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1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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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连的电车工人
大连第一线电车每一趟的间隔是四分钟,第二线和第四线是三分钟,而乘客最多的第三线电车,每一趟的间隔却只有两分钟。每个刚从内地来到大连的客人,都感觉到非常方便,高兴得有点惊讶。
电车来得准时而且快,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新鲜事还不止这一桩,在这里,电车上的车务员——司机和售票员里面,有很多都是年青的女孩子,而且她们是胜任愉快的。驻在大连的一位苏联军官莫罗佐夫,他过去是莫斯科城的电车技师,他对于五百一十二号电车上的女司机时月梅曾经作过这样的评语:“她的技术的熟练和运转的自如,叫我非常惊讶。车起动得非常稳,使乘客丝毫都不颠簸,同时她能特别节约电力……,”大连的电车,也实行包车制,十位车务员,分做三班,专门负责一辆车,在有的车上,你可以看到挂着“模范车”的奖旗。当车开到终点的时候,你又经常可以看到车务员在电车上扫地,或者在擦窗户上的玻璃,一天不知道要自动的打扫多少次。
这说的都是今天的好光景,这个好光景是大连的电车职工们从艰苦的奋斗中得来的。
在大连快解放的时候,电车厂里的资材已经破乱不堪,解放之后许多车开不动,乘电车的人挤得要命,市内的交通陷于瘫痪状态。在这种情况下,电车厂的袁明朝工友担负起了研究修理电车马达的艰难任务。论文化,袁明朝只念过三年小学,但是他在电车工厂十一年的劳动,给了他创造的本钱。他自己摸索着画好了图,就开始装机器,结果不成,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有的人就说:“你干不好,别瞎弄了吧。”但是袁明朝丝毫并不灰心,他知道全大连的市民都在望着他,等着他。卷线机最后终于做成功了,解决了修理马达的问题,一辆一辆死了的电车又复活了。出厂的电车从四十辆慢慢增加到了七十辆。
以后他又设计了压线机,从此自己可以压延马达里面的扁铜线了。在解放后短短的四年里面,他先后创造设计了重要机器八件,改造了六件。由于他的特殊工作成绩,他现在升任了电车厂厂长的职务。在日本投降以前,他只是电车厂的一个普通工人。
整个电车厂现在可以用的车辆,已经有一百辆了。有了电车了,但是用电方面当时也还存在困难。
发电厂向大连送的电是交流电,但是电车上用的电是直流电,所以需要经过电车厂的变电所,把三千三百伏特的交流电变作六百伏特的直流电。在变电的时候,需要通过一部最重要的机器,叫水银整流器,水银整流器里需要真空——而且是最高真空,在封口地方不敢让一点空气进去,这就需要靠着很精致的胶皮圈帮忙,而这胶皮圈在日本统治大连的时期也同样得从日本来,在当时——一九四七年,配置胶皮圈就是一个最感困难的问题。当时,二十二岁的配电员姜学礼就下决心自己动手来做。经理把姜学礼叫去,研究了做法以后,勉励他说:“你就做吧!不要怕失败。”
头一次做出的胶皮圈,没有弹力,失败了。第二次做出的胶皮圈都起了蜂子窝,象海绵一样,这怎么能用?胶皮圈上连一个针尖大的小眼都是不许有的。这一次又失败了。姜学礼向胶皮工厂的同志研究作胶皮鞋的道理,晚上自己躺在炕上也仔细地捉摸失败的原因,有时候又想起工人创造世界那句话,……第三次的出品出来了,完全合乎规定的标准。电车用电的危机也就随着胶皮圈的制造成功而消逝了。
二十二岁的小配电员姜学礼说:“从这时候起,研究的心就大了。”他仿造了避雷器,如果买的话得十八万元关东币一台,他设计做的成本只要几千块钱。经过试验,完全合乎标准,他一连做了十八台。到今年夏天,他又设计做成了玻璃整流器——这是大的水银整流器上必需有的一种附属品,在引火的时候是少不了它的。变电所里只剩下两个了,说不定那一天坏掉,那就又是严重的问题。当时曾经准备用二十万元关东币去购买,但是买不到。现在姜学礼设计好了,做一台只要三四千块钱。
