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15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纪念世界青年日
钱三强
最近世界上各地澎澎湃湃的保卫和平运动中,青年们尽了很大的努力。八九月在布达佩斯举行的世界青年和学生联合大会、世界民主青年第二次代表大会,明显地喊出“为争取持久和平民主、各国人民的民族独立和青年的更美好的将来而斗争”的号召,这告诉了全世界的青年,我们的美好的将来是与世界持久和平分不开的。
我们今天所以能在自由独立的土地上纪念世界青年日,是因为三十二年来,在地球的巨大的面积上树立了一个社会主义的苏联——列宁、斯大林思想的具体结晶——在这个取消了人剥削人的社会中,全体苏联人民的无比无我的努力,使他的祖国成为世界的和平堡垒;间接地加速了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增加了各被压迫弱小民族翻身的自信心。在这个令人敬佩的人群中,青年占了一个重要位置。
在苏联的爱国战争中,多少万青年牺牲了!这些牺牲保证了共产主义的成功,无产阶级的祖国的坚立和其它更大多数的青年的美好将来。“青年近卫军”“一个普通战士”等电影所描写的,不过是其中几个平凡而无我的英勇典型。三十二年来多少万的青年工人创造了劳动记录,发明了新工具,改良了生产技术,提早了完成五年计划。仅仅是战后,已经有八千名的集体农民,因为无我的劳动而荣获列宁勋章和劳动红旗勋章。在这样热情参加和增加生产努力下,他们的祖国变成了青年的乐园。今年,苏联国家预算全部的百分之三十四点八作为社会与文化服务的款项,这项下办理的事业青年直接受益的占很大比数。没有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肯那样为青年谋幸福的。
看到这些事实,我们应该感谢苏联的青年们,他们帮助我们获得了自由独立的途径;同时我们要向他们学习,学习他们无我的勇敢,学习他们的国际主义精神。在我们不断努力下,我们的祖国不久一定会成为我们弟弟妹妹的乐园。同时我们一定还要紧紧地和苏联青年在一起,团结全世界的青年,支援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青年争取独立解放运动,为争取持久和平、民主、各民族的独立及全世界青年的美好将来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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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哥参加劳动了
温顾
前些日子,家里来信说:大哥已进工厂做工了。这是一个出我意外的消息,我为这意外的消息喜悦;但是,我还有些半信半疑。
我家是个地主,大哥十七岁就结婚了。因为大哥对婚姻的不满,于是,家庭中不断的起着风波。入了中学,大哥更荒唐起来,卖车子,当衣服……,时常去妓院寻开心。终于在一次激烈的吵闹以后,大哥负气的去南京,在日伪主持的军官学校念书,家中才算清静下来。大哥走了半年多,日寇投降,“军校”瓦解,他又辗转到国民党匪军的七十一军八十七师当了小排长。匪军八十七师驻东北的时候,他鬼鬼祟祟的讨了个小老婆就开小差跑回老家。爸爸三天两日的和大哥吵,几乎闹成脱离父子关系。两个月后,大哥的小老婆竟因小产而死了,大哥悲痛之余,便日以继夜的在赌博中鬼混来麻醉自己。当我家搬到天津市里,大哥仍独自的在村里过他那放荡的生活,我和二哥曾写信劝他,都被他愤怒并且说:“你还年青,你就的撕碎了。一年以后,人民解放军逼近津郊,大哥便搬到天津,整日闷在家发牢骚。他的话和反动派的宣传是没什么两样的,老是抱怨爸爸没有早听他的话,把地卖了搬到南京去……。
天津解放后,爸爸不敢回乡下去。大哥得了这机会,回到乡下,把家里东西偷偷的变卖掉,仍旧日夜赌博。由于乡村刚解放,秩序还没完全安定,所以大哥又在家乡鬼混了一个时期。记得我坚决要入华北大学时,他还坚决反对,并且对我说:“现在听着是华北大学,到里头送你垫长江去,就后悔了!”
从他过去荒唐的生活看来,他怎肯去做工人呢?接了家信后,多日来,我一直在怀疑!
前天,大哥竟来找我,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制服,脸色也比以前红润得多了,从外形上,我已感到:“大哥是变了!”
