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6月14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战斗英雄蔡庆申
一面勇敢与技术结合的旗帜
泽之
英雄画像
蔡庆申是我旅熟知的勇敢与技术结合的旗帜,历届的战斗英雄。为了要知道他为什么勇敢,为什么精通技术,我同他作了几次谈话:
“没有一定的目的,你就完不成任务,光勇敢不沾,不勇敢也不沾。”每当说完一段故事,他总是这样肯定的说。
“工作容易干时,谁也落个勇敢,困难时,那就不好说了。”他继续补充的说。
“呵!你说的是,只要自己带头勇敢,才能叫别人也勇敢吗?”
“不能叫别人瞎勇敢,”他强有力的答道。
“那么,依你说要怎样做才算好呢?”我也放高嗓子来问。
“带头勇敢算第一,捉摸出主意算第二。”他顿了一顿,说了这句。
“现在这里老人少了,叫新战士们大伙都沉住气,那可不是容易事。”他嘘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的说。
他还有一种习惯,似乎双手从来不肯停息,现在我看到他的一双手又象在摆弄着什么,并发出了一点响声。
“你在干什么啦?”我问。
他把双手敞开,在他右手心上放着枪机零件,左手托着枪底板,只见几个手指头一动弹,“拍”的一声,几个零件瞬刻变成了枪机,又马上按上了枪膛,从拆卸到装上枪机,只不过一分钟,真和老太太缠线蛋一样,完全操纵自如。
他是最精于对排班战斗的动作细密组织的,他常说:“带一个班,一个排,你就得先知道,那人真实干,那人不能。”
这次打楚旺战斗中,八个人的梯子组,在他的领导下,都一一的从前后左右编了号,并确定了位置。
我和蔡庆申同志,已经认识两天了,外表上,我们彼此都已熟习,他今年二十七岁,在他那长方形深黑色的脸上目光转动的炯炯有神,大嘴唇里,不时发出纯真的笑声,他是巨鹿郝鲁村人,但很少本地口音,参军以来,五次当选战斗英雄,三次负伤。
一段历史
以后,我就请他报告历史了。
“我是一九三九年第一回参军”,他说:“当初参加县里武装科,那时我才十七八哩。”后来,队伍不能坚持,我便和家人一同去逃荒。
“四一年春天,麦子都快能割啦!一家人逃荒回来,还没站住脚哩,区维持会长李老名,便对咱起了坏心了。”
“庆申爹,你在外边一年了,你看,没拆你的宅子,也没毁你的地,可是你得拿这一年的差,区维持会长噘一下他那两撇长胡对庆申父亲说。
这个李老名,能说又会道,从他当了会长,他由个无地户,变成了村里边的首户。
老名和村维持员雷永庆早商量好,“你先要他的场,我再要他的麦子地”。
“老名!你知道,场是咱二叔的,他逃荒还没回哩!”庆申爹对老名说。
“过这贱年,花了这你又挡吃,又挡差,与你有啥不好。”
“不中!实在不中!老名。”
“在你吧!日本来了你可顶着,反正不花,你的困难也渡不过去。”
“大人孩子都不愿意呀!”
“多给你一百元吧!”老名哈哈的笑………“就这罢,你拿着这钱走,这一点小事我给你作了主了。”挥了一下手,就一掌把这庄稼人推出去了。
第二天清早,庆申爹一夜都没有合上眼,眼泪流满了枕褥。
“花也得花,不花也得花。”老头哭泣着对庆申说。
“你为啥接人家的码子呢?退了他吧!”
