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6月8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画家高诗林立功
人民画报社最近接到某部寄来一纸报功单,上面写道:
“张副政委、陈副部长,并转人民画报社全体同志:高诗林同志在我部工作,成绩卓著,深入连队,到火线工作,对我部宣教工作帮助很大。在战斗中英勇坚决,带伤工作,深得战士干部的爱戴。本部决定给他记功一次,以资表扬。特此报功。”
高诗林同志在该部某次战斗中,随攻坚部队画战斗画片,因帮助部队救护伤员,自己负了伤,该部特授予三等战斗英雄名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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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瞎子军属暴三贵
王周南
上陈有个瞎子暴三贵。若问他的眼是怎样瞎了的,要不是他在诉苦会上说出来谁也不知道。原来,他的眼并不是胎生就瞎。三十二年闹灾荒,他带老婆和三个孩子,逃荒到山西洪洞县。黑心眼的地主老财们,见逃荒的多了,便禁止难民到村里要饭。这一下暴三贵一家可苦透了。他每天只能到地里挖点乱七八糟的野菜吃,肚里成天见不到一个粮食籽。有一次不知道吃了点什么野菜,眼就一天一天红起来,一个冬天没过去,两眼就啥也看不见了。要不是老婆孩子讨着饭引着他回来,险些儿喂了山西狗。
去年冬天,翻身,村里人都说:“老成哥(三贵小名)少眼没目的,孩子又多,多分给他些东西吧!”结果分配给他二十亩好地、五间瓦房。当他一家从庙里搬到新房子时,他对人说:“我一辈东跑西拾哩,这才算有了一个家!”
今年春天蒋介石要进攻延安啦,村里翻了身的青年人们讨论着要参军,保卫土地,保卫毛主席。晚上,暴三贵把他的大儿子荣宝叫到跟前说:“荣宝!你知道谁是你的真老子?!”荣宝不知怎样答好,两个眼瞪着他爹,三贵接下去说:“自从你生到这个家,逃荒、要饭,啥罪也受过了,可是当爹的啥也没有给儿置下啥。自从毛主席的队伍来了,咱才有了房子、地。你记住:毛主席才是你的真正老子哩!现在参军保卫毛主席,保卫咱的房子、地,荣宝,你去!”第二天一早,暴三贵给荣宝做了一顿好饭吃,就和村里人一齐把荣宝和其他七八个青年,吹吹打打的送到区上了。
新战士驻防到武安来了,村里的青年妇女们,便连夜赶做衣服鞋袜,准备去看望她们参军不久的丈夫。这天暴三贵也到村公所开路条,去看望他的儿子去。村长故意和他开玩笑说:“老成哥?想念儿子吧!?”他突然脸一红,连忙辩白说:“不!不………”虽然他心里实在是怕荣宝在队上想家落了后才去看他的,但也终于没好意思说出来。村长看着怕他难为情,便改变话头说:“要去就给你派个牲口吧!你瞎瞎摸摸的怎能来回走二百里地?”他一面装着盖了章的路条往外走,一面回头连声说:“可不!可不!大家忙呼呼的,咱有啥功劳,再麻烦大家。”说着他就走出大门了,最后村干部商量说:“这老汉脾气有点固执,还是给他派个吧!”第二天一早,派牲口户去找他起身时,他老婆才告诉说:“天刚明,俺二小女拉着他就起身走了。”这个牲口便只好再去做别的事。
暴三贵到部队见了他的儿子后,他没有象其他家属一样问长问短。他光暗暗嘱付他的二小女,注意她哥哥脸上高兴不高兴。后来连长指导员和战士们,不断对他说:“荣宝在这里顶活跳顶能干,将来前途可大哩!”就是荣宝也不在他跟前多呆会,光在吃饭时来招呼他一声,就跟着其他同志们蹦蹦跳跳的上课出操去了。他这才放了心。第二天就收拾往回走。当荣宝把他送到村边时,他回头嘱付说:“荣宝!我啥也不结记你,只盼你能立个功,就算你孝敬了。”
