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10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访灾记
白山
团里的五十多个干部同志,组织了一个农村访问队,到河北省大兴县黄村一带受灾地区访问。
十月二十日午后两点钟左右,我们到了黄村,首先看见农村工作组同志用粉笔写在墙上的快板:
老乡们,听我言,
咱们想法弄吃穿。
撂榆叶,烧木炭,
打草子,熬硝盐,
想法自救别生烦。
往年没吃没人管,
今年政府想法办,
咱们要听政府话,
努力节约搞生产。
“撂榆叶”,“打草子”,这怎么算是在弄吃穿呢?我们都这样怀疑。结果跟一个在灶下捡煤渣的老人一谈话,才知道这个快板确是黄村西南三里地义合庄、三合庄、三义庄一带农民生活情形的真实写照。于是我们决定饭后离开黄村,到义合庄去。
到义合庄,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能进行正式的访问,只能和房主人随便聊聊。在和房主人的谈话中,同志们知道了这个村子的大体情况:义合庄共有四十二户人家,其中有五户是地主富农,他们占有了全村九百六十四亩土地的三百七十多亩。义合庄的土质碱性既重,地势又极低下,四面八方的水都流汇在这里来,今年,两场雹子一场雨,庄稼全打毁了,别说雇贫农,就是中农也难得吃上正经粮食。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到村长家去,听他报告灾情。他指给我们看了他的粮食,那是一堆手指粗细的白薯——今年白薯的全部收成——和一缸从城里买来的高粱米糠。
同志们坐在院场上,听村长诉说这村子的苦难:去年收成不好,仅及平常的四成,而万恶的国民党匪帮还残酷地进行了“武力征收”。
今年,义合庄解放了,但不幸却碰到了天灾。五月间前后两次冰雹,接着又是六十几天的霪雨,不但收成没有,而且现在还有很多地方不能翻耕下种。
农民们只好都吃榆树叶、野菜、草子、白薯叶渡灾荒。价值便宜的东北高粱米糠也从城里买了来,但是孩子们吃了它拉不下屎来,胀得直哭。
没有粮食,能临时找点办法也好,然而事实却非常困难。地主荒着地也不雇短工了,旁的村子情形也差不多。
现在人民政府正在积极设法解决人民的困苦。党政机关和部队都实行节约,赈济灾民,义合庄已领到了三百四十斤小米。政府又以“以工代赈”的方式(如上铁道筛石子等等)施行救济。一方面又贷给麦种,号召加紧生产,克服困难。但灾区这样广大,解放战争还在进行,单靠救济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主要的要靠领导和组织灾民努力自救。义合庄的人民也都很了解这个道理。
接着是个别访问,五十几个同志分别去访问二十几家吃树榆叶高粱米糠的家庭。农民们的生活深深地刺痛了同志们的心,他们都极其亲切地安慰着他们,鼓励他们在政府领导之下努力自救。我们把这些食物分别包一点,拿回去教育自己连队的战士。
晚上,集合农民的破铧敲击声和集合部队的号声响成一片。同志们唱着歌子,农民们则报以热烈的鼓掌和欢呼。村里干部、教员、农民代表和同志们的代表相继发言,彼此倾吐着心底的友爱与感激。当村长向大家宣布同志们决定把节约一餐的食粮送给本村表示情意时,有些农民竟激动得啜泣起来。彼此更深刻地认识到“军民一家,骨肉相连”的真义。
访灾回来之后,我们又展开了报灾和评灾。
访灾的时候,同志们是三三两两地分别进行。现在,集合到一块儿来,把各人所看到听到的讲给大家听听。
同志们都沉痛地向大家报告,结合着自己从前的痛苦,批判了自己目前所存在的一些错误思想。三连连长胡大兴在诉说了过去的痛苦后说:
“我参军几年,把从前那些苦处全忘掉了。现在,看到已经胜利了,就觉得可以吃喝享受了,不知道还有许多老百姓挨饿受冻呢!我一定要好好检讨一番,把自己这些享乐腐化的坏思想从根拨去。”
义合庄的老百姓,甚至所有中国的老百姓,生活为什么如此困苦呢?同志们便开始挖根了。
一连指导员吴永生站起来说:“要不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武力征收,义合庄的农民不会没有存粮,今年遭了灾荒,也不会马上就没吃的。所以我说,人民的痛苦是阶级敌人给的!”