“不能退了……”
“让我退去”。庆申站起来,伸出了一只手,就一直冲出去了。
经庆申和老名顶了这一回嘴,两家人便结成了仇,强着花了场,还花了六亩地,除给的码子钱,其余一律都上在差帐上。
“不要再给我闯祸了,外走吧!”一天他父亲对他说。
庆申同志,便又参加了县大队,这是一九四二年一月的事情。
锻炼前进
前年,衡水战斗,蔡庆申还在担任班长,他和两个班,担任着突击队的任务。虽说他也是首先登城,但检讨起来,缺点是很多的。
机枪响紧了,二排长带了梯子组六个人正往上上,要过一道深沟,和爬过几丈高的城墙。
枪声更激烈的响了,他们跑着步,才走到沟前沿;但,每个人都跑的气喘喘的。
“前面激烈的不行呀!”排长回头说。
“那也得冲呵!排长。”蔡庆申挺起身来说。
“可得受大损失呀!”排长犹豫的说。
“不中!受损失也得冲,快冲,谁不冲是个孬种!”庆申不自禁的举起铁锨喊道。
这时战士们,有的放下梯子,向四外散开,他举起铁锨,向四外叫回了战士,说:“快扛起梯子,到寨墙边就没危险了。”
战士们回来了,但有的还是扛着梯子慢慢走着。
“走,咱俩把梯子拉走。”他对他旁边的一个战士说着立刻就把梯子竖了上去,两个人首先登上了城头,一伙人也都赶了上去,占领了城头。
回到队里,他想了又想:“这样干是不行的!要冲就冲到砦墙墙跟,半路上不能犹豫。梯子组也要好好组织,编好号,而干部不仅带头勇敢,还要先想好办法才行。”此后,蔡庆申便一直成了攻坚的名手。
楚旺登城
在楚旺战斗中,连级干部领着六个排长,探头望了一下敌人的工事转过来问道?
“庆申,你看敌人怎样?”
“两道鹿砦,围墙一人多高,我看的再清楚也没了。”
“你们哩?”又问别人道。
“到底看不清怎样?”
“你们看地势不彻底呀!”指导员指责说。
“好吧!那突击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二排。”连长于是对蔡庆申说。回到排里,庆申边走边捉摸,到底怎样完成任务呢?
“首先搭梯子。”他下着决心,随着便叫了梯子组的六个战士带走了。
“记着拿着叉,举梯子用。”
他走到了沟旁的梯子旁边,他发愁了半天,这梯子短的这样,如何能上砦呢?”
“回去运那大梯子吧!”他又命令着,一直往大梯子那边走去,战士们跟在后边。
“谁敢上去!”他举头望了望沟上的大梯子喊道。
“我上!”一个战士说。
“不要露头,用这绳把他捆好拉下来。”他一边说,一边用铁锹向着沟铲了一个缺口。
大梯子运到沟腰间停住了。
“不行,推到沟前头的鹿柴边去!叫他荫蔽住,不要暴露了目标。”庆申说。
梯子运到后他又想:“过水是不容易的,这深的水,几十个秫秸也填不平呵!”心生一计:“把这小梯子搭成桥吧。”
他用铁锹从旁边挖了一个掩蔽部、自己站在那边,便把木梯子从沟口推了出去。
子弹打来了,直往沟口打,因为他有掩蔽部,六个人一人也没打着,大家都说:“排长真有办法。”
以后,他们就忙起来,搭成了一座桥,盖上了门板,又挖了上二道沟的阶梯,拔活了鹿柴,每一步,都是大家商量想主意,直忙到黄昏,连部传集合时,他们才回来。
“怎样了?”连长问。
“搭好了桥,还拔活了鹿柴,一个劲跑吧!登城第一没有问题。”庆申笑嘻嘻的说。
果然楚旺战斗结束了,他连又成了全部各突破口中首先登城的连队,而且只伤了一个人。
回来,庆申对连里人说:“只要打算完成任务,没有不能完成的。”也就是这样一种实际的精神,使他成为一面勇敢与技术结合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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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抗旱备荒节约生产
老乡们听心间,防旱备荒谈一谈。
该种地,不等雨,要吃饭,不靠天。
要吃还是家常饭,要穿还是布衣衫。
细水长流过时光,玉茭面里掺上糠。
多挖菜多余粮,少吃白面圪瘩汤。
不买油角和麻糖,不穿洋布新衣裳、
反对好吃懒做懒汉懒婆娘。(双句)
 
老乡们听我言,大家回忆想一番。
四二四三两荒年,吃糠咽菜受艰难。
饿的肚子@噜响,瘦的脸皮黄蓝蓝。
要不是政府救济咱,咱们的性命难保全。
大家应该防灾旱,
反对那过去痛苦忘了干。(双句)
 
老乡们听心中,生产节约要实行。
生产好比摇钱树,节约好比聚宝盆。
缸口省米还可以,缸底节省落个空。
掺糠吃菜要俭省,要跟旱灾作斗争。
男女老少采野菜,家家户户把粮存,
每顿节约一两米(每人)计算起来了不成。
反对那大吃二喝浪费虫。(双句。)
 
老乡们听心肠,马上警惕定主张。
各村要积义仓粮,生产节备灾荒。
大家动手一齐忙,劳动就能发时光。
支援前线打胜仗,消灭蒋军喜洋洋。(双句)
武安八高通讯小组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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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双喜进村
仁庄村挂匾贺功速写
束玉
春耕下种完成的时候,黎城仁庄村为前方战士申福奇和张天才的家属贺功,申福奇是六○五○团的特等模范工作者;张天才是同一个团的三等模范工作者,两人的报功单同时寄回,仁庄村人人高兴,叫这是“双喜进村”。
六月二日,仁庄全村群众给两家军属挂匾,炮声连响,鼓乐齐作。在匾、旗还有抬着的献礼的后面,拖着很长的队形,进村里去“夸功”。从城街穿过,轰动了赶集来的四方群众,长街塞巷,有人说像娶媳妇,可是娶媳妇没有见过这样排场。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两面黑油大匾上,给申福奇的写着“为民立功”,给张天才的写着“人民功臣”,于是人们都赞叹着说:“仁庄村作啥也要强,参了军的也给村上装光!”