四月间村里分配代耕地、大家说,给老成哥多代耕四亩吧!他眼不吃劲。他听说了,连忙找着抗勤主任说:“咱孩子还没有给大家立下功,咱可不敢让大家给咱多代耕地。咱眼虽然不吃劲,有二小女拉着,咱还能做个小生意哩!”虽然抗勤主任再三给他解释,但他终于没有让大家给他多代耕四亩地。
军属吃水,本来村里是有专人负责的,但暴三贵总是自己担。天一明就挑上桶,由二小女拉着往井上了。当旁人往他家里送水时,他的缸早已满满的了。有人问他“你为什么这样自己想受忙?”他总是说:“孩子参军是为咱自己事,再说他又没有给大家立下功,咱怎能麻烦人。”上陈老百姓都说:“老成哥可真是个军属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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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敌后通讯

  敌后临泽游击队
铁孩子
蒋军八十五师叫我临泽三区游击队为“铁孩子”。临泽三区游击队也就以这常胜的名字在巨荷公路上和敌人周旋。今年春天蒋军八十五师运输大队美造十轮卡车三辆由郓城回荷泽,进到都市集附近遇上了这队“铁孩子”。他们埋伏着,一半在路旁,一半在周围村里,等汽车开至埋伏圈内。十二个“铁孩子”脱了光脊梁迎车冲上去。汽车听到前面枪响,慌张地窜到麦地里去,企图突围,十二个铁孩子象饿虎扑羊一样追上去。埋伏在周围各村的游击队员,和老百姓也都打起枪来,汽车向那里开那里就打过枪来,村村的老百姓都站在村头上呼喊。蒋军听见村村枪声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马。司机员立即跳车潜逃,三辆大汽车停在麦田里。蒋军校级军官三人被击毙,打伤了两人,捉了五个,缴获美造步枪七七式一支,日造步枪九九式、三八式各一支,还有许多战利品。
“铁孩子”们胜利的登上车,周围村庄的老百姓也蜂拥跑来,庆祝他们的胜利,分吃美国饼干,背走了大米和蒋军丢下的东西。“铁孩子”们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连说带笑的穿起美式衣裳。特别是窦兴宝同志混身上下都美械化了,扎上美国二尺多长的五彩毛巾,穿上美国绒花条衬衣,子弹袋也是美国造的。冀鲁豫总武委会接到他们捷报后,下了一道嘉奖令奖励了他们。
从成立到今天,这一队“铁孩子”没有一个伤亡。他们保卫群众利益,袭扰蒋军不知有多少次,打死坏蛋三十八人,控制了农村阵地,保持了民主秩序。蒋军扬言要在都市集按据点,“铁孩子”战斗英雄老神枪手田四德说:“叫蒋军按吧,除非他永远不出门,一出门我的子弹就会追上他的脑壳”。他已是上了岁数的人,现在他仍和这队“铁孩子”一样夜行军,侦察战斗。经常可听到他这样说:“伙计们,辛苦正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全家的安全,你不打死老蒋,老蒋就会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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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门板报与记好学好运动(续完)
吴象
3、从少数到多数