“对!阶级敌人!”三连指导员张明站起来,拳头在空中一挥:“不过我还要补充一点,毛主席早就告诉我们,一切问题要从阶级出发。国民党反动派的官僚地主,只顾吸人民的血,从来就不管什么经济和科学。因此,人民的生活一贯就很苦,遇到灾荒,那当然更遭殃了。”张明愈说愈有力,继续讲下去:“我们都是受过苦的农民。我们参加革命就是为了彻底解除反动统治阶级给人民的痛苦。现在,革命战争是胜利了,但我们很多人也忘了本,忘记了毛主席的教训:“革命战争的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处处讲吃喝,闹享受,不愿再艰苦下去。另外有些同志目下又悲观失望,以为干下去没出路。这真是奇怪!我们从前是奴隶,现在成了国家的主人,这不是大大地出了头吗?那末,今后要发展,也得继续干下去。况且,假如我们大家都离开军队,反动派和帝国主义不是又会猖狂起来,我们拼死命挣来的江山,不是又危险了吗?我们又知道,目下中国人民的生活仍然很苦,义合庄的老百姓不是正在吃榆叶草子吗?要改善生活,就得建设,没有强大的国防军保卫国家,中国怎么能够安安稳稳地建设呢?毛主席号召我们“永远成为一个战斗队”,实在是非常明白非常正确的道理。所以,看到了义合庄人民生活的痛苦,我们每个人应该好好检讨一番,革除那些“享乐腐化”,“改行回家”的思想,保持一贯的艰苦作风,忠诚地干下去,坚决为人民服务到底!”
同志们都深深感动了。掌声和欢呼声淹没了一切。
          一九四九,十,二十七 于北京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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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父母如何帮助一年级的小学生
M·伯恩斯坦教授
“学习就是个工作,而且它将一直是个工作,但是它应该是个灌注思想的工作,而且对于学习的兴趣应该是由这些思想的深度所引起,而不是由于无关系的外表的装饰。”优秀的俄国教育家K·D·由辛斯基常常这样说。
在学校里儿童们学习初步的科学,而且学习如何去把它们应用于实际。知识不是自己来到的。要得到知识,儿童们必须努力做功课,严肃地对待他们的学习,在他们的工作中表现出真正的兴趣来。
“要学着好好地工作,”米哈伊尔伊凡诺维赤·加里宁说:“你必须真正地对你所做的事发生兴趣;如果你没有兴趣,你绝不能学会做工作。”
父母们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协助学校为他们的孩子发展对学习的兴趣,和对于功课的严肃的态度。
在孩子开始进学校之前很久,父母就该使他有所准备了。这并不是说仅仅为孩子准备他的制服、课本和写字的用具。更重要的是使儿童在心理上已准备好进学校。
在七岁的时候,一个发育正常的儿童,就有学习读书写字的欲望;因为在他周围的大人们都会看报纸,看书,而且收到信件。常常向这么大的儿童读那印在色彩鲜明的书本上的、有趣的童话和故事,他就很快地想自己去读了。做父母的应该鼓励这种欲望。
入学的第一天,应该是每个儿童的生活上的一件快乐的大事。他应该感觉到他是正在走进他的生活上的一个更诱人的阶段,一个比他丢下的那些故事书里,有更丰富的知识的世界。这一天,以及每一学年的第一天,都应看做是个特别的日子,于是在孩子的心里,就会觉得这是个纪念日。
父母们应该记着,孩子进了学校就是和一群儿童在一起,而且他们的孩子必须学着和他们相处。这对每个儿童来说,并不都是容易的事。那些在家里骄纵惯了的孩子,在和一群孩子一起的时候,也要求占有特殊的地位。另一方面,一些小孩子,也就会受他的霸道的同学的影响,而渐渐失去了他自己的个性。
学校和它的教师们,都帮助在孩子们之间建立正常的关系,但是双亲也同样能进行协助。他们必须使他们的孩子觉得他们是一班里同样的成员,有同样的权利和责任,而且如果他们学会尊敬别的儿童的权利与要求,他们就能处得很好。
儿童必须选择他自己的朋友。他的选择是基于共同的兴趣和感情上的融洽。在学校中开始的友谊,是应该受到鼓励与发扬的;应该使孩子们互相到人家家里去拜访,而且一同度过他们的闲暇时间。
