天又是生火,又是做饭,又得干活,多麻烦,”银桂大声的说。这些话正说在银桂媳妇的心里,本来一分开,银桂媳妇就有些后悔。比如从前,有些啥事商量,商量,计算着搞什么生产合适啦!两个人在一块谈谈笑笑那种高兴……,她想起好多事,再想分开后的蹩扭劲儿。可是既然分开了,又不好意思向丈夫说什么。银桂媳妇两手玩弄着衣角,两只眼睛瞅着在地上移动着的脚尖,看了看丈夫,又想说话,可又吞吞吐吐的不说,抿着嘴笑着。银桂象看出她的心事似的,站起来说:“我去找嫂嫂谈谈。”银桂媳妇也站起来,还想说什么,可是银桂早迈着大步出去了。
金桂媳妇正在坑上给小臭做夹袄,今天他没有别的活可干了,弄了个孩子,一天也没有腾出空来,去工厂里拿活去。不由的她想起银桂媳妇的好处,若是往常,银桂媳妇早跑着把活给送来,这时她反倒埋怨开自己,那天夜里,银桂媳妇说了个分,自己就不是味了。可是,平常她不是那路尖薄的女人啊!金桂媳妇愈想愈是不得劲儿,心里乱遭遭的象塞了一把柴火。“嫂子,你们怎么分开吃饭了,在一块多方便。”银桂一进屋便这样说。金桂媳妇抬起头来,看着银桂,裂着嘴,很不自然的笑着,眼睛直@@的,显着怪难为情的样儿。银桂坐在炕边,看看小臭睡得呼呼地,便放低了声音说:“嫂子,还是合在一块儿吧,就你们两个人,在家里分开多不好。你们生产都挺积极,在一块商商量量的多方便,再说,你们若是一闹不团结,影响也不好啊!”银桂一个劲说着,金媳妇一个劲听着。
在金桂媳妇的屋里,坐着金桂媳妇、银桂和银桂的媳妇,她们三人在召开家庭会议。金桂媳妇首先说:“街里动员妇女要咱们互助生产,连咱妯娌两都不能互助,真可笑,这都怨我的脾气不好。”银桂的媳妇也承认着错:“不怨你,怨我的小性多。”说着看了她丈夫一眼,那意思象责备丈夫在那天晚上谈那没味的话。银桂看着她妯娌俩又重归和好了,心里很是喜欢。
第二天清早,金桂媳妇和银桂媳妇又象往常似的坐在院里做活,金桂媳妇说:“把火还挪到院里吧,在屋里热的受不了。”银桂媳妇说:“一炉火在棚下正合适。”她们妯娌俩个说说笑笑,谈着生活,谈着生产又好象一对亲姐妹一样。
(十、二三、四九、于邢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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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国腰鼓
青勃
从山沟敲到城市
从北京敲到布达佩斯
中国的腰鼓
震撼整个世界
 
