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6月5日人民日报 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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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社会主义巩固坚强 苏联废除死刑

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发布废除死刑法令
【新华社陕北三日电】塔斯社讯: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于五月二十六日发表关于废除死刑的法令,全文如下:
苏维埃人民击败敌人的历史的胜利,不仅表现了苏维埃国家日益增长的威力,而且首先是表现了苏联人民对于苏维埃祖国及苏维埃政府的无限忠诚。同时,不管侵略分子如何企图煽动战争,在德国和日本投降后的这一时期的国际情势,显示和平事业是可以长期保证的。鉴于这些情况,并为符合职工联盟与其他代表各界意见之有威望的组织的愿望,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认为,在和平条件下已没有判处死刑的必要。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决定:一、在和平时期废除苏联现行法所规定之死刑。二、按现行法应处死刑之罪犯,在和平时期代以为期二十五年之劳动感化院的监禁。三、已判处死刑,但在本法令公布前尚未执行者,由最高法院决定以本法令第二条所规定的刑法代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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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社会主义巩固坚强 苏联废除死刑

  苏联政府废除死刑的决定对人类进步作了辉煌供献
【新华社陕北三日电】据塔斯社讯:莫斯科各报对于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废除死刑的法令,均发表社论,一致强调此举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制度强大巩固的新的证明。并指出:虽然反动的外国侵略分子和战争贩子力图煽起新的战火,但由于苏联坚持着巩固和平与国际合作的外交政策,一切民族与全体人民都团结在一个巩固的兄弟般友爱的大家庭里,成为社会主义生活的建造者与卫士,而世界各国人民也正需要和平反对战争。在这种情况下,苏联在和平时期就不需要死刑了。消息报以“苏联力量的新证明”为题的社论称:“苏联生活方式的完全胜利,苏联人民在道德上和政治上惊人的长进,我国社会一切力量密切结合,现在再一次生动表现出来……。强大爱好和平的苏联的力量,已经成长为这样一个有决定性的国际力量,它的声音和影响都足以使和平的敌人的每一企图变为瘫痪无力。”红星报社论“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之胜利”中称:“苏联政府废除死刑的决定,对全人类的进步事业作了辉煌的供献。”劳动报在题为“历史性的文件”社论中写道:“在美国、英国、法国、中国及其它国家,这方面的事实是不同的。不顾进步力量多少年来废除死刑的斗争,在现行法律中仍然保存着死刑。每天的事实证明,死刑在资本主义国家是很少不用作政治恐怖的武器以镇压革命运动和民族解放斗争的。……尽管敌人仍会企图在我国招募代理人,但苏联人民在世界上是政治上最成熟的,他们都是爱国的优秀分子,能够辨认敌人;不论敌人如何乔装打扮,是不会得手的。苏联向全世界宣布:真正民主的制度已在我国如此巩固而坚强,我们已无需用死刑这些样严厉的惩罚来对付我们的敌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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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社会主义巩固坚强 苏联废除死刑

  废除死刑证明苏联空前强大战争挑拨者的企图必然失败