姜学礼的工龄只不过短短的三年,他在共产党的培养教育下长成为一个青年技术人员。至于他的技术水平究竟有多高?可以举这样一个例子来说明:长春电车工厂的水银整流器坏了很久修不好,影响了送电,影响了电车的出车数量。长春向大连方面伸出了手,请求技术上的支援,大连交通公司派出了姜学礼去学习、研究,预定三个月回来。姜学礼现在已经回到大连了,带回了长春电车工厂经理石智给大连交通公司吴元恺经理的一封信,信里有这样几句话:“我们的水银整流器已经坏了四个多月,未能修好,而姜同志来不到十天即修好送电,能保证六十台电车的运输,我们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在信里还特别说到:“我代表我厂全体职工向你们和姜同志致谢。”当这位年青的青年团员离开长春的那一天,长春电车厂石厂长和全厂四十多个青年团员都一齐赶到车站去热烈的欢送他。
在国民党反动派封锁的条件下,大连电车部门的职工就是这样用他们的智慧、勤劳,终于战胜了封锁,解决了器材方面的困难。
                    (新华广播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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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让房子
克让
那天下午两点钟就开始下大雨,一直到天黑还没有停。陈庄(山西兴县附近)的土街上满是泥水,村外的小路上更不用说了。
村子本来就不大,这天又住下两个营,把兵站号的房子都占满了。还有两个排就挤在兵站的大办公室里,房檐下拴了好几根绳子,上面搭着湿的不能穿的衣服、裤子、帽子等。战士们在屋里有的坐着的躺着的,但都是抱着枪。鼾声响成一片。
站长只得搬到南间放粮的屋里去办公。
这时候来了一队下乡工作人员,有三十多个人,衣服都湿得象掉在河里刚爬上来的一样,冷的直打战。队长向站长交涉房子住,站长脸上带着很难为情的表情向他解释道:“本是房子就不多,况且今天又来了两个营,把办公室都住满了。请你们再走十五里吧,那边有房子。”队长也很不自然的说:“从半路上就赶上了雨。路上没有村子,一直淋到现在,再走十五里,同志们是受不住的,再说我们中间还有女同志,能不能将就找两间房子,我们大家挤一下。”
叫站长找房子,除非把老百姓从屋里拉出来,但那是不行的。
如果要工作队同志再走十五里,同志们是受不了的,病倒几个,也影响工作。
营长听见了这里的谈话声,便走来看发生了什么问题。站长把两方面的困难都说了一下。营长想了一下,便问队长:“你们有多少人,两大间房子够不够住?”队长莫明其妙的说:“三十几个。”营长回去了,一会儿,和教导员一同来了,向工作队的同志们说:“你们今天走了一天路,又淋了半天雨。并且你们的身体不象我们战士们那样好,也不习惯行军。所以我们腾出了两间房子给你们住,我们再走十五里不要紧。”工作队的同志非常感动,便谦虚的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想法子,你们也很累。”营长笑着回答:“不用客气,咱们都是革命同志,你们跟教导员去看房子吧。”
工作队队长坚持不要战士们腾房子,但营长一定要让房子。双方谦让了好久,终于营长还是决定让出房子来。
在看房子的时候,工作队同志看见正在腾房子的战士,非常抱歉的说:“太对不起你们了。”战士们毫没有不满的样子,笑着说:“不要紧,都是同志,谁住不是一样,再说我们都是庄稼汉出身,身体好;雨里行军也习惯了,再走这几里路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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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儿童团员娄承宣和他的小组
野民
——伟大的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是千百万劳动人民自己的血汗的结晶,其中也有儿童们的。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四日清早,娄家铺(为山东新设的沂源县曾村区的一个小村子)的儿童团照例又在推碾了;杂乱而清危的喧哗声,一阵阵地传进屋子里来。我怀着好奇的心情,顿时忘掉了连日行军的疲劳,迅速地披起衣服,向院子里走去。
“你们中间谁是儿童团长?”我亲切地问道。
“团长在山上住,还没下来呢。”一个顶小的儿童回答说。
“团长还没来,谁叫你们推碾?儿童团可不能自由主义呀!”很显然,我这个批评是开玩笑的。但是,儿童团小组长娄承宣却认真起来了。他板着小脸向我解释说:“同志,你知不知道,咱们儿童团早订好计划的呀,今天该轮着俺这个小组推碾!”