表扬英雄模范是一种最好的教育与批评,可以激发群众的正气、积极性与创造性,然而英雄模范总只少数。如果英雄模范不善于照顾群众的水平,就很难把群众全部都带领起来,相反的,也许会遭到落后分子的讽刺。门板报与记好学好运动开展后,不仅英雄模范能得到表扬,广大的中间分子也能得到表扬,愿意进步的落后分子也能得到表扬。多数人都被表扬了,这就造成了一种找好、学好的风气,造成了一种伟大的群众力量。这种力量促使着落后分子也急着想记个好,再也没有勇气来讽刺别人了。毅字政治部有一位组织干事看见本科的同志都记上好了,他心里很难过,结果在门板报上写了篇反省,检讨自己的缺点,表示决心要争取记好。宣传队有一位分队长,因为乱讲怪话,大家都记了好没有记他,他自己提出来“我现在不讲怪话啦,我求进步,为什么不给我记好?”讨论之后,给他补记了好,记好之后他就变得更积极了。
有少数的老战士,打仗很勇敢,平时工作马马虎虎,现在都变了。斌字部三连几个新解放来的战士被记了好,参军来的战士说:“人家解放来的都记了好,咱们自愿来的反而落了后,一定得挂劲赶上去。”
记好的人数常常在百分之七十以上。记了好谁都羡慕高兴,但是没有眼红忌妒。因为任何人都不须眼红忌妒,记好的标准远不如当英雄模范的条件那样高,任何人都有充分的机会。部队西进时,领导上提出节省民力,减少大车。有一个刘德胜脚上打了八个泡,仍然坚决不坐大车;但是还有个张良行,只打了两个小泡,却坚决要坐大车。门板报表扬了刘德胜,旁边有一幅漫画,瘦驴拉着破车,一个战士躺在那上面,神气活现的说:“我喜欢坐大车。”张良行本来脸皮很厚,这一下却红起来了。第二天就没有再坐。门板报立即提出名字表扬他,他以后一直没有再坐车。这个单位完全取消了大车。连管理员都惊讶起来,他写了篇稿,题目就叫“门板报顶了大车”。
有一个营统计门板报与记好学好运动改造的落后分子,一共是四十八个,其中还有二十一个成了积极分子。另一个营直属队在门板报与记好学好运动中培养了九十六个发展党员的对象。
门板报与记好学好运动提高了中间分子,使积极分子的带头作用大大增强,而对领导有极大的帮助。卫生处的饭堂纪律不大好,很多稿子都是批评这一现象,其中有一篇说:“首长已经宣布上饭堂纪律,为什么还不遵守呢?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门板报上来发言。”第二天这个同志又写了一篇题目叫“今天还没有改”。而且指出姓名来了,以后饭堂纪律变得很好。落后分子对上级批评满不在乎,一到门板报批评就注意起来,因为他觉得上级对他也许有成见,大家的眼光是正确的。许多首长管理员等军事行政干部,体会到门板报与记好学好运动对自己工作的帮助,竟成了门板报热心负责的编辑了。
通讯员郭山参加革命已七年了,因为调皮蹩扭,不爱学习,不求进步。最近他也转变了,有一次他感激地说:“门板报、门板报,你早来几年我早当了干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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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有声有色的
北流村的生产宣传
尚枫 江河 东魁
如果你到黎城北流村住上一两天,你也许会惊奇:一个中国山地的农村,竟能有如此的活跃。绕村走一趟,马上看到三块新写的黑板报;隔天到一定时候,房顶上传来音乐声和喇叭筒里放出的报告;晚上走到麦场里,碰巧锣鼓喧天的小花戏正演得热闹。至于墙头的标语,口中流传的口号,适时恰当而且顺嘴,那更是随时可以看到、听到。这一切活动都集中到一点:推动大生产。据不完的统计:从四月二十日到五月廿日一月中共编出鼓词三篇、诗歌小调十二篇、快板廿五篇、小花戏四个。这些诗歌小调。不但出之于群众创作,而且更为大众所传诵,鼓舞了群众情绪,使得持久而且饱满地进行生产,有力的推动起当前的生产运动来,这一切是怎样办到的呢?