这时两个军属家里,忙着准备迎匾。两家两位老太太把好几天生出来的豆芽煮进锅里,把好几家亲戚送来的点心(即贴红点的大圆馍)放进笼里。福奇妈还催着她的大孩子安柱换上昨天才赶作成的白布衫,剃了一剃头。村上帮忙的妇女,不让他们亲自下手做饭,尽管督促她们换衣服,天才妈穿了一件长过膝盖的大青布衫(这件衣服曾经是老财家里的管家婆穿过的),头上包了一块白毛巾;福奇妈将拆洗过的棉袄改作成一干二净的夹衣,蒙了一块灰蓝布头巾,年青的媳妇们把她俩推出来,笑成一堆。邻居逢奇妈很习惯的向福奇妈斗笑:“比年青时,娶你还洋气哩!”福奇妈掩着嘴笑着说:“这是沾咱福儿的光!”帮忙筹办喜事的干部们说:“也是你擦屎擦尿,湿处倒干处,吃奶喂饭养活大的,没有你就有了他啦?”
两个钟头过去了,到城里“夸功”的群众还没有回来,福奇家的新门楼下(这个砖包门楼是村上帮助盖成的),坐着他们的亲戚和村上帮忙的人,大家谈论起两家军属的家常来:“天才家是从武安逃荒上来的,在咱仁庄安了家。五年前,日本来扫荡时,他爹被鬼子杀死了,天才一怒气要参军报仇。那时村干部不叫他去,怕人说仁庄村扩军是捉弄外来户哩!可是他一直找到区上,报名参军走了!这孩子很争气,果然在前方立了功。”安柱插上口说:“咱家也一样受过罪,从前种人家地出了租就没有吃啦,俺爹在时,给人打了一辈子忙工。俺弟兄们还是光着屁股。自从那年倒了租,分了田,咱才有地种。福奇十五岁上就当了民兵,以后就当了区基干,以后就成了县基干,以后就成了正规军走了。今年才二十一岁,永不好回来一趟!村上优待咱很好,如今成了富中农啦!”
村头响彻了炮声和鼓乐声,到城里“夸功”的人群回来了,仍然是几个年青的妇女,簇拥着两位老太太迎上前去。就在布置好的会场凉棚下举行贺功典礼。两位老太太并肩坐在迎席,其他军属烈属荣退军人等挨着坐在两头,来宾如边府、行署、县府、区工作员及邻村代表,分坐旁席。妇女和儿童争着给两位老太太献礼献花,多少人的眼,注视着她们,天才妈端端正正的望着,而福奇妈却仍笑着,眼眶里夹着热泪。天才妈心平气静的说:“俺天才在前边办好工作啦,我在家也光荣啦,村上人都辛苦啦,我要写信告俺天才说:“好好打胜仗,报答咱村上的恩情。”人们都高兴的鼓起掌来,福奇妈笑得抬不起头来,“咱不会说,也没甚说!”大家催她讲话,她才仰起脸来,沉了一沉气:“我说我很高兴,要不是俺福儿,咱还能盖起这砖包门楼,挂起这大匾?边府、行署、县政府,还有区上老王……。还能来给咱道喜?”笑了笑,继续沉着气讲下去:“俺福儿在前方立了功啦,俺安柱在家种地当互助组长,还帮助别家军属代耕哩,俺安奇在合作社,全脱离生产,为群众服务哩,我老人也学会绣花啦……”她又笑了一顿说:“没哪啦!”人们都说:“你讲得好!”大家欢呼:“前方刨老根立功,后方栽富根立功,前方后方齐立功,共同打败蒋介石!”
