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17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一袋米
宁@
十月二号夜,天阴黑,草原上吹来寒湿的秋风。
三营通讯班长阎树田从团部送信出来,一出村北口,便看见归绥城一片隐约的电灯光;他知道这里距归绥城才三十多里,因此,一出村便把马枪端在手中,小心翼翼的走着。蓦地,前面有条黑影一晃,小阎马上伏在地下问道:
“干什么的?”
黑影立即蹲下去。小阎又问了两声,黑影立起身来撒腿就跑。小阎一看事情不对,“叭——”就一枪!那条黑影窜进了高粱地,小阎紧追上去,见地上直挺挺的扔着一条满装小米的布袋。小阎明白了,这不是敌人。便叫:
“老乡,别跑!回来背你的米。”
“不要怕!回来背你的粮食。”
没有一点回音,人越跑越远;高粱叶的哗啦声也渐轻渐消失了。小阎很丧气。试试小米足有五大斗,没有法子,只好自己扛起来,急急地走回营部。
营部房里有不少人:营长、教导员、还有管理员等围着一盏灯在讨论问题。因为中午敌人还来这村勒索粮食,强迫群众“空舍清野”,伪保公所的人也都跑了。部队黄昏到这郭家营村宿营,“取给组”跑了半夜还没组织起个临时村公所,没处找到粮食。部队上的米袋又吃空了,但上级命令“拂晓吃饭完毕,准备战斗”。现在已经夜半了,还一粒粮食没有,大家正在发愁。
“报告!”小阎背着米气喘喘地走进来。管理员帮他把米放下。他擦了把汗,把刚才的情况报告后,自言自语的说:“丧气!把我压坏了。”
“这可好了,就吃了它吧。”管理员张兴业高兴的跳起来,解开布袋,摸着米,眼光射着四周的人,掠过营长,停在教导员面孔上。显然,他是在争取别人的同意。
“对,吃了吧。”一部分人表示了同意,并补充说:“先吃了,明天知道米主再还他,也不算犯纪律。”
营长没作声。
“不能吃!”教导员王振同志斩钉截铁的说:“根据方才情况分析,米一定是老乡的,打一枪把人吓跑了就不对,再吃了米,就更脱离群众了,……要知道,这是新区,老百姓对我们还不了解,倘若吃了米,一来发生情况我们来不及征收米还人家,二来,就是还,老乡一看不是他自己的米,也不高兴。”教导员接着又解释了一阵新区政策,和群众纪律。最后郑重地说:“大家应记住:愈是困难环境,愈要注意纪律。所以这袋米的处理,就是明天清早派人访玉米主,送还人家。”大家都觉得教导员说的很对,都同意这样处理——虽然拂晓前的饭还不知在哪里。
第二天清早,教导员就派九连文化教员王子英带两个通讯员背上米,去访问米主。据小阎谈,那个黑影来的方向,是在村东北角。他们便首先到村东北角六、七户人家去挨户访查。
“老乡!你家昨晚有人出去没有?……”
“嗯,没有!”尽管文化教员怎样解释昨晚情形,解释怎样在村东南路上发生误会,以及我们的政策纪律,但问了四、五家,老乡们都摇着头,用疑惑的眼光看他们;看情形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访问到最后一户,一个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哭,见他们背着米袋进来,显出惊愕的神色。文化教员亲切的安慰她,并说明来意。
“要是找到米主了,你们不怎的他吧?嗯……不是我的……。”老太太语无论次的回答。这时院门口已集了不少老乡,探头探脑的在观望。文化教员已明白几分了,便把门外群众都请进来,对他们说:
“傅作义把绥远老乡害苦了,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解救老乡们的,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解放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句句打入群众心坎,从他们过去对解放军的听闻,和一夜来的体验——解放军住在谁家都是规规矩矩,连点灯油都是自己带着的。群众开始明白了,而且感动了。老太太承认米是她的。因傅作义要粮要怕了,昨晚部队来,又以为是傅匪黑夜来抢粮,才叫儿子把刚碾好的五斗米扛到地里去坚壁,不想,却碰到小阎。
文化教员把米交给她后,说:“老太太,开个收条吧!我们回去好交待上级”。