【新华社陕北三日电】据塔斯社讯:维辛斯基顷就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颁布废除死刑的法令一事,以“具有历史意义的法令”为题,发表论文略称:为了保卫社会主义的成果,为了对付国内外卑鄙野蛮的敌人,为了与威胁苏维埃政权与苏维埃制度的严重罪行作斗争,苏联及各加盟共和国曾把枪毙规定为最高刑罚以外的例外手段。仅这一事实即可证明苏联立法与绝大多数国家(其中包括英、美)不同,它从不把死刑看作一般刑事惩处范围内的普通的处罚手段,而是看作因特殊环境之必要所产生的例外现象。斯大林同志曾指出:“战争(指对德战争)证明了苏联后方光辉的组织性和史无前例的巩固。”他在一九四六年对选民演讲时也着重指出:“苏维埃社会制度较任何非苏维埃社会制度是更好的社会组织形式。”现在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废除死刑的法令,就是这一制度之优越的新证明。尽管美国某些疯狂的议员如汤姆斯、鲁塞尔、希鲁斯特尔等及其同类发表煽动反苏战争的挑拨性的演说,但这些企图是注定了必然要失败的。苏维埃正为民主事业及普遍和平和各国安全的巩固而进行坚决的斗争,这一和平政策得到各国人民大众的广泛支持。苏联在和平时期废除了死刑,苏维埃人民以深切的满意欢迎这一社会主义之人道主义的伟大法令。这一法令就是全体苏维埃人民对祖国和苏维埃政府空前信仰的证明,他们正在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斯大林同志的领导下,向新的胜利坚定地前进着。
【新华社陕北三日电】塔斯社莫斯科讯;五月二十八日为苏联国家检察机关建立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对检察机关中卓越的工作者颁授勋章。真理报著社论称:检察机关在其存在的二十五年内,已经为政府和人民的利益完成重大的工作,揭发了苏联人民国内外敌人的阴谋,它进行了现在仍在进行着与侵害公共财产及苏联公民财产的各种犯罪分子的斗争。苏联人民希望检察机关的工作者以国家和劳动人民的利益为准则,继续警觉地保卫社会主义法律。苏联总检察官戈尔雪察告塔斯社记者称:苏联人民领袖——列宁和斯大林——常常把法律当做文化的必不可少的部分,他们并不把法律当做仅是压制的工具,而是把法律当作有极大教育意义的文化力量。苏联法律对人民和国家的敌人是无情的,但是对苏联人民却充满了真正的人道主义和深切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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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荷共发表声明
反对荷反动派进攻印尼英美干涉使局势更恶化
【新华社陕北一日电】塔斯社海牙讯:荷兰首相比尔斯·马加沙尔的“怀疑共和国是否愿意与荷兰共建荷兰联邦”之声明,已被荷兰左翼各报视为破坏荷兰与印尼协定之信号。德·瓦尔海德报发表荷兰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之声明如下:“殖民分子们又在企图攻击共和国。右翼各党已从事重组内阁之阴谋,以便废除条约并发动公开的战争。荷共致函工党、联工会及所有民主分子,敦促他们采取积极行动,反对反动派企图使印度尼西亚陷于无尽止与无望的流血战争中。全体人民必须大声疾呼反对殖民者的军事计划,并在平等基础上与印尼合作。”
【新华社陕北一日电】塔斯社海牙讯:据荷兰报纸报导:五月二十七日巴达维亚荷兰总督穆克以照会送交印尼共和国领袖称:对印尼问题,荷兰正采取断然措施,以“克服印尼问题中之僵局”。
【新华社陕北一日电】塔斯社海牙讯:荷兰报纸报导:英美当局对印尼事务之干涉,正使该群岛之情势更形恶化。迈尔德卡报称:荷兰殖民集团现在已改变了他们的策略和宣传,他们力求证实共产党在群岛上之影响是占优势的,以使杜鲁门牵入此“神圣”之战争而共同打击共产主义;借这一种宣传,他们已经达到某种目的。反映荷兰自由主义集团态度的班德尔伯拉德报宣称:英美对荷兰与印尼间内部关系之干涉正在增加中,这由贝文最近在下院对印尼事务之陈述得到证明。印尼局势之发展,继续日形恶化;荷兰军队与印尼人民之间的紧张战争,又在许多地方开始了。通过他们的代理者,荷兰在爪哇、茂物占有所有共和国当局的各机关,并且实行大规模的逮捕。婆罗洲青年中央委员会顷致函共和国总统苏加诺,表示誓以最大的努力,从外国侵略者手中解放该岛,使它成为自由印尼共和之整体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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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美国“民主”真相如此!