这是震破严冬的春雷
这是惊醒世界的声音
这是昨天的愤怒的爆炸
今天的胜利的欢呼
 
消灭战争贩子!
消灭帝国主义的走狗!
消灭阴谋阻拦我们前进的家伙!
腰鼓发出严厉的警告。
 
我们的腰鼓“咚!咚!”在敲
我们敲碎了封建枷锁
我们敲碎了官僚资本枷锁
我们敲碎了帝国主义枷锁
 
这是四万万七千五百万人民的脚步声
我们的步子踩着同一的节拍行进
这是人民民主新中国的进行曲
我们敲击着战斗的腰鼓走来
 
脚下是铺满阳光的宽阔大路
队伍前头飘荡着五星红旗
翻身的中国人民
在毛泽东的道路上胜利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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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爸爸,你的血没白流
师大附中二部 马民英
当我一想起了爸爸的时候,我就份外奋勉。特别是爸爸坚苦一生和他力求上进的精神,使我永远不能忘记。
我爱爸爸。爸爸是个坚苦朴实,有思想、敢作敢为的共产党员。记得他在河南作地下工作的时候,每天都要跑好多路,虽然他的身体那样瘦弱,但他从来不坐车子,每天早晨出来,到夜深才回来,回家以后还要看一两个钟头书。他常常这样教育我:“一分一秒的时间,都是极其宝贵的。一个光浪费时间不求进步的人,那简直是造粪机器。”
我应该感谢爸爸,他在那周围都是贪污、腐化、奸滑、虚伪和无耻的气氛下,启发了我反抗压迫和追求光明的思想,灌输给我革命的意志。爸爸在有空儿的时候,常常给我讲蒋匪介石及其主子美帝国主义是怎样压迫欺辱中国人民。他还给我说过,在中国革命的血史上,有无数的英勇革命者,为反抗压迫而壮烈的牺牲了,他们在刑场上慷慨高歌从容就义的故事。因此,在我的思想上,对于这些牺牲的英雄们起了无限的尊敬和爱慕!常常自己想着:将来也要做个这样伟大的人物,反抗压迫,至死不屈。记得在一九四七年二月间一天夜里,爸爸说:“平儿!爸爸的仇人你知道是谁吗?”我听了莫名其妙,我想爸爸这样好的人也会有仇人吗?爸爸接着说:“你也不小了,要留心点,少到门口玩,如果以后有人来找咱家的人,要回来报告一声……。假使有一天我要死了,你要牢牢的记住给我报仇!爸爸的仇人就是国民党反动派,它喝了我们的血,喝了我们的汗,还杀了我们无数的人。但是,我们有全世界的人民,他不能全杀了。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要起来,把他们这些吃人的野兽消灭掉……。”我听了以后,很为爸爸担心,我想爸爸能胜利吗?没有兵怎么办?但因为平常爸爸所做所为的正确和果断,使我又不能不相信爸爸会胜利。不管怎样罢,反正我要跟蒋匪帮干到底了。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或者是十二月),爸爸离我而去了,他四月间在开封被捕后,我只见过他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现在想起来真使我心疼。记得那一次我去的时候,正是十月天气,我给爸爸送棉鞋、棉衣。接见的地方不准我进去。可是,凑巧,爸爸正在院里散步。于是,我侥幸望见了他,他那苍白的面容和那长长的头发和胡子,使我想到爸爸受了千折万磨,确实苍老了许多。我呆呆的望着,爸爸却对我笑了笑,我不禁流下泪来。谁知道就在这么一次相见以后,爸爸就没有了呢?!如今就连爸爸的尸骨都不知下落。
但是,今天革命胜利了,人民做了主人,我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政府。爸爸: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毛主席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的主席啦!我加入了青年团!将来我还要入党哪!爸爸你的血没有白流,我一定象你一样尽忠于党的事业,继续你未竟之志,为建设新中国而奋斗,虽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的。
愿爸爸在地下安息!
为爸爸死难二周年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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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石坡煤窑演义(45)