一、上报最光荣
大众黑板报在北流真正做到了群众办报。全村三块黑板报,两天换一次,稿子还登不完。许多工作是通过大众黑板的表扬和报导而活跃起来的。比如:四月份报导了申小娥使用加速轮纺花车,一天纺线半斤的消息;鼓舞了妇女纺线,使村中的小型织布厂,不缺线用了。刘三虫报导了赵记良大队趁垧下种的消息,全村掀起防旱早种的浪潮。刘贵娥给黑板报投稿表扬了申爱珠的上地栽花,别的妇女不服气:“别人上地,咱也能上”,大家都投入田地劳动中。目前春旱严重,黑板报上及时表扬了节约模范刘守河,群众反映:“节省东西还能上小报,咱也要节约哩。”现在北流村群众普遍滋长着“上报最光荣”的思想。在去年春天黑板报还是不大起作用的。教员王东魁决心使黑板报脱离教员包办,在群众中生根。他从培养通讯员作起。青年张玉兴、妇女刘三虫是北流村的“李有才”,群众叫他为“板话大王”,以他们为骨干,组织了两个基本小组,随后就涌现出十二个写稿的积极分子,(女十男二)。为了写一个“模范妇女要三好”的快板,张双英、张三虫,竟彻夜不眠的赶写。男人申贤相看见妇女写稿很热烈,也写起来了。五月份半个月,就收到稿子十七件,并转给县小报二件。
在培养通讯员,发动群众写稿看报上,他们得到几点经验:(一)发扬群众集体创作,能写则写,不能写给别人说代写。(二)写自己的事本组的事,能写甚就写甚。(三)写稿立功,当众总结写稿成绩,表扬模范。(四)不但经常指导群众报导方针,还得实际帮助写稿,专人负责收稿、改稿等。(五)刊登时尽量发动通讯员自己在黑板上誊写。纵然写得不好,群众却爱看,即他自己也高兴。(六)报后留名。此外,在编排上注意清醒活泼,不写怪字草字,多用快板形式。
这样,看报的群众逐渐增加;投稿人,“搭各”上别人来看,被表扬的人及其家庭也要看看。下面,是先登在黑板报上,然后在群众中流传起来的一篇:
“山蛋蛋开花满坡红,
刘仲景领导的好作风,
组员对他很拥护,
他对组员很尊重,
红花衬绿叶,
人家真是不脱离群众。”
二、人人都愿“滚圪筒”
北流村另一件宣传武器,就是广播筒。它广播报导了群众生活,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会议。每到三、六、九日,群众在家里便可听见广播。全村四个广播台:一个总台,三个分台,连发连播,次第转播,全村可闻。内容主要是本村的生产工作,简单的时事消息,特别是着重表扬模范。广播力求简单,一次一个中心。为了吸引群众注意,又组织村中会乐器的人,在广播开始先奏音乐,而后广播,群众感到很有兴趣。
广播台的好处,是迅速指导了群众生产。就象在四月底一夜落雨二、三指,第二天群众还有等待继续落“透雨”的思想,这时生产委员会,便抓住王文记趁垧赶种的活事实,广播台号召群众趁垧种棉。大家一听广播种棉,纷纷扛犁拿籽,完成了五百余亩的棉花下种。随时广播成绩,表扬模范,效力也特别大。赵记良大队经过广播,全队感到光荣,生产劲头提高,自动召开小组长联席会,研究如何更进一步推动生产。现在北流群众都常以“广播筒里的人”自豪,大家都说:“滚圪筒”,可不简单!