随后两面大匾,音乐团和群众及来宾都分成两班,围挤在两家军属的门口,眼看着这两面大匾,挂在门顶上,揭去了上面的红绫,金黄色的大字,在阳光下,映射着光辉,大红色的报功单,贴在墙上,参加贺功的人们和军属一样,脸上都放着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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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通讯员李聚福
鹿特丹
炮火打响以后,营指挥所派通讯员李聚福去前面工事里传达命令。敌人还在疯狂的打着枪,李聚福在枪林弹雨中往前跑,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右手,他咬了咬牙,把枪交给左手,继续向前跑,又一颗子弹飞来,腿上挂了彩。李聚福几乎倒在地上,但他还是往前跑,他把枪大背起来,用一只手和一支腿支掌着爬行,终于爬到了,传达了营长的命令。卫生员要给他上药捆伤,他拒绝说“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咧!”他只想早一点爬回来,向营长汇报传达命令的情形。敌人的炮火,仍然很猛烈,李聚福却一点也不胆怯,它只是坚决地迅速地爬。子弹像认得了他似的,又打上他的屁股,他轻轻叫了一声,几乎停下来,可是他想:营长或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从来没有完不成的任务,这一回仍然要完成。磕膝、手肘甚至臀部、腹部都擦伤了,他一步不停地往回爬,终于爬回了营指挥所。他已经站不起来,就那么躺着扬起头向营长作报告:“报告营长,命令已照样传达,同志们都准备好了,只等听号音,就发起冲锋,完结。”他看见营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知道他的任务完成了,便找到一段窄又浅的交通壕,静静地躺下来;战斗正紧,炮火尤猛,他不愿因为自己的伤去耽误别人的事。他躺着,等待着,他躺了大半天,但他连哼也没有哼一声。战斗结束了,他才静静地对营长说:“来一付担架吧,我实在走不动了。”营长这时才知道他挂了彩,亲自扶他上了担架,对他说:“李聚福同志,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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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安阳蒋营纱厂
女工们的血泪话
曾克
打开广裕纱厂,解救我们受苦难的工人!
保护机器,增加我们解放区人民的财富!
我们的某部队,在这鲜明口号的鼓舞下,经过浴血的战斗,终于把安阳城北这个吸血窟解放了。
工人们一看见八路军冲进来,就从地洞里,锅炉房中,和各种机器底下爬出来。他们被蒋军从宿舍里赶出来,窝藏在这些地方,足足的有半个月了。现在,他们背着小的,扶着老的,胳膊里夹着破布烂絮,满脸油污,一群群流民似的,回到自己的宿舍去。
女工们带着惊奇的神色把我围起来,瞪着疲倦无神的眼睛,听我向她们讲解八路军解救工人的简单道理。孩子们饥饿的哭闹搅扰着,但是她们仍聚精会神地听,有的把干瘪的没有奶汁的奶头,塞住孩子的嘴。当我诚恳的慰问她们的时候,她们感激得哭了。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女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像是要跪下来的样子,我立刻把她搀扶着,她疮痊的抽搐着那没有牙齿扁嘴巴,抖颤的说:
“人一进了工厂,就是钻了活地狱,跟外面世界一刀两断了。我当了三十六年的细纱工人,一辈子在工厂里,没有一个人来问过一声饥寒饱暖。不如人家厂里大人先生们桌子底下卧的一条狗。想不到,七十岁啦,遇到你这当官的来看看!”
中年女工张××指着老女工对我说:
“同志,她进工厂的时候,还是个年轻轻的小媳妇,几十年没天没日,没日没夜的日子,看看把人磨成个啥样啦!”
“要不是这些天,你们把厂子围的紧紧的,顾不上,他们早把我老婆子推出去了。老女工放声哭起来。她更紧的抓住我说:“厂里嫌我老了,不中用了,不叫我再上工,叫我搬出厂去。你们想,我一个无亲无靠的人,连个闺女都没有,我上那去呢?”