四十 老白
康濯
这理再说老尹去分区参加了半月多土地会议,又回到了黑石坡村。在这个会上,他听了目前形势的报告,学习了共产党全国土地会议决定的中国土地法大纲,并检查了自己多年来的思想和作风;他对黑石坡的工作也进行了反省,觉得这里没什么大错误,只是执行群众路线上还很放手,二百来户的村子,贫农组才组织了十来个人,广大群众的积极性没有很好发动,结果几个干部忙得一塌糊涂,工作却只是不冷不热不好不赖。因此,他决定一回去就扩大贫农组成立贫农团,放手发动群众来划好成份、清理斗争、准备分地,并结合着组织开窑生产。此外,他想到我们人民解放战争已经转入了进攻,又想到这次党中央根据彻底消灭封建的革命任务,和广大农民的土地要求,决定了平分土地的政策,这一定会得到黑石坡村农民的热烈欢迎的。他满心高兴,回去工作的劲头比过去还大。
这回并且又多了个干部跟老尹一道去工作,这人就是大三的老伙计老白。他原来调到别的地区作工会工作去了,这回下乡参加土地改革,为了多了解些工矿情形,就选定了到平定县黑石坡这个区;他也是共产党员,并参加这个区里党委会的领导。他记得过去大三说过,黑石坡有座好大窑,日本投降后他到黑石坡来,又听说那窑淹了;这回他想了解一下这窑,所以就选定到这个村来工作了。
却说老尹老白二人相跟来黑石坡的时候,老尹把村里的情况和工作给老白说了说,并征求老白的意见,看回去了怎么闹;老白这人平日还是话说不多,对工作是总好先听听别人的意见,赶自己有了主张了,最后才三言两语说说话的,所以当时他就反问老尹道:“你说呢?”老尹说:“我都说了嘛!我检讨过去就是放手不够,往后主要的也就是要克服这。你看呢?”老白还是不说话;老尹却想着老白是工人出身,是山西本地人,又是区委,而自己是河北人,是知识份子出身,家里又是中农成份,土地会议上,大家又批评他过去工作中往往阶级观点不很明确,这正该跟老白好好学习;因此,他便再三要求老白说说意见。老白道:“我是不了解情况。要说嘛,你怕没有很好注意这里工矿区的特点,你看是不是?”老尹仰着脖子想了想,忙说:“这倒不一定。注意是注意了的,只是工作重心没转入生产,再说,村里倒也都嚷着要开窑,可问题复杂得很,本钱,经管人又都很难解决,人们意见又多,我又不摸门,也没工夫,只好暂搁下了。不过你这意见很好,我再考虑考虑吧!”老白一听他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大套,而自己却的确不了解情况,也就再不说什么,只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他两个到村以后,一刹时浑村都知道了,大三立时就寻老白,二人见面,忙相跟去了大三家,嘴不休停地捣拉开了。老尹当下也跟干部们谈说了一阵,却见村里衣裳家具都还没分,拴成他们告给他的,又是老百姓为开窑的事怎么咯吵得满天风雨,玉宝如何坦白和被扣,尽一把子新事情;他给干部们说了说平分土地的事,扁小倒高兴地道:“这可是养种地的就扎下根基啦!”别人却没什么特外欢喜的劲头!老尹仰着脖子眼皮急忙忙扑展着左思右想,只觉自己的高兴劲冷了半截:这是为什么啊?但他猛地想起老白提的意见来了!可不!土地改革是重要,不过人们没吃的没干的,又怎么有心思成天来开会和改革!再说,这地势光靠土地原本就是不够吃的哩!老白先前给他提意见的时候,他还没想通这,总觉着自己还是注意生产开窑的;其实,自己在村里的时候,群众开窑的要求就嚷得那么热闹,华大领导上也好几回提出土改要跟生产结合,自己却因为不熟悉工矿生产,又忙着在琐碎事务里头打圈子,对群众生活的大问题熟视无睹,在困难面前低头,不好好调查研究和学习;这不明明是自己的错误么?想到这里,他痛快了,他又跟干部们捣拉了一阵,就赶紧寻老白去。
他跑到大三家,只老白一个人在,老白说是跟大三多年不见,大三非要喝喝不行,他打酒去了;老尹觉得这不怎么对付,但他忍了忍,先对老白说了说村里的情况,接着便进行自我检讨,承认自己的确没注意工矿特点,并且接受老白的意见。随后,他却也提出:“你一来就跟人喝酒,影响不好。”老白笑道:“对!咱也知道这,可咱们这些伙计到一块,就欢喜这的!走吧,不喝了,谈工作去。”老尹说:“你不等大三回来说一声?”老白说:“不用啦!”说完就走;天禄他老婆从隔壁屋里追出来叫住老尹道:“咱三兄弟就回嘛!尹同志你让这位同志等等吧!”老白对她说:“我黑家再来。”就拉老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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