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常常会对他的第一位教师非常钦佩。他不但很服从这新的管理,而且试着在每一件事情上模仿他的教师。常常在入学以后的第一个时期中,孩子们开始以教师的话,来反对他们的父母。“老师这么说的”,“马利亚安东诺瓦说的跟这个不一样”,常常听见一年级的小学生,在家里这样回答父母的命令或解释。
照例,父母们是懂得这种喜好的原因的。他们尊重教师的威信,了解它有多少好处,而且试着鼓励他们的孩子们对于教师的深深的崇敬。但是还有一些母亲,愚蠢地害怕降低了她们自己的威信,就毫不考虑地在孩子面前议论教师。这种态度不是引起孩子的行为上的两方面不符合,就是不知不觉地损害了父母的威信。教师与父母的威信之间的矛盾,在对于学童的教养上,有很坏的影响。
家庭作业,在教育与训练儿童上,是特别重要的。教师指定了回家去做的功课,但是父母在这里的责任是很大的。他们必须注意孩子们的家庭作业是否做好了。
每个孩子必须有自己的地方,来做功课,而且他应该在每天的一定的时间来用功。有些孩子从学校回到家来,立刻就做功课。还有一些就不做,一直等到最后的一分钟,于是就弄得很晚了。这两种方法都是有害的。早晨到学校去的孩子,应该在下午四点到七点的时候做功课,那时他们已经出去玩过了。那些在下午上学的孩子,就该在早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来做。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和规定的时间,来做功课,就使得儿童有好的学习习惯,并教育他适当地支配他的时间,不致浪费了它。
从第一年级起,孩子就该有他的功课的时间表。在四十至四十五分钟的不间断的学习之后,孩子应该休息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在休息的时候,最好是进行一些轻度的运动。
这种制度中的一个最要紧的事,是把困难的课程,和容易的课程相间起来。父母应该知道哪一门功课,对他们的孩子是最难的,就叫他们先从这些门的家庭作业来开始。
最好是先从要写下来的习题开始,因为它们常常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集中的注意力。但是如果这些习题,需要那孩子所缺少的知识,他就该先学习这些材料。
家庭作业怎样检查呢?
年纪小一些的孩子,甚至在他们检查了好几遍之后,还是找不出他们的错误来。所以在开始的时候,父母应该和他一起来检查孩子的家庭作业。但是,渐渐地就应该教给孩子,在他把做好的功课拿给父母看之前,自己先检查好。这种检查,不应采用马虎的态度,也不应表现出对孩子的任何不信任。相反地,它应当是父母对于他们的孩子的功课的兴趣的表现。孩子自己会愿意把他做的功课,拿给他的母亲或父亲看,如果他完全相信他的父母,他就更会愿意这样做。
当父母发现了错误,或是不小心的地方时,他必须很技巧地向孩子指出来。不应该在刚一发生困难的时候,就马上去帮助孩子的忙,替他解答。但是为了最微小的错误,就处罚孩子也是不对的。应当研究孩子感觉困难的原因,教给他如何去克服它。如果这一点做的很洽当,他就会自己发现他的错误,而改正了它。
应该注意孩子是否思考他的功课,使他了解指定的习题,学会考虑主要之点,而不致为纷乱的枝节所迷惑。
自然,这种对于一个学童的功课的指导,需要一些儿童心理学上的知识。父母应该经常与学校接触,征求教师的意见。
教师与家长联合起来的努力,在使一年级的小学生,有意识地致力于他的学习上,得到非常好的效果。
            (小河译自苏联妇女本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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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娘的来信
丘丁
一个战士的母亲,
——小丘子的娘,
来信这样讲:
 
“儿啊!你穿上棉衣裳,
别惦记家,
也别想娘。
 
大水淹了咱的房和地,
咱不单靠政府来救济。
 
你爹还不算老,
我还跑得动,
靠着两只手,什么也不
愁。
 
他纺线,我织布,
拾掇起老行,
赚了吃,顾了穿。
 
毛主席的战士,
娘的心肠,
儿啊!永远拿着枪!