我很快的以多日来的怀疑来问他:“大哥怎么会想起做工来?”
大哥笑笑,很直爽的说:“你上华北大学那么久了,还不知道共产党改造人的力量么?”
我笑笑,大哥又接着说:“我在家里的生活,你是知道的,一直那样鬼混。有一次,村上干部把我找去,我想不好,他们一定知道了我在赌博,要我坐黑屋子,或者游街。但,出我意外的,他们只是好言好语的劝我参加劳动,从事生产,还给我讲了一套道理。我却是左耳进,右耳出。等他们走了以后,我愈想愈气,疑心是前院小牛给告的密,就去前院大吵了一顿。后来,村干部又找了我几次,我还和第一次的想法一样。但是,他们每次都是和和气气的劝我;并且说:‘你还年青,你就想这样混一辈子吗!’”
我追问了一句:“大哥你怎么回答的呢?”
“怎么回答!我从来也没想过这问题,听了以后,半天没说出话来。同志们又劝我说:‘你不看见中国早变样了,旧社会坏和环境叫你堕落,我们可以原谅你,现在,你该好好想想,怎样重新做人。’那时,我身上象火烧一样。回到家里,我愈想愈难受,觉着比淑英(大哥的小老婆)死时还难过。我心想,我也是人啊!”大哥的感情激动起来,但是停了一下,又放低了声音:“他们说我还年青,我却早就忘了自己才二十六岁,从那天起,我就时时刻刻想着:我还年青,以后的日子正长,现在不觉悟,再觉悟的时候怕该进棺材了!于是,我便下决心,要改正过去,重新做人。在人民政府的帮助下,我便进工厂做工了。”
我感到很兴奋的问:“入工厂以后怎样?”
大哥有点惭愧的说:“过去,身体糟塌坏了,才进工厂实在顶不住,放工时混身都痛,咬牙熬了几天,渐渐地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累了,身体也比以前健康了,你看我脸色,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年青多了吗?”
是的,大哥确是年青了。
以他这样的地主出身,而又是一个浪荡子,现在竟然能重新做人,这还不是共产党及人民政府改造地主督促其参加劳动的政策正确吗?
写于华大三部十一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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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苏军抢救渔民的故事
夏园
一九四八年深秋,暮色苍茫的黄昏时分。
在辽东半岛的南头,距老铁山没有多远的海面上,狂风正把一只打鱼归来的帆船阻住,滚滚腾腾的波浪,从帆船的这一头打到那一头,帆船的舱里全进了水,三个渔夫衣服湿淋淋的,胡子半白的老乡大声叫喊:
“把住啊!把住啊!使劲……”
风声浪声太大,他的声音被突然降下的雨水吞没了。那中年渔夫的帽子早已不知去向,他两手把住了舵,拿出全身力气想把船撑住,可是连衣服都被绷扯了,还是不顶事。帆船顺着波浪的山,一回儿头向上抖,一回儿头向下斜,一阵漆黑的大浪过来,船象腾了半空一样,但是转瞬之间,帆船又被可怕的潮水吸去,好象沉没了似的,老半天才露出摇摇晃晃的影子。
风是越来越大,澎澎湃湃的波涛更加汹涌,雨水如注,这只可怜的帆船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老年渔夫拼命的喊了又喊:
“把住啊!使劲使劲……海底,倾盆的雨水从旁扇动”
青年小伙子抱住船的中腰,他已吓得目瞪口呆,向茫茫的无边无际的大海的远处探望。他好象看见了什么希望似的,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了,翻滚的浪花的白沫从头上浇的他满身是水,雨水打的他脸都痛了,他也不管。
突然给他看清楚了,在东面蒙蒙胧胧的雾里有一个黑影,很快的穿开了高越越的大浪,笔直的向着这个方向前进。
他欢喜得几乎发疯似的,吐出满嘴碱水呐喊:
“汽船过来啦!看哪!”
中年渔夫没有听真,问道:
“什么?”
他把整个身子挺出船外,伸着水湿的胳臂指着大叫:
“那不是吗?汽船!”
