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4月26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关于“袭击”
王春
冀东游击队及民兵一部把美牌蒋用的军火库烧了,这就弄得大二毛子们都张牙舞爪;凡是身上长得有发声器的,都喳喳叫唤。真象赌博场中所说的:“鸭子和一牌,光棍嚷起来”。(袭击新河美助蒋内战军火库事请参看十八日本报一版——编者)
先听大毛子美代理国务卿艾契逊是怎么说:
“关于此案,美国不拟采取任何外交步骤。………………此一袭击案,不能期望中国政府负责;故陆战队将就地自行采取适当之步骤。”
看口气,似乎还准备来一番大屠杀之类,好象当年日本人关于中村事件所做的那样。而更妙的是把所谓“中国政府”顺便照拂一笔,这就给了二毛子以挥胳膊,喷唾沫,大做捧场丑角的鼓励。
于是乎二毛子赶紧献技了,彭学沛说:“美国予中国之援助,乃对于‘合法’这政府,盟邦政府应无可非议”;什么中宣部发言人则说:“美国之行动,毫无侵害中国主权之处”。而对于这所谓“袭击事件”,他们则在中美各地都大发急电,广为夸张,光五日一个下午,就拍了不知多少字的消息;做得比其主人美国广播公司等,实还起劲得多。钻在人家裤裆底下嗡嗡叫的人,其丑态如此。
对于这所谓“袭击”,中国人民的看法,却完全不同。象“袭击”这个字眼,从毛子们的口气看来,大约是用作一种“罪行”的语词,意即暗暗打了一下,故应该惩办云;然而这其实是多余的深文周纳。其实,“袭击”就是打击,就是有效的自卫之举,有何足怪?美国援蒋内战,美国兵奸淫中国女学生,杀中国卖菜老婆婆,随便杀中国不管什么人;这种事,我们曾经用并非暗暗打一下的办法无数次反对过:我们抗议,我们向马歇尔提出,我们给美国政府讲,我们人民也曾写信给杜鲁门;但是效果在哪里?明明讲一下,乃至明明讲过一千下一万下,终归无效;你说怎么办?真个就如二毛子蒋介石之流所主张的,你们要奸淫,我们的女学生就躺下,你们要杀人,我们就伸脖子,如同汪二毛子坐南京时候给日本人所做的那样吗?实告毛子们说,不能!你们既明目张胆的供应军火给蒋军屠杀人民,惹得我们游击队和民兵不得不“有组织有计划的”来打一下。毛子们认为这是非状,我们却觉着也只有这个办法,才比躺下受糟踏强。
我们象这样问艾契逊之流:假如中国的军队,在华盛顿把你们的女大学生奸淫一两个,你们会怎么说呢?假如我们也弄几个军火库,放到纽约州的什么地方,外面挂上我们的招牌,内里住上你们国内的佛朗哥之流,拿上这批军火不断去消灭你们的人民,那你们的意见又怎样呢?当然,你们或许用不到“袭击”,你们可能是更气派大一些,公开予以消灭。但是我们的游击队的战法就是以袭击为主,战法之不同,实在没有据以构成罪状的道理呀!难道你们果真能叫杜鲁门也向蒋介石学习,命令你们服服贴贴躺下听死,而且你们也就肯接受这个命令吗?