娄承宣这个小组一共是六个人,他自己最大,十三岁。最小的一个叫娄树兰,八岁。其余四个也都只是十二岁。他们两个人推,三个人拉,一个人轮流休息带添谷子,忙得怪有劲的。推到高兴或者疲劳的时候,他们便信口唱起“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呀呼嗨嗨一呼呀嗨……”的歌子来了。
儿童们对工作十分认真,当我提议教他们唱歌的时候,小组长回答我说:“现在学歌子要分心的,等咱们完成了任务再请你教吧!”
该轮着娄承淑休息了,可是她并没有马上下来,直等到大家都喊:“娄承淑休息吧!”她这才勉强地走下来;但不久她又去找着一个叫娄承照的儿童说:“换换吧!”而娄承照则干胞的回答说:“不换,还没脱袄功夫呢,换啥?”他们常为此而引起争论。
拉在最前面的一个是娄承宣自己。他一上碾之后,就象是天生成的驼背一样,从来没直过腰。儿童娄承三指着碾旁一件破肩棉袄对我说:“你看,俺组长的袄都拉破了!”其实他身上的单衣的双肩也给擦破了,而且从破口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两个小肩膀上又都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老皮”来了!砂尘,细谷糠,加上汗水,把他的小脸涂得黑黑的,热气大口大口往外吐。他是很累了,可是他却从没想到休息。他号召大家说:“今天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落后!”儿童们都天真而热情的响应道:“不完成任务,晚上不睡觉!”
儿童们的热情是够令人感动的,刚解放不久的通讯员陈进山同志见了连声说:“怪不得解放军老打胜仗呢,解放区连小孩子都动员起来了呗!”我情不自禁的说:“小弟弟小妹妹们,歇歇吧,你们真是太辛苦啦!”儿童们齐声回答我说:“辛苦啥?大家支援前线打蒋匪,咱们儿童团还能落后吗?”看吧!毛泽东教导下的新儿童是多么自豪,多么骄傲啊!
下午,我从村干部那里知道了相当惊人的,但又是十分确实的数字,即自莱芜大捷以来,七八天内,儿童团已为前方碾好小米一千二百多斤。几乎担当了该村的全部碾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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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点提醒,几点收获
北池子小学 一闻
为了贯彻新的教育方针,学校教育与家庭取得密切的联系,办好正规的国民教育,北京市六区北池子国民小学曾于十一月十三日召开家长座谈会,家长们提了许多宝贵的意见,提醒了我们教学方法应加改进。
有的家长提醒我们:“教师不应机械的以分数多少(扣分或增分)去鼓励学生的进步,应以儿童具体的模范行动与多表扬少批评的方法,去鼓励儿童的进取心”。这是很好的。
因此,这次座谈会,我们觉得有以下几点收获:
一,有的家长提出了以“好学生”运动的方法去辅导儿童进步,这样还是有缺点的。上次我们所举行的“好学生”运动中,曾发生这样的偏向:有的好学生,为“做好学生而做好学生”,在学校里表现非常积极,劳动也非常好,但回到家后,却变成了小姐、少爷,地也不扫,饭也不帮做,所以说单纯的以好学生方法去鼓励学生进步,如果学校领导上掌握不好,好学生的意义没有弄明确,反而会发生另一种偏向的。所以,为了培养儿童集体主义的精神与习惯,应多注意表扬“好学生模范班”的实际行动,以此行动作为提高儿童集体主义的进取心,发扬新的集体的新英雄主义。
二、一个比较正规化的学校,应在各种手续上也要比较科学与正规,竭力避免电话请假,以免流弊。
三、小学校的互助友爱是一个很重要的政治思想教育,使儿童自小养成团结互助的精神与习惯,必须时刻提倡儿童在校对师长同学要互助友爱,在家对兄弟姊妹要互助友爱。