三、个个都想“登登场”
北流村的综合文娱广播,可算是一种新创造。一般的十天一次,结合着村里生产运动的短期计划和总结,用广场的歌舞短剧快板等形式出现。内容大都是从本村生产运动中的各个侧面,收集典型的模范人物,模范事迹编成短剧,快板、花戏等,由小学生和一部分青年男女,登台作简单表演。小学生在课外游戏时间准备,青年男女也是闲时自编自唱,象最近编演的“早种小花戏”和“突击下种的对话歌舞”,因为中心明确,短小活泼,都博得群众好评。
一来“当众表演、光荣无比”,再者生产忙碌,需要看看小戏调剂,因此,综合的文娱广播出现之后,群众普遍要求“登登场”。当表演张鸿喜、赵记良两大队完成第一期生产计划时,群众交头接耳酝酿说:“咱可得好好干哩!”纺织英雄刘仲景要求把他们小型工厂的模范事迹,也拿来表演表演。用这种方式布置和总结工作,群众爱看,比开会听讲话更易领受。这种“自事自编,自唱自乐”的文娱方针,值得继续贯彻,使发展成为农村广场俱乐部,这对各种工作的推动都有好处。
四、通俗适时的口号
北流村的宣传口号,一般注意到通俗明确及时转变。为了贯彻防旱早种,提出:“趁垧早下种,垧干栽种更费工”,后来旱象继续发展,又提出:“趁垧担水栽种,多种一分算一分”及“见苗三分收,捉苗最要紧”的口号,使全村十天生产计划胜利完成。
又如为了贯彻了自我批评互相团结的教育,在妇女中提出:“模范妇女要三好:在家翁婆说好,生产互助中组员说好,在村里群众说好”。开展模范妇女要三好运动,逐渐克服部分青年妇女的歪风,密切了婆媳关系,更有力的团结生产。
五、一元化的组织领导
这各种各样的宣传工作,怎样作起来呢?这主要是靠一元化的组织领导。村中成立了“宣联会”,它的负责人直接参加了生产委员会的领导集团。又由他加上各群众团体的宣传常委作为骨干,组织了搞生产宣传工作的单独组织——宣传表扬部。这个部设正副部长二人(即生产委员会的委员),下分编辑,文娱广播,群众思想教育三组。编辑组以小学教员及北流村“李有才”张玉兴等为核心,负责编写快板花戏等,培养联络通讯员、修改稿件,编排大众黑板报。文娱广播组负责广播台,综合性的文娱广播工作。群众思想教育组,负责民校及群众思想教育。
这个机构,很能办事。同时,也不单靠这个机构,因为事情是大家需要的,一提头大家都出来办,因此上面所说种种工作,才能做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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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蒋区公务员
呈请涨价
马凡陀
窃查职等薪水,
本属微薄可怜。
迩来物价波动,
人价益见低廉。
 
上次公用事业,
邮电交通煤炭,
以致上涨数倍,
业经实行在案。
 
当时钧座表示,
职等公教人员,
亦将调整薪水,
千倍再加廿万。
 
孰意空言安慰,
说过也就忘怀,
物价高涨是实,
加薪尚在开会。
 
职等吃亏非小,
钧座信用有关,
所谓名誉要紧,
威信岂可破坏。
 
金价卅万出关,
煤球卖到两万,
职眷既非巧妇,
生米难煮熟饭。
 
样样东西涨价,
只有薪水跌价,
为此呈请照加,
折扣不可再打。
 
通货膨胀不休,
等于无形税收,
剥皮抽筋熬油,
钧座何其辣手?
 
用特哀告泣陈,
眼泪鼻涕齐来,
职等变成饿鬼,
岂是钧座所快?
 
伏祈准予涨价,
恭喜钧座发财,
武的不死文加官,
万税!万税!万税!
(文联四四四)


第4版()
专栏:

  “打回我家乡……斗争分田……”
张勃
“二排长呢?”满脸血迹的朱如茂同志,躺在草地上,微弱的声音在叫唤着他的排长。
二排长三步并两步的连忙跑到他的跟前。
“二………排长!我不行了,我来了四、五个月……替革命供献不大”。他断断续续的说。
二排长一面给他缠着左额上核桃大的弹孔,一面把水壶送到他的嘴边。
“朱如茂,那没啥!喝口水吧!将来还可以替老百姓服务;还可以为革命出力呢?忙啥!不要乱想,担架马上就来了”。
“二排长………我自从在亳州解放后,北上一过了黄河,我心里就很感动,我从前听你说解放区实行耕者有其田,人人有饭吃;我还不相信,后来咱们在朝城整训,我亲眼看见斗争会,老百姓分田分东西………”。
说到这里朱如茂兴奋起来了,精神也显的特别焕发,似乎打算把头抬起来,但是终于又垂了下去。
我时常想:“总有一天我也回广东去斗争,去斗争我村里老财恶霸,丢那妈(@他妈的意思)!分几亩地,我恨不得一天把三天活都一齐干完;我天天盼望快打到我家去,现在我不行了,不能再革命了,我希望革命永远不要忘了我呀!”