“收条?啊!”老太太话未说完,她儿子从屋里跳出来,拉住文化教员热情地向屋里让:“别忙!同志们,到屋里烧口水喝了再走。”文化教员解释有事不能再耽误。接了收条便辞了出来,那娘俩和一群老乡都连声感激送出来。
消息立即传遍了全村,群众自动组织起临时村公所,丢米的那个姓王的老乡干的更积极。不到上午十点钟,米面柴菜样样齐全,部队的给养很快的便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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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太原前线通讯
 一个未死的兵
司空谷
最激烈的战斗过去了。炮仍在远处断断续续地响着。
团指挥所洞口,放了一堆横七竖八的敌尸,风顺着沟底吹着细细的哨音,象敌人轻声的叹息。
我由团指挥所出来,打算去营指挥所,刚走近敌死尸堆前,团政治处宣教股长谷进明同志迎面走来,他后面跟着三个战士扛着洋锹洋镐。
“干啥去!”我不经心地问他。
“埋敌人的死尸。”他把视线移到敌人的尸体上,立刻又收了回来,我不觉也向敌尸看了一眼;同时脑子里又浮动起昨天敌人反扑时的景象。
昨天敌人的反扑,战斗是相当激烈的。敌人调来了新自榆林空运太原的所谓“救命军”——八十三旅二四七团一个团,及二四八团一个营。但防守的正是我晋中战役活捉赵承绶建功的英勇顽强的李兆升团。战斗自上午十一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九点钟止,整整打了九个半钟头,最后还是我军端起刺刀才把敌人刺退了。
“嘿!救命军,没救下阎老贼的命,把自己的命也丢了!”拿着洋镐的战士向敌尸那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咿!死尸里面怎么有一个动起来啦!”扛着洋镐走在后面的战士叫了起来。大家都把眼光集中到敌尸上面,果然一个穿黄呢大衣的敌尸在向前爬动。很缓慢,很吃力,渐渐从地面上支撑着胳胳膀,抬起了头,好象求救的样子。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脸上粘满了混合着泥土的血污,脸完全是土灰色的,头发也是土灰色的,一只眼睛被血与泥土糊塞住了,另一只眼睛闪动着黄色的乞怜的光。我再仔细看他的身上,从上到下却找不到一处伤痕,只左脸颊被炸弹打伤了一个口。
“为什么他昨天没有跑掉呢!”我在这样想。谷进明却开始用宽大的态度问他:
“你怎么样?”
“不要紧,我还能活!我还能活!”他好象不太了解我们的政策,怕我们把他一道埋了,一面挣扎着向前爬动,一面颤抖地说。声音里面充满了恐惧、企求,与对于生命的渴望。
原来这个敌兵,在昨天敌人第七次反扑的时候,他被执法队赶到我阵地前沿,遭手榴弹炸伤,正想爬起向回逃,却看见我三连指导员田树圣,带领两个班,端着枪冲出外壕,当场通倒敌人十几个,吓的他伏在地上也就没敢动弹了。敌人退走以后,他想逃跑,已不可能,便装作死尸伸着腿睡在敌人死尸堆中。那时他脸部的伤口正在流血,他用手抓了一把土堵上,血慢慢凝结起来,不久血止住了。
他盼望着天黑,好爬回敌人阵地去;然而在黄昏的时候,我军清理战场,却把阵地上的敌尸全搬运下来。这使他没有想到,敌人的尸体,敌人不埋,竟会由解放军来掩埋。
“好!我们把你送到后方医院去医治,不要怕,解放军政策是宽大的。”谷进明同志用安慰的口吻向他说。同时叫了一个战士通知担架排去了。
他眼上顿时涌出了两眶眼泪,胳膀一松又躺下了。
这个敌兵名字叫作曹子荣,四川县阳人,前年被抓丁抓出来的。据他说,这次由榆林空运到太原,总共才不过五六天,就开始接触了战斗。他们的士兵大家都知道到了太原就只有送死,他们被监督的很严,也没有办法可以逃跑。我们的政策被匪方封锁了,使他们没法知道,不然的话,他说他们一定大批地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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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胆公开地批评
 苏联文学报社论