黑人横遭私刑处死
法官袒护当局纵容杀人者无罪
【新华社陕北三日电】纽约讯:在所谓“民主”“自由”“平等”的美国,近来相继发生野蛮的私刑处死黑人的案件,而凶手和暴徒们却反而受法官的袒护和当局的纵容。在南加罗林纳州皮肯斯城,有一个名叫伊尔的黑人于数月前以杀害白人的嫌疑被警察逮捕,但随即被乘坐数辆卡车的很多暴徒带往荒地,加以殴击,并活活的将他的肉割成碎片,最后才将他枪毙。凶手虽有二十一人被捕,并于最近在该州之格林维尔城审讯,他们对该项暴行均直认不讳。但法官们不顾起诉人与被害者辩护律师的有力申辩;却寻求借口,已将凶手全部释放。又该州之杰克逊城亦于五月二十三日发生同样事件,黑人巴希以“纠缠”白种女人之嫌疑犯的罪名被捕,在武装暴徒的威胁下,狱卒即交出巴希。事后当地市长说:“巴希或已被私刑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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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日本组成新阁片山哲任首相
【新华社陕北二日电】东京讯:以社会党片山哲为首相的日本三党(社会党、民主党、国民协同党)联合内阁,顷告组成。阁员名单已于上月三十一日宣布:外相芦田均(民主党总裁)、内相木材小左卫门(民主党)、藏相矢野庄太郎(民主党)、法相铃木义雄(社会党),文相森户辰男(社会党)、商工相水谷长三郎(社会党)、农林相平野力三(社会党)、递信相三木武夫(国民协同党)、厚生相松定吉一(民主党)、运输相地义三(民主党)、内阁书记官长西尾末广(社会党)、国务大臣西尾末广(社会党)、平野力三(社会党)、@森顺造(国民协同党)、林平马(国民协同党)、米洼满亮(社会党)、斋藤隆夫(民主党)、和田博雄(无党派)。据官方声明表示:@森顺造可能被任命为复员局总裁,米洼满亮可能任行将成立之劳工相,和田博雄可能任经济安定本部长官,内阁法制局长及副书记官长以后再行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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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希腊人民武装不断攻入城市
【新华社陕北二日电】塔斯社雅典讯:据官方报导:希腊游击队于五月二十八日傍晚攻击佛罗里那城之守军,经四小时之战斗后,游击队占据该城一部,拂晓始撤回山中。游击队另一分队于五月三十日早晨攻击马其顿西部曹提里昂城,游击队一千二百名于五月二十七日包围卡特林城,封锁达四十八小时之久。而其他的游击小队则攻占卡特林南方的里托荷伦城及该区的许多村庄。希腊陆军部长斯特拉托斯在议会上答复关于游击队在卡特林区最近之军事行动问题时宣称,他不能在每个地方保持集中之兵力;因此,“这些事件是势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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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英工党大会辩外交政策
薛立克等抨击贝文
码头工人要求与佛朗哥绝交
【新华社陕北一日电】据各方报导:在马盖特举行的英工党大会于五月廿九日开始关于外交政策之辩论。工党左派对贝文外交政策猛烈抨击。薛立克斯谴责政府违背一九四五年大选以前工党大会中所通过之外交政策决议。薛氏尤其对于在中东问题方面英未能与法苏合作,对贝文攻击最烈。薛氏强调英国应与苏联合作。议员托梅第堡评称:“我们外交政策的一般趋势令人忧虑,许多人怀疑我们是否正在尽各种努力以谋打开东方与西方间的僵局,我们是否正在从美国资本主义歇斯底里的混乱中逃脱出来。”说到西班牙时,托氏宣称:“这些年以来,佛朗哥仍然当权,我认为这是我们大家的耻辱。”(全场报以热烈掌声)他结论称:“数百万人民不愿意被骗到这样的境地:将英格兰变成华尔街使用原子弹的航空母舰,或投掷原子弹的目标,或者用以反对社会主义。”