朱如茂兴奋的一口气说了下去,眼巴巴的望着二排长,好象在等着排长的回答。
“老朱!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到你家乡的!斗争,分田”。
殷红的血,已经浸透了绷带;朱如茂的嘴唇虽然还在蠕动,但是,再也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了。淡白色的月光下,隐约的可以看见朱如茂的微笑的面孔。
朱如茂是今年一月在亳州解放过来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一过黄河,北上后,他就转变了,变得格外的积极了,啥事都抢先干,无论行几天军,一挺机枪永远放在他的肩上,说啥也不肯叫别人替换。打汲县外围和汤阴时,土工作业,他总是第一个拿起锄头,最后一个放下锄头。
班里开诉苦会,他激昂愤怒的,带着浓厚的广东口音,对大家说话。辟头一句话就是:“丢他妈!我家八口人,才三亩地;三亩地打的粮,还不够交租和他妈的税;我家欠地主的钱,是一年压一年,一年比一年多,民国二十八年,我十七岁的时候,地主不答应了,罚我全家八口人,给他做了整整一夏天的工——盖房;三十二年欠的钱更多了,老财硬叫保长把我哥哥拖去卖壮丁,顶还了他一部分钱。我知道,再过几年又该轮到我卖壮丁还账了,想不到,我出来还不如我哥哥,三十三年,我东家——老财当了保长,把我抓来当兵,说什么算是利钱………。”
这次汤阴战斗,外壕离敌人只十几米达远,他为了有力的掩护大家突破前沿,勇敢的把机枪拖到外壕边上打,一挺机枪打得通红,消灭敌人一百四五十人的大反扑,他左臂和脖子一连挂了两次彩。连长上来替换他,他说:“我怎么能下去啊!过去我当顽军,对不起革命,我替喝我血的地主蒋介石出力,我多悔呀!现在我一人要顶三个人打仗才对!”
第三次子弹终于不幸打穿了他的头,核桃那么大的洞,他倒下了。是的!革命永远不会忘掉朱如茂的,总有一天我们要打到广东去,满足朱如茂斗争,分田的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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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一个人看蒋管区民心
“小快乐”揭穿怪现象
上海专唱社会新闻的艺人小快乐,最近遭受了特务的迫害。五月八日,一群暴徒把他的妻子和小孩打伤,并把家中一切物件捣毁。原本企图将小快乐当场打死,幸亏小快乐外出,得免于难。
小快乐原是一个被上海人称为“滑稽家”的卖唱艺人。自去年六月一日起,在上海民营的凯旋广播电台播唱一些社会新闻。唱词都是他根据各种流行歌曲与民间小调用通俗口语填写的,每天播唱极受欢迎。他唱过“停止内战曲”“还我自由”“粮贷案”“玻璃世界”“中国市场的末路”“大国民风度”等。和其他一些同行的“滑稽家”不同,他不学猫、狗、火车叫等口技。而只唱社会怪现象。他说:“胜利之后怪现象,一时岂能道端详,敝人也是国民一分子,骨梗在喉喉咙痒……但愿确立民主国,勿愿再见怪现象。”(见小快乐著《社会怪现象》第三页。)
小快乐因此为社会制造怪现象的集团所痛恨,经常受到威胁和利诱。
蒋记上海市首届参议会上,走狗参议员陆克明提出:上海市民营电台播音节目应该审查,并特别指出“社会怪现象”等节目含有“政治作用”,应严加取缔。小快乐听说以后想:“何必不真正的征求一下民意呢!”于是在播音台上把陆克明的提议转播一番,接着便向听众征求意见:“诸位对陆先生的提案赞成不?”