果然不错,这是一只苏联海军军用的小型汽船,是到岛上办事归来的,他们在海上用望远镜看见了这只帆船的危险,一个军官便下令,急向这个方向前进。
怒吼的狂风,一秒钟也不松懈的摆弄着帆船,浪涛时时刻刻都想把这只帆船吞进。青年小伙子拼力的喊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老年渔夫正想过去帮着撑舵。
一股凶猛的浪头把他打倒,幸亏眼明手快,两手抱住了船帮,多半个身子落进水里,青年小伙子抓住了他的肩膀,拼命的往上拖他,总是拖不上去。
苏军的汽船飞快的赶来了,驶到帆船跟前,把一条粗绳往帆船上投去。
但是风浪太大,绳子落进水里,帆船在浪涛的漩涡上颠波,人都发昏了,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
苏军的汽船上,一个军官,五个水上战士,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似的,想尽一切办法,绳子总是不能达到帆船。
一个水兵真急了,他脱下上衣,冒着冰冷刺骨的风雨,把绳子缠在肩上,跨过栏杆,扑嗵一声跳进海里。
这时天色眼看就黑下来了,雨水虽然减低了威力,狂风却没有歇气,浪涛哗啦哗啦的象山崩地裂一样的发响。
那个水兵非常敏捷的钻出海面,辟开浪山,浮到帆船跟前,爬了上去,迅速的绑住了船,又去帮着拖上老年渔夫,他为了帮助中年渔夫撑舵,被桅杆打破了脖子,可是他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冷,终于战胜了风浪的无情袭击,把帆船靠上了汽船。
海洋的夜色来临好久了,苏军的汽船把三个渔夫平平安安的送到他们的家乡——老铁山,苏军的水兵帮着他们把帆船拖到岸上,看看没有别的可帮助了,这才开了汽船,漫漫的向旅水湾驰去了。
三个渔夫,也忘记了冷,站在潮湿的沙滩上,恋恋不舍的看着苏军的汽船开走了才想起刚才的危险,想起救命恩人,才想起一身的疲劳和家……。
谁要是把这个故事对旅大沿海村庄的农民讲了,他们多半不觉得稀奇:
“@,苏军帮助我们的事情多啦!何止这么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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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克服学习中的游击作风
萧南
不久以前,我曾幻想着做一个文学家:辗转在个人的狭窄的小天地中,于是喜怒哀乐皆成“文章”了,看到饭厅里剩了碎窝头,便在墙报上大发其议论,指手划脚的教训人。晚上,同学们都睡了,我在写;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在专心听讲,我也在写。不久以后,我又热中于绘画和雕塑了,幻想着做一个艺术家:文学是生活的教师,不能欣赏,也是不够好玩的,不如搞搞艺术来得轻松愉快。也在不久以后,仅仅是“不久以后”,我又突然感到自己一般的知识太贫乏了,特别是谈论时事问题时,我总是张口结舌,这是不“体面”的,于是又钻在报纸杂志堆里去了,幻想着做一个同学群中的小时事专家……。就这样在学习的领域中自由的游来荡去,明知不会有什么收获,也感到这是一个学习上犯自由主义的严重问题,可是我仍然采取自流的态度,没有进一步的思索如何克服它。
邓乃平被开除党籍了,领导上抓紧这个问题要我们进行思想检讨,经了自己和同志们的研究,找出了学习上犯自由主义的来源:
一、出身于地主家庭,受了“华而不实”和“才子”思想的影响,觉得上下古今都略知一二才够“才子”的派头,可以在人群中显耀自己,所以在学习上东张西望的,那儿都想抓一把。
二、没有树立为人民服务的观点,也就没有把炽热的政治信仰贯穿到每一实际行动中去,所以不断地做着个人打算的梦幻,一味随自己的兴趣所至。