【新华社陕北一日电】塔斯社马盖特讯:五月廿九日代表两千利物浦码头工人的代表团,以曾被佛朗哥监禁过的前国际纵队队员杰可克·瓦德为首,于工党大会该日开会前进见贝文,抗议政府对西班牙的态度。克瓦德和另外两个代表向贝文递交意见书。力称:由职工大会的各职工分会等所通过的与佛朗哥断绝一切关系的决议“仍为具文”。现在的情况是如此:就是供给法西斯西班牙以有价值的机器,这些机器本可以帮助建设我们自己的国家,但现在却只是帮助法西斯佛朗哥对西班牙人民继续他的残暴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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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原子能委会通过苏联提案
管制机构设安理会内
【新华社陕北一日电】成功湖讯:联合国原子能委员会执行委员会于上月二十九日一致通过苏联之提案,将国际原子能管制机构设立在安理会范围以内。该议案称:该会为遵循去年十二月十四日大会之决议,将原子能管制机构设立在安理会范围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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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意大利反动派加斯贝利
阴谋组织独裁政府
社会党也不支持他这样冒险
【新华社陕北二日电】据塔斯社罗马讯:自上月二十三日以来,加斯贝利数次与各党派领袖分别会谈,试行其组织“主席制”政府的企图。此种政府与议会政府不同,完全取决于部长会议主席之意志,不受集体负责的约束,会违反议会民主的基本原则而行事。意共领袖托格里亚蒂在和加斯贝利会谈后,对新闻记者发表声明略称:“依我看来,现在没有什么困难阻止组织有着广泛而稳固的议会基础,且能有效的管理国家的民主集中的政府。像现在加斯贝利所要组织的主席制政府,在目前客观形势中是没有必要的。”比埃特罗·尼格斯(社会党)和加斯贝利会谈后发表声明,痛斥加氏这种反民主的行为。他说:“我已经告诉加斯贝利,他不能期望我或社会党给他以个人的或政治的援助。我毫不隐讳告诉他说,他现在选了一条冒险的道路。”意共机关报“团结”报指出:加斯贝利最近诡计之目的,是组织一个敌视劳动人民的政府。(按:自上月中旬加斯贝利内阁提出辞职后,意总统尼科莱即授命尼蒂组织内阁,由于基督教民主党右翼领袖联合反动派多方阻挠破坏,尼蒂组阁宣告失败;意总统乃又授命加斯贝利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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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人在“自由美国”
爱伦堡
我常常从纽约市中心跑到加尔莱姆——这是黑人的城市,黑人区。那儿相当肮脏、穷苦,那儿很少宏壮的美国技术。但那儿的人们却更快乐些,更纯朴些,更人性些;加尔莱姆街道上的人群好像南欧港口的人群。黑人住在加尔莱姆,因为别的区域不租给他们房子,而在加尔莱姆的贫民窟比别的区里近街道的房子租金还要贵,他们每天早晨到“白”区里工作。他们做清道夫和电梯掌管者、信差和暖炉师、看守人和泥水匠。他们是黑色的,所以做的工作也是黑色的。他们被夺取,被虐待,被嘲弄。
在理论上,纽约是存在着人种平等。不许从饭店里把黑人撵出去,而是对他说:“请您走吧,因为您是黑人。”也可以说:“座满”,虽然甚至所有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法律是法律,没有一家排场的美国饭馆是准许黑人进去的。我想邀请两个黑人朋友——新闻记者和音乐家——来我的住处。我住在旅馆的四层楼上,人们预先提醒我,不准黑人上电梯,说是电梯会损坏的。………