中国的不幸,仅只是因为中国出了二毛子,请你们来,替你们掇屁股、送闺女,叫你当他的爸爸;这却千万不要误会为就是中国四五万万人的意见。中国的二毛子,是有他另外一系列祖先的,和一般中国人,并非是一类,石敬塘的老婆李太后写给契丹的表章是这么措词:“晋室皇太后媳妇李氏妾言,………伏蒙皇帝阿翁降书安抚者,……今遣孙男延煦延宝奉表请罪”。秦桧教宋高宗给金人写的表章,则要自称“臣构”。自此以下,中国还出过四太后,出过曾国藩、出过袁世凯、汪精卫,而汪精卫那些“文告”,现今卖废纸的摊子上就还流行的有。这就是今天中国二毛子另成一系列的祖先,这和一般中国人民,绝对谈不上什么种族关系,这是汉奸。现在末代的汉奸是蒋介石,蒋汉奸从前骂过汪汉奸,这也不妨抄几句,看他说的什么:
“汪逆对于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领土主权行政等等,他一切都可以不管;而所争者,乃是四千万元款项之预支,以及关税之存款与统税盐税之转移。明白的说,汪兆铭向敌人所要求的,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有了钱,就可以一概不争。”
是的,蒋汉奸骂过汪汉奸之后,做得确比汪汉奸更高明一些,那就是钱数增多了,不是区区四千万,而是三万万、五万万、七万万等等。而中国有了这批汉奸,所以就会给外国毛子们以错觉,以为靠汉奸开路,大约就可以平吞中国。然而这是误会,中国人民对于侵略暴徒,是必须袭击以至于驱逐的,日本鬼子就很知道这回事,因为他已经验过了。
我觉着艾契逊等辈,实在还不如五十年前的法国毛子洛谛还略具眼光。五十年前,法国的帝国主义文人洛谛,跟着法国海军到中国来做那次八国联军之役的屠掠行动。当这位文人要去易县参观清皇陵的时候,已经是李鸿章等人向瓦德西他们递过降书顺表的时期了,所以此君一路行来,大受沿途州县绅衿的谄媚欢迎。在来诸、易县,他还看到了被强迫拉来给敌人表演的青年武术竞技。于是他吃了一惊,赶紧写下他的忧虑来,告诉西方毛子们说:
“这犹然能够迸发怕人的强力的国度,它不会从它的千年老梦里惊醒起来,它不会拿起兵器来图或种的报复吗?我的天!假如有这么一天,中国把国内的百万青年,把象我在来诸、易州的游艺会上所看见的那些壮健朴实武艺精强而傲岸不知畏死的青年,组织训练起来;再拿上近代的武器,这是怎样可怕的军队!用了这种军队来图谋最上的反抗,这又是怎样为我们所不敢想象的报复!假使想一想我们联军在这里粗卤的种下的仇恨种子,和一切不得不报复的理由,这真便是很有可能的事呀!”
“报复”不报复,姑且不谈。但这人虽已死过几十年,其眼力实在是比今之艾契逊等等高出多多的。他知道有“一切不得不报复的理由”,有他们自己“种下的仇恨种子”;那么,就连“最上的反抗”,也是应该“图谋”的了,只要还继续欺压,叫我们不能活的话。“袭击”,盖其小焉者也。他也知道把他所看见的青年组织训练起来,拿上近代的武器,是“可怕的军队”,所以他大叫“我的天!”而他所估计到的“可能”,大约就是今天的现实了,已经不是什么“假如有这么一天”。艾契逊之流竟是瞎子吗?请你们也反省一下那些一切不得不袭击的理由和你们种下的一切仇恨的种子;请你们也象洛谛一样,看了我们组织训练起来的百万壮健朴实武艺精强而傲岸不知畏死的青年,这才是中国人,才是中国的人民。象你们的唐纳逊之流所夸奖的“态度温柔多礼、犹如一诗人或学者”的蒋介石等辈,其实和中国人民没有一点连系,那只是你们自己做了瞎子,硬把他们当成中国人的一般类型,所以卒不免于遭受袭击,或竟招致“最上的反抗”,也说不定。因为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中国人,你们现在是还没有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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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豫北山水人物

  起灯山下
展潮
从林县城往南看去,远远屹立在林县、合涧盘地上那座小山,便是有名的起灯山了。