总之,一个最大的收获,是这次的家长会上,一致认识为了办好国民教育,只有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密切的结合,在共同辅导下督促儿童进步,家长与学校老师随时随地的交换意见,及时的加以改进,才会使国民教育得到更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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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石坡煤窑演义(32)
康濯
 二十九 灰心
却说大三去四矿不久,就听说日本跟英国美国也开了仗,日本鬼子到处乱嚷:叫人们多开矿多增产,来供献给“大东亚圣战”。这边黑石坡村张聚宝,也就想趁这机会好好闹个窑,表示跟“皇军”“亲善”;恰好他的小土窑不久也被水淹了,于是,他便正式盘算着要把喜禄的西口窑往大里扩展。他让乾大脑和玉宝合计了一阵,又找了泰成当领事,第二年秋天,西窑就又动工了。
却说泰成这人就是玉宝开西窑透风筒时候给当闲工头的,他没有出外下过大窑,但却给聚宝经管了多年土窑,自认把式不赖,不过聚宝虽说信得过他这人,却不大看重他的能耐和把式,只把他当个物件使唤;他对这也觉着有点委屈,但他又不能撂开家出去混,也只得安心干下来。现在他接了这个领事,营生和排场都比他过去的大,他不免也高兴了些,并趁机去见了见聚宝,说了一套他的计划,还一再说过去玉宝透风筒转了磨道那回,他实在是早就看出了苗头的……聚宝却听不进这些,只道:“你好好干吧!多跟乾大脑玉宝商议!反正我错待不了你。”说完就打发他走了。
他又里里外外跟乾大脑和玉宝计议了一阵,就很快在西窑支起了顶木,并拿定主意,往东北、西北、正北同时刨开了三条大岔道。这讯息,四矿的大三很快就听说了!他不知怎么只觉坐立不安,也没跟拴成说一声,就一股劲跑回了村,一回村就寻见玉宝说:“你们那么闹腾,那西窑可不保险啊!”玉宝没闹清是怎么回事,大三又说:“往东北正北都不行!那……”这时乾大脑正走来,他一见大三就说:“你小子回啦?你去年还欠着俩月户口捐没掏哩!莫非忘球了?”大三不禁气火扪心,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立时就掉转头大步走了。
大三往阳泉走的时候,天气快到傍黑。他顺山坡大道一直往南,心中火辣辣地,一边望着前面不远山坡下面的阳泉站,只见这地势比过去大得多:过去这里不过是南北两山中间的一个小镇子,并没多少人家;现在房子盖得挤密密地,靠南山根往西,开了六个大煤矿,二矿前面的发电厂,砖墙和烟囱白亮亮地;从阳泉顺铁路往西十来里地,沿路的红房子、白房子、烟囱和煤矿高车大架连着接着;往东盖的红白房子更多,还新立了洋灰厂和砖窑厂;靠北山根这边的阳泉铁厂,四个大锅炉耸到半天空里,熔铁炉旁边还有瓷窑厂,这里每日一共动弹两三千号工人;从这再往西,在铁厂的水泵那边,一大片新盖起的白兵营房,被围在一层层的树木下面,实在整齐好看!忽然铁厂下班的汽笛“呜呜”叫了,大三立下来,瞪着两眼再向前望,只见快要落山的太阳,把阳泉照得血红血红地。他想起来:这天下是@他妈日本洋鬼占着的呀!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就一口气跑回四矿宿舍睡下,夜班也不去上了。
却说拴成到上夜班的时候,寻不见大三,很有些心慌;第二天二人见面,拴成忙问:“昨儿后晌你去哪里呀?”大三却不回话,只瞪着大圆眼反问道:“拴成!你说矿上那象老白的人是谁?咱不能见见?”原来他俩来四矿以后,拴成起根就没让大三见过那个跟山里边有联络的人,拴成也解说过:说人家怕认识人多了透气走风的吃亏,不愿跟很多人打交道;现在大三又问起这,拴成估量他准是又有什么不痛快,反正打劝也不顶,就自己到一边歇着去了。