我同黑人交起朋友来了。在他们身上不唯有着许多由衷的善良的品质,而且他们是一些具有艺术才力的人们,这是我所最珍贵的。在美国有无数的奇迹;这儿有着一切,其中也有艺术!有最豪华的博物馆,有最大的交响乐队,最巨大的文艺出版所。但在纽约常常感到寂寞咀嚼着心……我想起了安徒生讲中国皇帝与夜莺的美妙的童话:有人献给皇上一个带螺丝的玩具——机械夜莺。它能唱得跟真的一样,而且它总是驯服的,不是它愿意的时候,而是机械上了劲的时候唱歌,但是死神来临了,(她死神)站在这个孤家寡人的头上面,皇帝想压息她催死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对机械夜莺要求道:“你唱吧!”但是机械损坏了。活的夜莺救了皇帝,它是早被皇帝撵出御园之外的。黑人是美国的活夜莺。当我渴想艺术时,我便跑到有瘟疫病的加尔莱姆区。黑人是优秀的音乐家,优秀的歌唱家,优秀的舞蹈家,优秀的演员;他们天赋着高度的节凑的感觉,在他们身上没有机械性。当他们演奏起来,仿佛一个幻灵从棺里站了起来。他们的歌曲是忧伤的,像是他们的命运一样,但突然孩提的微笑冲破了悲怨,那么任何地方的生活都不会像加尔莱姆贫民窟这儿的这样愉快,这样欢乐。
在纽约的市中心有些剧院是有黑人组在那儿演奏的。他们演奏得极好,连白人也乐意向他们喝彩。但如果黑人演员想在隔壁的饭馆小吃一下,那么他便会安安静静地被人请出饭馆外边来。纽约还没有尝过皇帝的难以消受的孤寂,活的夜莺仍在放逐中………
在国务院里问我们想参观美国那一部分。作家西蒙诺夫说他对电影有兴趣,他愿意到好莱坞。一家最大的报馆邀请加拉克乔诺夫到芝加哥。当我说出“到美国南部”这句话时,美国人默然了,然后便反对我道:“这太远啦,而且那儿不够舒服的。”我回答:“从莫斯科到华盛顿总比从华盛顿到密士什比州远些,我是一个战地记者,在过惯土屋和掩蔽部的生活后,不怕缺乏舒适的条件的。我之所以想看看美国南部的原故,是因为黑人一开始就投合了我的脾味,又因为记起了我童年时代所读的讲黑人的不幸的书,又因为我爱读专写美国南部的现代美国作家福克涅尔和斯坦倍克的小说。
一个南方人——海军大将的儿子,左翼记者吉利摩尔——答应领我去看南美。他有一辆很好的“宾克牌”的汽车,而且有几个星期的空闲时间。我们俩用法语谈话。国务院派“美洲”杂志的编辑奈利生先生陪我们。我同他讲俄国话。在途中又有一个纽约最有名的记者西姆·格拉弗坦加入了我们一群;他想写几篇关于苏联作家同南美的奴隶主会见的速写。我同格拉弗坦谈话是用德国话。奈利生从来未到过南方,他对我们所见的一切的惊讶并不减于我。格拉弗坦进入一间一家三口黑人蜷居着的矮屋里时,惊叫道:“我料不到竟是这样的…………。”当时我告诉他:“山姆大叔终于同汤姆大叔会见了。”(注)
火车,舒适的半空的车箱;白种人喝着威士忌,打着盹。满满一车箱是黑种人,倾盆大雨,电车站,车辆到了,它是空的,但带着孩子的黑人妇女仍冒着大雨留在原处:给黑人专备的位置坐满了。公园门口写着:“有色人不准进”。鞋店——黑人买皮鞋不准试穿,黑人试穿过的皮鞋便不能卖给白种人了。美国人向我倒讲了多少他们的自由:出版自由,良心自由,迁移自由,可惜!他们倒忘了一件自由——试鞋子的自由……
所有南方各省都存在着“人种区分”的法律。人种的差别待遇在这儿不是风俗习惯,而是国法。黑人没有权利出席白种人的集会,不敢进有白种人祈祷的教堂。自然,更不应当幻想进白种人的剧院和电影院了。
我遍游了四州:顿尼西州,阿拉巴马州,密士什比州,路易西亚那州。我看见许多美丽景象;看见顿尼西狭谷的建筑,在这狭谷中起了有着舒适别墅的宏壮的城市,看见新奥尔列安的古风旧习,看见山,看见大河,看见墨西哥湾的蔚蓝。但每走一步我都看见了最怕见的事物:人污辱人。在南美同在北美一样的,——有壮丽的车站。我本想赞美一番这个为轻松工作日的疲劳而作了这么多的设备的国家,但我不能赞美它:在每个壮丽的车站上我都看见了发臭的,黑暗的,挂着“有色人专用”的牌子的小矮屋。一位棉花垦植主人邀请我们。他住着很好的房舍,四外都是老树围绕着。他有妻子——白晰而盛装,有子女——盛装而白晰。流汗的黑人奴隶在四周劳作着。在这位垦植家的房舍里有着美国一切的奇迹——从强力的收音机,它能收到塔什干、麦利布林和安道尔的广播,一直到电风扇。我谈起黑人的苦难。垦植家微笑的答道,不能像对人一样的对待黑人,“这毋宁说是畜牲”。不论无线电收音机也好,电风扇也好,都没有丝毫影响这位奴隶主的智力发展。从他那儿走出来时,我对同路者说:“这不是人,毋宁说是畜牲”。