抗日战争中,曾为刘伯承将军麾下炮兵英雄胡胜才八十八炮炮炮命中的起灯山下,最近几天不断来往着扬眉吐气为保卫翻身而战的青年农民,他们头裹父老、姊妹们赠别的白毛巾,身穿母亲妻子连夜赶起的新衣裳,成群结队地从这里走过。
今天,我又在起灯山下遇见这样两个青年农民。其中有一个突然站住了,聚精会神试验着他手里那枝钢笔,嘴里不断发出唧唧的响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些什么,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拭去笔尖上的黑渍,套好,收进口袋里。这时才发现身边有人似的,羞涩地半向我半向他的伙伴说:“×他娘呵,幸亏没有跌坏了!”我知道他是指那枝心爱的钢笔说的,我同意地向他点点头,接着我们就攀谈起来。他说他叫个胡清福,十九岁,五口人种二亩地,这次“填平补齐”了七亩地,又分了些农具家具,当下就是个“刨地主老根翻透身”的时候了。他亮了亮那本子,上面尽写些“打倒小蒋打老蒋”,“自己事情自己干”之类的字句。本子是他女人用地主的账本切成的,还用斗争得来的一块红缎表了个封面,显得特别小巧精致;钢笔则是他娘用五千块钱斗争果实买来的,临别那天晚上揣在他手里说:“孩呀,你去吧!为国为己忠孝两全!”胡清福深深地记得他爹是怎样为了五块大洋被地主通死的。立志要在前方多杀敌,用这枝钢笔给娘写报功信。
胡清福的伙伴叫石张保,是起灯山东南方的赵官村人。说是比胡清福小一岁,长得比胡清福低一头,这次听说扩军,一直纠缠着村干部,非让他参军不可,村干部没法,只好支应他说:“小张保,你到区上说说吧”!小张保到区署“上名”参军,被验掉了,他又设法混进新战士伙里,结果还是因为年纪小个子低,被挑出来了,小张保不服气地跑去找区长,申区长问他为啥要参军,他说:“俺自小死了爹娘放牛要饭,这回两口人分了七亩地,咱不保护这好时光叫谁来保护?”区长叫他再等二年,他说等不了,区长眼看缠不过他,故意难为他说:“你不跟你小兄弟商量商量?”小张保说:“早就商量好了,俺兄弟说:‘你愿意去你去,这会有了七亩地,俺自己也会做饭吃啦’。”十六日下午,当小张保被打扮得象个新郎似的,从自己地边擦过往队伍里走的时候,他天真地向他小兄弟告别说:“把老蒋打败了,咱再买上一条牲口,好好作务咱这七亩地,对不对?”他兄弟同意地点点头,把他送得老远老远的。
这些土地的主人,把他们全部的爱都灌注在土地里去了,为了保护它一一保护自己的命根,千百个青年农民涌上了战场,去和人民的灾星土地的霸主蒋介石作决死的斗争,在这样的年月里,父送子、妻送郎,兄弟争相参军,已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今天下午,在起灯山下,我更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沿着起灯山一直往南走去,在临淇区里有个小村叫凤凰山,有一户中农,老母亲六十八岁了,孩子是个哑巴,母亲自二十三岁熬寡,一直把这个哑巴养大成家,得了两个孙子,老太婆自然是心疼非常,可是“听到蒋介石进攻解放区,她把大孙子打发出来了,这次干脆连十八岁的二孙阎山根也送出来参军,她说:“俺虽说是个中农户吧,在地主恶霸统治下俺也是活不成呀!”便一桩一点地说起她那年揭账,因为一时还不起被地主逼得东奔西藏,那年被地主压了她杠,特别是民国三十一年,临淇恶霸地主阎多财一帮人,勾结日本人苦害老百姓,把她一家五间房子烧了,把粮食刨光了,逼的她一家子要饭,在临淇集上又被日本人抓住了,整整在碉堡里关了四十天,打死反活的!……提起这些事,老太婆总是痛恨得咬牙切齿说:“今天非叫俺孙报这个仇不行!”她那个哑巴儿子听说二孩参了军,赶快从地里赶回来,开始思想有点不通,经他娘打手势说明后,想通了,还到处用手势向人解释宣传,在他孩子面前翘起大姆指,嘱咐他当一名杀敌英雄——人民的功臣。最后他愉快地笑开了,在他那宏亮的笑声里,流露着千百万人民对解放区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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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刚解放的村庄