小快乐的征求意见一出,听众(包括公务员、学生、店员、教师乃至退伍军人)都纷纷给他打电话、写信,到广播台来:坚决反对陆克明的提议。百分之百的热烈拥护小快乐唱社会怪现象!电话铃不断的响,每天有百余起电话来慰问,并声称愿意作他的后盾,千万不要被恶势力吓倒。外埠听众的快信,电报也如雪片飞来。一封来自宁波的电报,文为:“拥护小快乐,反对取缔”等几个大字。具名是某镇全体镇民。苏州寄来的有一封慰问信,说明自己(发信人)是陆克明的亲戚;并附上陆克明的照片一张,供他做识别的参考。还有人来信请他编唱“自来火洋腊买来的参议员”,信中愤慨的指出上海蒋记参议员,大都是拿自来火和洋腊贿赂选民买来的。有不少人投函报纸,代抱不平。还有一位热情的听众,到电台上大吵大闹,一定要亲自到播音机前去发言反对陆克明的混蛋提案。——这,就是上海的民意。然而另一面,国民党社会局来人找他谈话。
官说:“你的唱词虽然根据报上的社会新闻,但是你该看清楚,是那些报纸,不能随便作为根据的。”
小快乐说:“我所根据的是大公、文汇等报,都是经过政府核准过,登记过的合法报纸。”
官又说:“你不能任意攻击,否则你要负法律上的责任。”
小快乐说:“先生我不曾读过法律书。………但是说我有政治意味,给我戴大帽子,真是悬天八只脚,不知道话从何谈起!”
同时狗腿们也用电话警告他:“识相点!性命堪虞!”有的直接跑到他家里,对他的妻子粗声粗气的威胁:“阿是伊还要唱呵?伊到底性命要不要?”(意即:他可是还要唱呵?他到底要命不要?)
国民党CC派迫害文化的特务头子潘公展也急得跳起来,向报界发表谈话:“参议员在会场发言,依法对外不负责任………该剧团公然侮辱,妨碍名誉,可依法控诉。其节目内容确应注意负责审查,倘有违背法律之处,当可依法取缔。播音剧团如有不合举动,主官当局谅亦不致坐视也。”
然而小快乐还是在唱,唱,直到现在。
他唱了四大家族手造的黄金潮。
他唱了蒋管区民不聊生的米荒。
于是在本月八日特务公然手持武器一拥而入:殴打,捣毁………。但是小快乐并没被吓倒,他知道他应该依靠的是谁。下午的暴行,当晚他就把被难经过编成唱词,在播音机对听众们播唱了。结果是还不到半小时,打电话慰问的有数十起。各工会、商店及各界人士纷纷声援,一致要求彻查此案并严惩暴徒。
在去年十月里与陆克明斗争时,他曾沉痛的说:“要取缔我播唱也好,给我戴大帽子也好,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一个‘吃开口饭”的人,无财无势,我的最后一着是‘集团自杀’。一方面是因为全家人都靠我活命,饿死一个等于饿死一家。一方面呢!以‘集团自杀’来控诉这充满着怪现象的社会!我这样说不是故作危词。我有这个‘种气’与准备。再如果禁止播唱之后,社会上就此没有怪现象了,就此大放光明了,我可以立即停止。但是我不唱,社会上仍是充满着黑暗的怪现象,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话,蒋介石和四大家族天天制造不完的怪现象,可怎能叫小快乐不唱呢?这不是一个人在唱,小快乐,他是多么广大的蒋区各社会阶层共同的一个喉咙啊。
(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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