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是苏联社会生活的法则。我们的建设成绩,我们的文化、科学、艺术的成长,与广泛大胆地开展原则性的布尔什维克批评与自我批评有密切的联系。
斯大林同志曾不止一次地指出:我们发展的重要条件,便是每一个苏联人必须每天总结自己的工作,毫无畏惧地检查自己,分析自己的工作,勇敢地批评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周密地思考怎样才能使自己的工作获得优良的成绩,并不断地改进自己。
“对于文学家们,这一点和对其他的工作人员是一样的。谁要是怕批评自己的工作,谁就是遭人卑视的懦夫,他就不配受人尊敬。”(日丹诺夫语)
联共(布)中央关于“星”与“列宁格勒”杂志的决定,在苏联文学中唤起了新的创作高潮。
然而满足现有的成绩还嫌过早,阻碍我们文学发展的偏向、陈腐有害的习气,还经常可以得到反响。
中央委员会决定中说道:
“由于‘星’和‘列宁格勒’杂志领导同志们思想上存在着缺点,因此就产生了另外的错误。这个错误就是有些领导同志们把他们对文学家们的关系,不是建立在苏联人民教育的利益之上,不是建立在文学家们政治方向的利益之上,而是建立在私人的利益、友情的利益之上。由于不愿损伤友情关系,批评便被放松了。由于害怕得罪朋友,质量恶劣的作品就予以出版了。这种自由主义可以使人民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正确教育我国青年的利益,成为朋友关系的牺牲品;并且使批评松懈,使作家不求改进,丧失自己对人民、政府和党的责任感,而停止进步。”
党本着布尔什维克的精神,不仅给文学家们直接、明白地指出横在他的前途上的危险,并且指出这种危险的根源,及克服它的方法。
我们能够完全满意说,我们的文学已经执行了党中央决定中所给予我们的指示吗?能够说健全地、大胆地、公开地批评与自我批评决定着我们作家组织、我们文学界的整个生活制度吗?
不能,可惜事实并不如此。
不久以前曾有过一件这样的事情:当西蒙诺夫的新中篇小说“祖国云烟”还没全部发表以前,第一次朗读其中几节时就被大大地赞扬了一番。这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说明阻碍我们文学发展与阻碍我们作家成长的不正确“传统”,在文学界是如何地活跃,不对生活现象及其在创作中的反映进行深刻的分析,而专对作者作无休止地歌颂。
苏联文学中没有也不能有“不能批评”的人和现象。这是我们健全发展与生产的主要力量和永久的保证。
在文学中,我们还经常可以见到这样一种不成文“法律”的作用,这种“法律”也不知道是谁制定的。根据它,一个因一部或几部文学著作的成功而获得名望的作家,就好象被宣告为完美无缺的了。
许多真正伟大的为社会所必需的作品,似乎也不是属于被仔细和深刻分析之列的。关于这种著作的个别缺点和错误一字不提,虽然这种分析只能帮助作者把自己的作品写得更为人民所需要和更有意义。
譬如苏联现代文学巨著之一——法捷耶夫底“青年近卫军”所遇到的情形就是这样。对这部长篇小说的问世表示欢喜,完全是应该的,自然的。但对这部作品的批评分析却是很片面的。它只谈到了作家成功的地方,而小说中的缺点与错误却被漠视忽略了。当小说改编成剧本出现在我们剧场的舞台上时,它的效果便马上暴露了:著作者的缺点与错误被改编者们和导演者们加深了,并极端突出明显地表现出来。
如果这些错误及时被揭发和消除的话,那么小说的影响及其教育的意义定会不可限量地提高。
作家联盟对于文学批评这一问题注意得太少了。批评部的生活太闭塞和沉闷——没有争辩,没有关于创作的讨论,没有广泛地检讨文学和生活的问题。足以说明这样情形的事实是有的:例如当必要的批评论文题目被可能成为候补作家的人发现,并拿来讨论的时候,批评部的领导者之一便说:“反正领导的批评家们不能写,他们太忙了………”好象只有那些能写、能提出迫切重要问题的人,才能够称为领导的批评家,但“领导的批评家”们的任务,在该部内却存在着完全不同的了解。整个作家联盟及每一个盟员作家目前迫切需要的是对整个文学生活全力开展大胆、公开全面的批评。
为党的、战斗的、勇敢的、在文学威望的面前不胆怯的、高度原则性的、有效的、热烈的、为创造的发展及不断前进所必需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而奋斗!