艾炎刻
在蒋军蹂躏过的村庄,连树木都通通砍光。这幅木刻就是在这村庄被我军解放后,用蒋军所砍倒的木头刻出;虽然因为寄递中木头受了一些损坏,却因此使我们更真切的目睹蒋军的暴行。
——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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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消息

  冀鲁豫边区画塑研究会
为王克勤绘像
冀鲁豫边区民间艺人画塑技术改进研究会委托前方战友报社转给王克勤同志本人之巨幅画像一帧,及信一件,画像神貌毕肖,庄严雄伟,原信称:“战斗英雄、人民功臣——王克勤同志!你的英雄事迹,不但在部队中人人敬仰,更传遍了民间,鼓舞了人民。我们现在正为你画像,并在大批的精印,要千千万万的人向你学习,争取爱国自卫战争的胜利!现捎去放大像一幅,请收!并望回信!祝你努力前进与大胆创造!画塑技术改进研究会全体致敬!(执笔人郜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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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碉堡化作瓦砾
记四五部队的炮兵在孟县自卫战中
雁心
一、“还你一次试试!”
这次四五部队的炮兵在出发途中,听到是和三○四部队配合作战,大家便纷纷的说:“去了一定得打好,要给咱们四五部队争光。”
四日晚,团攻冶戍村顽五十一团,这是十七旅的精锐团,四五部队炮兵连的任务是配合三○四部打那抢劫老百姓最凶恶的一营,战士们都磨拳擦掌的说:“妈的,你们占我们地方六个半月了,进攻我们也不知多少次了,今天还你一次试试!”
二、在火网中架起炮来
拂晓前,部队接近了村东头,在子弹扑扑的密射下,炮兵们毫不畏怯的把炮推到离敌人碉堡最近的地方,敌人的碉堡有三丈多高,连削立的土崖就有四丈高,两碉堡相距五六十米,正面一片开阔地,碉堡周围层层封锁,碉堡上轻重机枪把四面八方织成火网。
四五部的炮兵就在火网中架起炮来,第一发炮弹就不偏不移的落在碉堡顶上,战线上掀起了喝采声。敌人机枪着急地集中打过来,面前火星乱跳,但是炮兵们好象没有看见似的,接连着轰轰几炮,碉堡开了花,敌人的机枪哑了。在步兵们一致的喝采声中,吹起了凄厉的冲锋号,敌人象老鼠一般从碉堡上滚下来,又钻到外壕里顽抗,手榴弹接二连三的抛掷着,但挡不住三○四部队的英雄。一转眼,他们已冲到外壕边………敌人的第一线碉堡就这样溃灭了。
这时天已大亮,接着逐步推进,四五部的炮是开路先锋,也是胜利的信号。每一座碉堡不消几发炮弹,便砖飞瓦裂开了天窗,一连七八道碉堡线,没有一个碉堡逃出了炮的惩罚。
敌人虽然进行反扑,都被三○四部战士们打得东倒西歪,剩下的逃到他们团部的最后阵地去。
三、大显威风的炮兵英雄
团部在西面前里仁村的泰山庙内,周围三百米都是开阔地,层层工事,前后小碉堡,院中矗立一座大碉堡,光团部机炮连就有六挺重机枪、五门炮。集中在这里的有五十一团三个营的顽强部分,团直属队,四十九团一个营和五十五旅一个连。
为了顾念顽军士兵无谓的牺牲,当晚决定光进行喊话,希望能做到和平的争取他们放下武器。在喊话前,我们的炮兵先照着大碉堡轰个窟窿,让他们知道已无险可守了,可是顽军并未因此觉悟。
喊话失效以后,六日开始总攻。炮兵一排长陈正烈同志(炮兵英雄)和二班长蒋盛钧同志大显威风,把每颗炮弹准确地落在敌人碉堡上。这时,三○一部队的炮也集中过来了,一齐轰击着,敌人虽然也猛烈的还击,但已挽不回他们的厄运。顷刻之间碉堡已塌了一半边。一个炮弹在我们阵地的炮座附近炸开,排长陈正烈挂了彩,二班长蒋盛钧也震得耳内出血,但他们并不放松射击。
敌人的碉堡哑了,我们的步兵发起了冲锋。敌人一个连长带着七八十人先投过来,接着东奔西散,我们的步兵一直冲进了大庙院。庙院内死伤枕藉,光炮弹炸伤的就有五六十个,死的有一百多。敌团长带士兵冒死冲出来,最后还是乖乖的放下武器,五百余官兵全被解决。从拂晓开始的战斗,天才交午的时候,就胜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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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蒋占区人民