三、因此也就好高鹜远,不根据革命形势发展的需要而学习,常把自己在群众中特殊化起来,认为参加革命就是出人头地了。例如:当同学们都在学习基本的革命理论时,我却沾沾自喜地:“嘿,那些书我在解放前就看过了”!至于所谓的在解放前“看”的那些“书”究竟懂不懂?能不能在实际中运用?却很少想过。在革命形势要求我们老老实实的“从头学起”时,我自以为比人“先进”的这一点,事实上已经是丢在革命形势发展的后头了。……
所有这些,都是不老实的态度,今后我要坚决地克服这种学习上的游击作风,一切为人民服务而学习。首先针对自己最缺乏的革命知识,有计划的进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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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石坡煤窑演义(30)
喜禄也变多了。他不穿大褂了,披的一件羊皮袄也没褂布面,棉裤棉鞋都很破旧;人也瘦了也黑了,胡子比过去多得多,精神也不象往日那么好。他见了大三,窑上的事一点没提,只问大三找了营生没有,大三说没干的,喜禄就还把鬼脸坡那一亩地给他养种,并说还是不要租米,只叫代掏地亩款;大三觉着这人倒真是不比别人,想说两句什么谢谢人家,却没的说,便随口道:“你那大窑可还能拾掇哩!”喜禄说:“我那大窑?我哪还有什么大窑?你还不知道么?@他妈的我赔了买卖地亩现款那么些,柳沟那笔吃人的帐,不到一年就本对利滚了一倍,那我也还了!修庙款也给了一些,短吧欠吧估量也多不到哪里去!嘿!可他妈的乾大脑就胡咬一嘴,说我短这么些那么些的,还一大堆帐叫我看!我看个球!唉……也怪我自己!那阵子一生气,就横着心说了句:窑不要了!好!人家就抓住了这,稀里糊涂地说是我的窑顶了修庙欠款!还说那是宽大我!我那窑这就归了聚宝老人家啦!真是好个老人家!可他还遮遮掩掩地说窑是他一半庙上一半哩!也不知那庙到底是谁的!”喜禄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让跟谁生气一般,脸红了,嘴里直出大气,急忙忙在屋里来回走着,一边不断地“咳!咳!”忽然,他立住了,眼直望着大三说:“那窑我也听人说过没毁了,可那有啥说的?说了又有啥用?@他妈的这世道就毁了嘛!”大三听了这话,心里头虽受得象是卡住了一块什么硬东西,不说两句话吧,这硬东西仿佛就吐不出来;于是他往地下一圪@,俩巴掌捂着脑袋说:“这世道,@他妈的!谁们要想实心实意操劳着干点正经营生,准没闹!光听吧!一会是这个团那个会,一会又是都督督军,这会又是他妈东洋外国鬼子“王道乐土”!没一个能干人事的!除非你黑着良心跟人家勾扯上,可就那吧,人家也不叫你干正经事!可不这世道就是毁啦!”喜禄连忙接着说道:“对!大三,咱这不是细打细算跑跳了一辈子?可还不是闹下个这?人家把我那窑闹去了吧,不还是让它毁着?咱算是看透啦!大三,我看这世道你那把式也没闹!算球啦吧!再也甭说窑啦!”这话也碰着了大三的心,不过他总还觉着不怎么甘心;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直@地呆了老半天才走。
二十七 担脚
天禄和拴成帮大三也刨了个窑洞,大三还有两个钱,买了些衣被破烂,凑合安了个家。大三又和天禄商议好了,让天禄专一去柳沟大窑动弹,他连自己的和天禄的租种地都跟他二嫂侄儿们一道包揽上,和拴成参忙着干。天禄也乐意这么办,大三就把天禄那些破农具搬出来打整拾掇,盘算好好学着养种养种地,不干窑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有一天早晨,大三起来走出窑外,一抬眼,看见对面坡上两株杏树,一夜就开满了白白的杏花,他就回到窑里,拿了把砂壶,盛满水,摘了一大把杏花插在壶里,再拿回窑来,窑里连个桌子也没有,他便把花搁到炕头上,一边却想起:他开村里的东口大窑,也正是那年开杏花的时候大完工的。这时天禄进来了,大三问道:“你不是刚去上班,怎么就回来了?”天禄抽着旱烟,直往炕头上坐去,也没注意那花;大三忙拿开砂壶,一边却听见天禄说:“柳沟大窑也淹啦!”大三瞪着两只圆眼道:“啊!怎么?”天禄说:“今个鸡叫二遍那工夫刨出的水!”大三心中突然也象灌满了水一样地难受,就抄着两手在窑里来回大步走着;天禄走下炕来,往火炉跟前一圪@,再也没说话。