以后大三就不声不响地干干营生,喝喝酒,有时也去站上找个什么女人宿一宿;他对营生上头也不什么操心,碰见把式强的也没过去热火,跟谁也不大说话,和拴成也交往得不多,好象傻愣傻愣地。不久,他听说黑石坡的西口大窑打整得挺不赖,他也没说什么;后来又听说那西窑也淹了,水却是从西北墙出来的,他还是没说什么。他也再没有回过村,一直闷闷地呆到日本投降,才又上点劲。
 三十 绝望
却说日本投降的时候,可真是天下大乱。拴成一摔手就急忙回村去了,大三却还在矿上呆了几天,看了看机器并没破坏,又看了看鬼子们的慌乱劲,才回村去。
等大三回到村里,只见村里也热闹了些,戏楼底又围了一堆人在捣拉,小洋鬼和柳沟家也又在笑闹。大三跟人们脑袋一点打个招呼,就忙着寻拴成,却寻不见;他碰见扁小,一打问,扁小也只说大早见来着;大三顺便又问聚宝和乾大脑,扁小却把他拉到个僻静地势说:“那两天他们也怕乎乎地,这两天又听他们说是没事,你没见?牛宝不是去年去阳泉当了日本警备队?连他也回村大摇大摆了!谁知怎么闹腾的啊!”大三一听这,更急的不行,就撂开扁小又寻拴成,却还是没见。他走到大窑窑场口,只见天禄在窑口上立着,他问道:“老二,见拴成么?”天禄说:“没见。老三,你看这如今日本也败啦,老君爷也多年不闹事啦,咱这窑许还能闹吧!要不,还是没干的呀!”大三不觉也心眼一动,就呆下来察看了一下,回头说:“窑是还许能行!可糟塌得东西俩窑都淹了,也难拾掇哩!咳!@他妈的聚宝这狗汉奸把窑毁成这样,他还会掏钱来打整?就是再给了喜禄吧!怕他也拿不出垫本来啦!这还有什么想望头啊!”天禄说:“只要咱好好敬敬老君爷,碰对个好年景的,往后差款也兴能少两个,咱就是碰股花白工不挣钱,也得给打尽水干哩!唉,这一村多少没干的啊!谁们不是整日家发愁?”大三道:“也就是。窑黑们谁不乐意干啊!就看往后这世道,规章是怎么个变吧!”说着,他弟兄俩相跟回村外南坡土窑洞里去了。
拴成直到黑夜才回。他一见大三就说:“我见了老白!”大三瞪着眼直望拴成,拴成又道:“他前两天到咱村来着,我和林宝见了他。他还问讯你哩!你怎么不早些回?”大三道:“老白?他……他在哪里?”拴成告他:老白在八路军平定县工会里办公事,并说八路军到了荫营,可阎老西当了汉奸,又派队伍下来了,八路一时怕还不能上这来,老白说八路反正迟早要来打救这里的,叫人们再耐住性子等等。大三道:“还等?八路军不能下来打他妈阎老西?”这可连拴成也说不圆转。大三很泄气,就抄着两手在窑里来回走着,心想:明个一定要去荫营寻老白去。
但第二天,四外乱响枪炮,大三没能去荫营。紧接着,就听说是“阎督军”的“中国队伍”又“复兴”回来了!果然!不两天,聚宝的二小领着几个兵回了黑石坡,又是乾大脑跟玉宝吆喝浑村人去戏楼底开大会;聚宝他二小给人们说话,什么和平啦、中国复兴啦、“阎督军”现在叫作“阎长官”啦、“共匪”要打“阎长官”啦,又说是阎长官给人们带回个“聚宝盆”……聚宝他二小散了会就去了阳泉,村里却成立了个什么“居村”,乾大脑的村长;又听说白泉成立了什么“治村”,居村还归治村管……人们闹不清这翻腾的是怎么回事。有一回,戏楼底围着一圪堆人闲捣拉,大伙说上了“聚宝盆”,柳沟家说:“许是阎长官给聚宝老人家捎了个什么盆吧!”小洋鬼说:“不是!聚宝老人家他还缺什么盆的!依着我说,许是阎长官见咱们受了这些年罪,给一人发个什么盆,盆里要什么有什么,这就叫聚宝盆吧!”柳沟家说:“小洋鬼!要那么着,你这洋鬼子可是投了降的,这盆可没你的份啊!”小洋鬼道:“没我的份可总有你的份呀!给你个大的,你给盆里要个男人!”柳沟家忙伸着旱烟袋又打又骂;旁边人们却没几个笑的;人们都一肚子心事,担心着往后到底是喜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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