                  (竹马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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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冬季流行的几种传染病
王 钢
(一)普通感冒:俗名伤风,由一种滤过性病毒经气道互相传染。症状主要为上气道炎症(鼻炎、咽喉炎、气管炎),流涕、鼻闭塞、喷嚏、咽喉疼痛、咳嗽、头疼、背痛、关节痛。体温均轻度上升,重病者有发高热及衰弱现象,食欲减退,四肢无力。经过数日自然痊愈。诊断:应根据一般症状,及同时有多数流行。并注意和伤寒、白喉、麻疹、猩红热区别开。流行性感冒和本病极相似,不过流行性感冒症状较重易发肺炎。治疗:应卧床休息,吃流质饮食,通利大便,多喝水,用阿斯披林或柳酸钠内服发汗,或用姜汤胡椒等发汗。咳嗽用佗氏散,咽头痛用含嗽药,鼻炎用麻黄素滴鼻。预防法:病人应隔离或自带口罩不可对人咳嗽。健康人亦应带口罩,避免和病人接近。
(二)流行性感冒:为一种滤过性病毒所引起,由呼吸传染,多流行于冬春两季。症状和普遍感冒类似,惟发热甚高。持续达两周,各种症状均较普遍感冒为重。其症状较复杂,可分为三型:一、呼吸系统型:发生上气道炎与普通感冒相似;二、神经系统型;无上气道炎症状,有高热及脑膜刺戟症状;三、胃肠系统型:有恶心呕吐、下痢、黄疸等肠胃症状。诊断:流行时诊断不难,应和肠伤寒区别,伤寒有发疹,初起时病势逐渐加重。流行性感冒多由健康人突然发病。治疗:无特效治疗法,只有对症治疗,应卧床休息,吃流动食,多喝水。预防法应隔离病人,接近病人者戴口罩。
(三)伤寒:又名肠热症,系由一种伤寒杆菌由苍蝇污染之,饮水及食物同时侵入消化管引起疾病。主要症状为持续顽固的发高热,初起感觉寒冷,疲倦,食欲减退,病势由轻渐重,体温逐渐上升,鼓肠便秘或下痢。大约七八天就发红疹,体温到四十度稽留不退,不思饮食,舌披黄苔,口唇焦黑,病人说谵语头痛咳嗽,经过七八天后,体温上午稍低下午仍高,此期容易肠出血或穿孔故应特别注意饮食,经过七八天体温下降,此时病人已骨瘦如柴,衰弱过甚。经过约两月,始能恢复。诊断:根据病势日渐加重,顽固的发高热,七八天出诊消化器症状特别明显,可以诊断。应和流行性感冒区别。治疗:无特效药,最重要者为护理工作,应使病人安静卧床休息,吃流质食物,多喝水,隔离病人,处理病人大小便。
副伤寒症状和伤寒类似,惟各种症状均轻。
(四)大叶性肺炎:主要是由肺炎双球菌所引起的传染病。突然发病,恶寒战栗,体温急升至四十度或更高。同时胸疼,咳嗽,呼吸困难。痰量虽不多,然为淡红色或铁锈色。舌有厚苔,口唇有匍行疹,体温停留在高度而不退,重症者发谵语高度呼吸困难。本病有的并发脓胸及干湿性肋膜炎。白血球增多可达一万五千至四万。诊断:根据高热稽留不退,胸痛、咳嗽、铁锈色痰、理学症状,可以诊断。治疗法:诊断确定后,应立刻用磺胺内服或注射,每四小时服一公分。以磺胺吡定,磺胺唑,磺胺代精最有效。普通磺胺及磺胺呱则无效。潘尼西林有特效。其他按热性病护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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