烧香保佑八路军
四月一号的傍晚,我军宿营在延津的阴庄,有一年迈的医生,名叫孙樽声,现年五十八岁,我们刚一走进院子,便看见神位前插着红红的三柱香,他和一位老太婆跪着祝祷说:“老人家,保佑八路军打胜仗吧,八路军不来,穷人就不能活啦。”我问老人家为什么烧香?他说:“我听刚才那位官长讲话,问借东西还了没有,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好的队伍呀,我活了五十八岁,头一次见到的队伍。中央军对我说,八路军是‘土匪’。他们做的坏事情给你们按上啦,狗日们可真是土匪,开口骂,举手打,河南地面经他们统治了八九年,寸草不收,捐款一个不能少,老百姓可认识了中央军的‘好’处啦。八路军来这里这样好,所以我烧香,祝告全神。我还烧了一大锅开水,等待着你们呢!”
(冀鲁豫前线十八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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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破涕为笑(快板)
长沙部队 贺增德
九小队小炮班,遇见一个老太太真可怜,领了一对瘦小孩,房东家里来要饭,房东一见心头恼,“出去,出去,”往外撵。
老太太开口来诉苦,对着咱们小炮班:“俺地没一垅,房子没一间,白天去要饭,黑夜纺线线,一年混到头,少吃没有穿,家中几口无办法,愁的老汉吊死在梁间!………”说到这里双泪下,大家听了心眼儿酸。
小炮班长陈从富,低头不语到床边,包袱里拿出一条裤,叫声:“老太太听我言,这是一条便衣裤,修补修补还能穿。我们就是八路军,专帮穷人把身翻;打垮了卖国贼蒋介石,保护你老人家得平安。”
班长爱民如爹娘,两个战士受影响。徐得金和梁歪小,每人拿出衣两件,衣裳闹了一谷堆,擦干眼泪露笑脸。正要说着往外走,队长张祥林到跟前。老太太把事情说一遍,他一听到心肠软,立刻插手到腰间,给了老太太五百元。
老太太心中受感动,一面走着一面谈:“成天烧香又祷告,还是少吃没有穿。冬天要饭到外村,‘遭殃军’站岗把俺拦,野地里睡了一整夜,冻得俺浑身光打战。这会儿碰上八路军,又给衣裳又给钱,你们真是救命人,一辈子我也记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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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随军杂记

  记豫北的土霸王们
豫北蒋家天下的解剖之一
李普
最近记者随刘伯承将军麾下某部进入豫北国民党占领区,耳闻目见,使我惊异到了极点。原来这一带有如春秋战国,大大小小的土霸王各自霸占一块地盘,在蒋介石的正统名义之下,以极端落后和野蛮的方式施行统治。他们的历史和作风大抵相同,大部分出身于土匪,少数是当地的豪绅。抗战初期,大家都得到蒋介石的正式分封,接着,在蒋介石曲线救国论的指导之下,大家正式投降敌人,蒋介石和日本人同时给他们以番号,敌人投降以后,蒋介石几度改变过他们的名称,可是不管怎样,他们的基本采邑总是固定不变的,他们总是固守着他们的巢穴。
四月上旬,刘伯承将军某部先后解决了其中的三个,一个叫程道生,一个叫扈全禄,一个叫司华生。程道生现在是所谓“河南第三专区民众自卫集训总队第一团”团长,扈全禄是第四团团长,但是他们各人都有一所规模不算太小的兵工厂。扈全禄率残部逃跑之后,记者随即进入他的巢穴,首先参观他的兵工厂,全厂有五十多个技术工人,平均每三天可以出轻机枪一挺,或每天出步枪一枝。厂址在平汉路浚县车站西北不足十华里的庞村,成立于民国三十三年底。那时候,他是伪第六方面军暂编陆军独立步兵第十六旅一九六团团长,离敌人的铁路线和车站这样近,要不是敌人的死走狗,谁能够这样做?