“俺们几辈子几辈子干工人的多得很,可是,临老临死还是个白手空大空。没人管没人问,连个薄皮棺材混不上的多得很哪”!另一个老女工接上来说。
一张张菜色的脸孔,露着个深陷的大眼睛,都被激动起来了。她们越谈越靠近我,亲热的挤上来拉我的手。我帮助一个带三个孩孩的李××,抱起一个孩子,一同到她们的住区去了。
一间间低矮窄狭,煤灰洞一般的宿舍,满地都堆着被捣毁的门窗和砸碎的锅碗,简直扒不出一个下脚的地方。我们就在这破烂堆上坐下来。看着这一片惨景,我问她们:“厂里的人呢?”
“厂里人?先生师们爷老早就坐飞机跟中央军当官的跑了,底下的小职员,能窜的也都窜到城里去了。还管俺们这些穷工人!”
张××说:
“不在他们跑不跑,纱厂里没断住过队伍,老日子走了,就换上老蒋的军队。不是厂里的先生师爷下命令叫咱给人家腾房子?不是他们把爱梅她们几个小闺女叫去,叫老日子跟遭殃军当官的随意糟踢?当兵的那就不用提啦,碰着谁谁倒霉。”
一个蓬松着像乱草一样长头发的女工,触起了她十五岁时被奸污的创痛,她抱着头哭了,大家对她劝慰着说:
“傻孩子,哭顶什么用?只要卖到人家厂里,像你们这大年纪,有几个他们能叫你清清白白的过去呀?”
“怎么你们是卖进工厂里来的?”我不懂的问。
“在工厂里一上了名,就再也不自由了。一年到头,两头不见太阳的在工房里,吃饭都是坐在机子旁边吃的。胸口上给你缀上这块布(工人证)就算钉子钉到这啦,亲生的闺女、儿子来看,也只能在门房里说几句话,掉几滴眼泪,这跟卖出去还有啥两样?”
老女工王李氏说:
“我整天不就说,俺工人就是要饭花子,就差个不在人家门上哭哭喊喊的。一个月,顶高的手艺,才能吃上人家几十斤麦子,养活不住两口子,受的气可比要饭花子还多!”
谈到这里,有两个女工扶着一个刚生产不几天的女工回来。我问到她们厂里对孕妇及产妇有没有什么规定的休息和待遇?她们因为从没听到遇有这么会事,还是诉苦般的对我说:
“人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你一天不能上工,就扣你一天工钱,管你是什么有病生娃娃,不上工的天数多啦,就要把你辞退。”
我趁机会给她们介绍解放区的工人政策,如何优待怀孕的女工,生产期间如何给于适当的休息并照发工资,她们像听神话一般都出神了。王高化听了我说的保护童工的制度,摸着她十二岁的闺女桂子的头说:
“孩,你头疼的从机子摔下来,人家监工的都不叫你出来歇一下透口气。听听这个同志说的,咱这,要也成了这样可就好啦!”
抱在我怀里的孩子哭起来了,他已经两周岁多,哭声却异常的微弱。他的特别显得细长的喉管里,像响着风箱一般,呼噜呼噜的直喘气。周围很多小孩子都是这样。母亲们对我讲,她们去上工,不论日夜,常常是把孩子背在背上,熬过十二小时的漫长时间。长期的机房生活,飞满着棉花纤维的污秽空气,不仅侵蚀了母亲的肺管,也同样侵蚀了孩子们。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又对我倒了很多辛酸。由于她们亲身所受的剥削,很容易激起她们阶级的仇恨。张××说:
“看看俺们大大小小那一个有一分血色,那一个像个人?”
我给他们解释:工人的血都吸到蒋介石和他手下的工厂老板们身上去了,八路军就是要打垮蒋老板,解救工人们的。
“怪不得有人说,八路军的大炮(厶)到那,那里的世道就要大变。”老女工王李氏流着眼泪说。
我兴奋的站起来,向大家号召:
“八路军会很好的帮助你们组织起来,你们要积极的上名,参加工会,向吸干我们血汗的敌人报仇!”