以后天禄就吃了上顿没下顿地上地;大三一亩地费不了什么工,吃喝却紧的不行,实在也没干的,猛地忽然想起他从同蒲铁道边逃跑出来,在那个岗哨查住他的村里,他说他是平定黑石坡人,那村就有人说黑石坡是小西庄左近的村子,那里并有人上小西庄担过砂货,还有人说这二年担砂货的人少了,那边想买也买不到。他想到这,就决意挑扁担担砂货出去碰碰去。
他出门多道路熟,往西去盂县寿阳担了几遭砂货,买卖果真不赖,他便一个劲干开了。慢慢地村里就有不少熟人找上门来,跟他一道出去担砂货,天禄拴成也去过几遭。他每回碰几个伙计一道挑担出去,到了外边,总是让人家的货先卖,卖了让人家先回,他宁愿多跑一半天;有时人家不好意思,他就说:“我一个人,自己个吃饱了,就算一家子通饱了,你们家里还有几口嘴等着吃哩!你们先卖先回吧!再说,我道儿熟,比你们方便。”这么一来,大三不觉又交结上了一些朋友,这些朋友不会一道拿钱买酒,也不会扯开嗓门咯嚷天南地北,只是闲空时候,去他窑里歇半天,旱烟抽了一袋又一袋,说三两句话,或是一句也不说,到该走的时候就走了。大三觉着这光景也有点意思,他又挣了俩钱,就又添了些估衣旧家什,把过去那顶破得不能再戴的礼帽撂了,另买了顶半新的,他又一个人干干净净地过开了日子;他并实踏实地拿住了主意:往后怎么也再不闹窑,就这么种种地挑挑扁担。
二十八 逼迫
不过,这样的日子大三也没过上两天。
这年年景还不算赖,但大三租种的一亩地,除了代掏地亩捐,自己就没什么剩头了。大三问拴成道:“怎么地亩捐这么重?”拴成说:“要是养种聚宝老人家的好平地,那代差才占便宜,可人家又非叫你掏租米!养种赖地嘛,碰对个十成年景吧,还许能掏了差款再落点。反正差款不分好赖地都一样按亩摊。靠租种地的穷人,这世道还不怎么也是吃亏!”大三说:“喜禄不就是租给了我一亩地么?别的他从来也没出租过地,他也从来没当上过正经财主,如今更是说不上什么光景了!可他也这么克制人啦!”拴成笑道:“大三叔,过去你不是说过么?喜禄叔待你好点子吧,还不是为了使唤你的把式,让你好好给他挣钱!他一手算盘是远近有名的哩!你莫非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啦?”大三道:“哪会忘!可有时想起他受的那些克制,也真有点可怜他。唉,管球哩!掏款去吧!”说着,就回去安顿地亩捐去了。
大三走出拴成家,正好碰见天禄。天禄刚缴了差款回来,告大三道:“老三,催你送差款去哩!”大三道:“地亩捐么?我这就去。”天禄说:“还有季款也叫你一道送去。”大三吃惊道:“还有什么?”天禄说:“季款!一年两季,有地没地的反正一人一季二十五斤麦。乾大脑说,你春季的也没掏哩!”大三一听,眼又瞪圆了!他平日有钱就花,谁知还有这么些捐款啊!这可不由得他不生气!他撇过脸大步走着回去了,心想:干脆地亩捐也不送球啦!拖你妈的!看怎么着!
不想大三这一拖,就惹得乾大脑大动肝火。原来大三刚回村的时候,聚宝见他没什么油水,就撂过了他,乾大脑并且连春季季款也忘了给他派。后来大三短不了开路条出去卖砂货,村里习惯是开路条总得给俩钱的,大三却没给过,玉宝管路条,也不大好意思说他,但又不服他这劲,就对乾大脑学说这情由;乾大脑这些天又隐隐忽忽听人说:大三短不了聚上一堆人去他住的窑里捣拉,这也叫他放心不下;再说,他也见大三这些时穿戴吃喝象模象样的:他就和聚宝商议好了,要拾掇拾掇大三。现在正碰上大三欠款不缴,他便发作起来,打发玉宝叫大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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