密士什比三角洲是棉花农场,土地是属于白种人的,他们把它租给黑人。“佃户”应缴纳棉花收获的半数给地主,其余一半他们应卖给他,而且棉价由地主规定,而黑人得到的微乎其微的小部分,他们又得在那属于同一的主人所有的店铺里换日用品。也许在美国的法律家看来,这是租佃制度,而实际上这却是奴隶制度。我看见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同时是棉花的收买者,他们同时又是出售鞋子、煤油、食盐的商人。我想起了曾经贴在纸烟盒上的画片:手持长鞭的奴隶主和田垅上斑斑驳驳的黑妇女……这个奴隶主在我面前对老黑人不时的喝道:“嗳,约翰,快点!……”
我走进一家贫民窟,二十三口人挤在这窟里:男女混杂着睡觉。哦,这儿离大名鼎鼎的美国技术,离人工的冷气和超级的舒服设备倒有多么远呀!这儿简直不能呼吸,只有褴褛和恶臭。在最“讲究卫生”的美国里,竟有人过着禽兽的生活。一个黑人妇女对我说,她的姐姐因生孩子而死;丈夫没法叫医生,他一年才挣一百八十元,而医费就需要六十元。我看见一家七口人一年总共才挣三百元;还有一家四口一年挣二百元。而一个农场所有者,被认为是小的农场主,他埋怨去年不走运。我问他去年挣多少钱,他答道:“非常少——一共才两万五千元。”
一个路易西亚那州的奴隶主向我解释:“您不了解黑人:他们像是在天堂中生活着一样,因为他们并不需要更多的什么东西。”在农场里没有学校,然而都为黑人建筑了有着黑人牧师的教堂。由于过度的劳作而快要死去的须发苍白的黑人老头们唱着赞美诗。一个黑人对我说:“我相信,彼世也有两个天堂——白种人的和黑种人的——而且黑人的天堂并不坏似………”。他不能想像到还有不分人种的天堂。
我的同路者——奈利生、吉利摩尔、格拉弗坦都沉闷地默不作声。而奴隶主怪不自在的说道:“请吃核桃吧。喝威士忌吧。俄国客人到我们这儿来真太好了。在俄国也有棉花吧………”我望着黄澄澄的河水,望着辽阔广大的密士什比州,我知道什么是人类的不幸。在这条河的岸堤上行走着的全部时间,我找不到一句话来说。我耻于向人们瞧望。
近年来南美改观了,工业的大城市成长起来了。而到温斯坦或者纳柴兹,仍然是家长制度和罗曼谛克的。布尔明甘已经像北方的工业中心了,在布尔明甘有巨大的五金工厂,现代化的设备。工人中有许多黑人。在这儿你仿佛如同在棉花农场里一样,美国南部人已经把超现代的车床与远古的奴隶混合一起了。在工厂里黑人做着最沉重的工作,他们不许可有炼钢师、机械员、电机员,黑人苦工每小时所得到的工资比白种人苦工少十五分钱。
依照美国的宪法,一切男女公民不分人种都有参加选举之权。但在南美各州黑人剥夺了投票权。在阿拉巴马州有三百万人口,其中一百一十万是黑人。在该州的选民中有四十九万六千人是白种人,四千人是黑种人。在布尔明甘有二十一岁的黑人十三万人,而在选民名册中总共才有一千四百个黑人,由十个黑人中允许一个人投票。在密士什比州黑人占人口的半数,而该州的人口半数便被褫夺了投票权。
南美各州怎样对付联邦的宪法呢?方法很多。第一、向投票人征收捐税。南美的黑人是一群赤贫的穷人,几块钱在他们看来就富足了。一个黑人求我们把他带到北方某一州,他多年来像幻想天堂的幻想加尔莱姆,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积得车票钱。他怎能交付投票捐税呢?除了捐税还有考试:选民应当“懂得而且会解释宪法。”不用说,人种主义信奉者的“监考官”是要把一切黑人都刷下来的。听人讲,一个黑人教授在“应试”时,人们提出了各种文件叫他“解释”。最后,“监考官”给他一张中文报纸(中文是最难懂的文字,他想借此无理的剥夺黑人教授的选举权。——编者):“您懂得这儿是写的什么吗?”这位教授是没学过中文的,他答道:“我懂得,这儿写的是你们永远不许黑人走到投票箱跟前!”还有,即使黑人交了税而“考”取了,那时奴隶头子会用挺好的小棍儿教训这个不速的选民的。不错,在南美他们知道怎样“解释”宪法的!