 
儿忙娘也忙,
记住娘的话,
愿儿早上功臣榜。”
        十一、三于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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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批评与帮助
柯枫
有一位参加工作不久的同志,各方面的修养都比较差,因此,周围的人对他有些轻视的态度,于是影响了团结。在大会上,大家严厉的批评了他一顿,弄得他感情上无法接受,会议无结果而散,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后来还是经过几次个别谈话,使他在思想上认识了自己的缺点,最后又举行了一个互相检讨、批评的会议,才解决了问题。
从这件事情里,使我们认识到,同志们在一起工作,应有真诚团结的态度,为着巩固团结保证工作的顺利进行,也必须有相互检讨、相互批评和自我批评。对于新参加工作的同志,应多方的关心,多方的帮助,发现了毛病,应及时提出,予以帮助改正,不要堆在一起算总帐。如果犯了较严重的错误,应该是多方的启发他作检讨,帮助他分析错误的性质原因,真正的从思想上去解决问题,使他感觉同志对他关切和帮助,这样更能使他易于接受和改正错误。若是一犯错误就生硬的进行大会批评,思想上并不能解决问题,有时反而发生相反的效果。
任何一个同志,都不可能不犯错误,问题是如何勇于认识和改正错误。因之,我们要恰当地运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以坦白诚恳的态度去帮助同志,我们是为了帮助同志进步而批评,不是为了打击个人而批评。
               一九四九,十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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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石坡煤窑演义(26)
康濯
  二十三 苦难
这里再说大三自从走了以后,还是在府西山左近煤窑刨炭担炭混吃喝;但他总还是短不了碰到些不讲把式、不往好里打整窑的领岔领事们,他弯不住了就说两句,跟人家闹一场,走!再换个地势。他也碰到些往日的好伙计,也新交结上几个朋友,大家喝上酒说起话,也都是叹息把式没用,营生没劲。有一回,大三还碰见了往日那个朋友老白,只见老白比过去瘦得多,说话倒比过去多些,但也只是当个担头;大三问老白道:“凭你这好脾性好把式,你也闹不上个领岔的?你孩孩娃娃一大堆,挣这两个就够吃?”老白道:“伙计,你还不知道?这如今连孩孩们上窑上拾个炭渣也得有门子的,你说我凭什么?你怕我不够吃?嗯!这二年我倒还是个我,我家里去年年景不强,没收下,让财主拔了锅锁了门子,三个孩病死了俩,少几口嘴吃饭了,这不是走运么?嗨!@他妈的,我也看透这世道了!伙计,还是你对!走,喝两盅去!”大三大吃一惊,觉着这不是往日那个老白了!就跟他进了个小饭馆,想痛快捣拉两句;但老白没喝上一两酒,就一脸通红,靠着墙,还象过去那样一声不啃,光瞪着眼听大三说话,眼里红红地象包了一包眼泪。
大三低着头,一阵心酸,就再没有话说。以后他俩一道住了几天,老白的女人病了,老白进山里回家去了,也就再没有来。不久日寇打进山西,窑上停工,大三也闹不清世道在怎么翻腾,跟朋友瞎跑了两天,就见日本占了矿山,召窑黑动弹,大三就又下窑去。但以后的营生却比往日还受罪!@他妈的日本鬼子派在矿上的监工到处乱窜,见谁不顺眼就踢你一皮鞋,骂声:“八格!”打你一巴掌,说句:“三宾格!”那鬼子指点你什么,一大堆鬼话,你听不懂,他又生气,揍你罚你。日本鬼子又随便拿窑黑们耍笑:你躺着刨灰,他搬一块大炭压在你腿上,不让你动,他在一边哈哈大笑;你正动弹,他吹灭你点的油扁,让你黑糊糊地,他哈哈笑着走了。这是把中国人当人看么?窑黑们为了吃饭,没办法,有的就生生忍着,有的也碰对机会给鬼子开个玩笑,对他鞠个躬,笑说道:“@你妈的!哈哈,大大的!”这么出出气。大三却是忍也忍不住,也没心思拿人家耍笑出气,他浑身冒火!有一回,他正躺着刨炭,一个鬼子忽地站到他腿上,对他笑道:“你的!大大的良民的!”这正给他火上添油!他一翻身,把那鬼子撂了个跟斗,他自己赶紧起来转了几条岔道,慢慢混出窑,走!再换个地势。不过,换到哪里也一样!有时碰对几个朋友,一捣拉,都是说:“这亡国奴营生没法干啦!”个个摇头叹气;大伙拿钱买酒,酒也喝不下;彼此说起过去的老伙计,总是谁谁死了,谁谁没有音讯,年轻的还有被日本抓去当了兵的……人散了,劲冷了!
  二十四 惹祸
不久,日本鬼子却忽然到处说那地势是什么“王道乐土”,还到处大喊大叫召工人动弹;有一回,大三正歇了半月多,生活实在没办法,又碰见日本要窑黑去大同,说大同那“乐土”是怎么怎么好,工资是配给米面咸盐洋火布,另外还支给钱,好象很能挣两个,大三就跟上一帮伙计去,去时还有两个伙计指着大三告日本人道:“他的,大大的把式的!”那鬼子就拍着大三肩膀说:“好好干的!皇军欢迎的!”就让大三去当个“小把头”,原来就是领岔。但大三见到那些领事的“大把头”和别的小把头也多没什么把式,专好溜舐日本人,开帐配给工资,大小把头都一层层吃私,窑黑们捞不上两个钱;就是有两个真有点把式的把头,也多是一样样地跟着别的把头胡扯乱干。而且大三自从当了小把头,别的把头们短不了拉他一道去请日本人吃喝搞女人,他不去,有两个把头还几次劝他,叫他这会过日子也随和点,他也不听,人家慢慢就待他冷了,也有人寻他的蹩扭吵闹了!这么一来,日子不多,他又铺盖一卷,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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