她们第一次觉得生命有了保障,生活有了出路。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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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扛枪拿镰护新麦
苏小庄
老乡们,不要乱!谈一谈过去的灾荒年:
蒋军败走日本来,豫北人民遭大难。
家具粮食都抢光,房屋烧了一大半。
不幸连年遭荒旱,井里没水草旱干。
又是浇,又是灌,秋苗出了一少半。
出蝗虫,遍地乱,一扫而光吃个干。
年轻人一看没法办,一拍屁股逃外边。
年轻媳妇泪涟涟,谁有饭吃就跟他过几年。
有人逃在徐州府,有人逃亡山上边。
孩子媳妇都逃走,老头老婆没人管。
卖孩子、卖庄田,换点粮食渡荒年。
剩下一点不舍吃,狠心“皇协军”来抢干。
老财恶霸加紧剥削,人民死了一大半。
 
自从来了共产党,人民才算见青天。
又有吃,又有穿,欢欢乐乐过个年。
蒋介石一看不顺眼,不让人民把身翻。
一心独裁坐皇帝,调动大兵打内战。
占了城市还不算,乡下抢粮派吃饭。
人民没有共产党,那就算是完了蛋。
八路军,真好汉,帮助人民把身翻。
共总打了十个月,消灭他大兵百十万。
顽固军有心想逃走,看见麦黄红了眼。
组织很多抢粮队,准备麦熟来抢咱。
同志们,要认真,老百姓就是咱们养命根。
党政军民一条心,保护收麦跟敌拚。
扛上枪,拿上镰,大家跑到敌人城跟前。
没事帮助老乡把麦割,有点动静放下镰。
敌人要是把麦抢,准备把它消灭完!
老乡城外把麦割,敌人城上干瞪眼。
敌人不敢开城门,想吃蒸馍难上难。
敌人城里没饭吃,个个饿他乱叫唤;
远看好像活小鬼,近看又似吃大烟;
不用说叫他来打仗,大风一刮倒在地平川。
单等咱们收麦后,军民合作上前线。
枪一响,进了城,敌人消灭干干净。
军和民,都喜欢,高高兴兴吃白面,高高兴兴吃白面。
苏小庄是清化人,旧艺人出身,家里很穷苦,今年二十八岁了,现在道清文工团当团员。他没上过学,但经他自己编的快板已数不清有几个了。只要你给他出个主题,告诉他如何编,他就会随口说出来,真是“出口成板”,反映现实快而真实。逢到老百姓多的地方,他就跑过去说个快板,报告些新胜利消息。在部队给战士说,很能鼓励士气;队上的指导员、文书,一些爱好文化娱乐的同志,都去抄他的快板。现在他的快板,在四分区已几乎人人热爱,无论他到什么地方,见了就要他说。(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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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谣
陈国均
好孩子,
有好娘;
好种籽,
打好肥;
种籽瘦,
苗儿黄;
种籽肥,
苗儿壮;
秸秆长的高,
穗子长的长;
春天种下好种村,
秋来粮食打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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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工事
蒋区歌谣
张耀山
 于力
老少一齐低着脖,
修筑工事是长活。
商人无钱做买卖,
本利齐光把门锁。
百姓生活更难过,
特务随便来勒索,
高楼大厦变砖堆,
修他妈的王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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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婆子还要多活二十年
高树基
我们在西曲沟帮助刘老太太割麦时,边割边谈起来。
“俺西沟第一个大老财就是刘辰,他大儿子叫‘老刻子’,这个外号是穷人们给他叫起来的。我老婆子在西曲住了五十多年就不知到他的正名儿,老刻子,老刻子,真能刻薄人啊!
“前年个咱们八路军还没有来的时候,我给他割麦子。交代的是一天六块钱,割了好几天,腰疼胳膊酸的,算帐的时候他死赖皮,只给三块钱………。我老婆子一分地都没有,听说八路军来了给穷人分地,我高兴的有时候连觉也睡不着了,老是盘算着先分老刻子的地,这狗日的将来算帐,请来千二八百个能写会算的人也算不清,你看这一片黄涯涯的都是他刻薄的穷人的。”她随手一指。
我立起来一看,总有六七顷地。
“同志!现在都成了穷人的了,我一辈子没有一把土,现在也有了地,前年割麦子就在这块地里,是给人家割;今年又在这块地里,是给自己割。往年割麦子愁眉苦脸,今年割麦子喜眉笑眼……”说着说着他格格地笑起来。接着又说:
“同志!有你们在,我还要活廿年。”我笑了笑。老人家紧接着说:“你别笑,年时个我嘴里老是说活不了几天了,今年你们来了,说老实话——天天心里舒坦就不一样,我老婆子就是能够多活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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