我想起来了,某些美国报纸对南斯拉夫人是如何的愤慨:人民阵线政府褫夺了帮助德国占领者的人们的投票权,——差不多二十万人从选民名册上抹掉了。美国的报纸抗议道:“这叫做什么普选?”同样的这些美国人认为几百万美国黑人(他们中有为美国的自由战斗过的)褫夺投票权是极其自然的事。我只好请教请教美国:褫夺黑良心的人的投票权公道呢,还是褫夺黑皮肤的人的投票权公道呢?
人种差别待遇的拥护者说:“不能同黑人讲平权,因为黑人是丧失了文化。”的确,人种主义者使尽一切手段使黑人丧失受教育的机会。奈利生在纽约对我说了许多关于人民教育的设施:“凡是到十六岁的美国人一律进学校……”在密士什比州他再不谈人民教育了,我们看见了许多不识字的少年人,我们看见了永远没看见学校的黑人的孩子,他们自小光知道一件事——苦役似的劳动。
但也不能说奴隶主是白种人的文化的拥护者:他们一般是与其选择初级读本而毋宁选择鞭子的。在密士什比州教员是乞丐:他每年的薪水是六百元。至于说到教黑人的黑皮肤的教员,他们不仅乞食,他们在白种人面前还得卑躬屈膝。白种人监学到了黑人学校,他直呼教员的名子:“喂,比尔!……喂,约翰!……”甚至监学二十五岁,教员五十岁,而教员仍然应当恭恭敬敬回答白种人:“我听从您,史密斯先生。”……
就譬如在阿拉巴马州,批给民众教育的款项统统发放给白种人了。为了洗清良心,把黑人教授叫了去向他解释:“预算有限,款子已经支出了,你们只好自己想办法……”这个黑人回答得很妙:“你是对的——这儿白种人更需要教育。”
我在美国南部遇见许多有教养的黑人——学者、作家、医生、教师、律师。这些有文化程度的黑人在这有着过多的怀揣学位文凭的白色生番的南美的背景上,就好像灿烂的斑点。我到过黑人的报馆,这儿每分钟都有受到惩罚威胁的热心家在坚持着人权。
在私立飞斯克大学有七百个学生:男女黑人。他们是未来的医生、教师、律师,但他们只能医治黑人,只能教黑人的孩子,只有当审问“有色人”时才能出庭。黑人教授不准进入公共图书馆。著名化学家布列第教授告诉我,他不能在国立大学试验室工作,我在飞斯克大学消磨了几个美妙的钟头:我看见了寻求真理的青年。那儿有一个女生,她会说俄国话——一半俄国人:母亲是敖德萨人,父亲是黑人。她白净面不像黑种女人,但在她的护照上却填写着“有色人”,这样便对她关闭了一切大门。
在新奥尔列安我认识了一位土木工程师,他是一个脸皮枣红色的,有雀斑的人。他看来是一个愉快的谈手,他的博闻广识令我惊倒。我请他到咖啡馆坐坐,他拒绝了,没说明原因。后来朋友向我解释,城里头都知道他是“有色人”,因此他就没有权进咖啡馆。
手腕漂亮的办报人印上几栏黑人专页,白种人不向这些栏上瞅。如果有白种人在街上打开黑人报纸,他便会遭打或者受到污辱。如果白种人在美国南部公开声明黑人也同白人一样是人的话,他便会遇害。
(注)欧洲人称美国白人为山姆大叔,称黑人为汤姆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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