扈全禄和程道生一样,都是土匪出身,自从取得蒋介石的正统名义,他们就学会了蒋介石征抽壮丁的办法,由保甲供应兵源。
原来每一个壮丁进入扈全禄的兵营,都要找一个保人,如果本人逃跑了,由保人负责追问他的家属,从近亲远亲以至于老亲戚,如果所有这些人或保人自己都不够当兵的条件,再由保甲重新补交一个。因此这一带的老百姓把扈全禄的兵叫做“辈子兵”或“辈辈兵”。
大土匪大伪军头子孙殿英,现据汤阴,是蒋介石的所谓“暂编第三纵队司令”。据说他“鼓励”部下巩固部队的办法是这样,假定你这个连长的一连人减少到只够编一个排,就降你为排长,只够编一个班,就降你为班长。因此你非得随时防止士兵逃跑,随时设法补充兵员不可。扈全禄的办法仿佛也是这样,我在他的办公室中发现一批文件,其中有许多他部下给他的报告单。其中之一这样写道:“窃职队于×月×日增补列兵×名,兹将姓名年龄籍贯及保人姓名开列如下,呈请鉴核备查。”(标点是记者加的)
记者访问了十几个这次解放的士兵,几乎全部是抓来顶补,而不是原来保甲强派的。文件中又有一大批他部下向他报告“某月某日失纵列兵×名,抓来顶补之家属×名”的报告单,并注明着两者的关系。以兄弟叔侄互相顶补的为最多,也有外甥跑了把舅舅抓来的,也有父子相顶的。比如小李庄的关玉良跑了,把他六十岁的老父亲关启泰抓了来,姜庄的李仲德跑了,抓来了他的十五岁的小儿子李红丑。这不过是略举一例而已。这是一种多么难于忍受的灾难,以致使一个做儿子的不惜把它推给自己的老父亲,做父亲的不惜把它推给自己的小儿子,并且不惜把追捕顶补人的苛忧带给自己的家庭。然而这是蒋介石的所谓“民众自卫集训总队”哩,多么堂皇的名义啊!
为了维持斗志和防止士兵们参加解放军来报仇雪恨,扈全禄规定凡被俘的士兵保人和家属仍旧要负责任。顶补缺额之外,还要赔偿枪支的损失。浚县城西五十里刘庄的颜益告诉我,这是他第二次被八路军解放。三十二年冬天打八路军时,他被俘虏了,扈全禄们向他家里要人要枪,恰巧八路军释放了他,他回到家里就给捉了来,并且赔了三百五十元抵一枝枪,那时候的钱比现在值钱得多了。
作战中被打死的,一般的不再追问家属,但是还要看扈全禄们是否承认这个人真的已经打死。浚县境内铁路东侧大八角村的冯香对我说,去年九月二十二日他的侄子在宜沟车站附近被八路军打死了,扈全禄又把他抓了来。
这次在扈全禄的巢穴中除缴获兵工厂一座和大批武器外,还有八千多担粮食,六十多斤鸦片,又搜出镣铐六副,专门用以杀人的铡刀一把。几年来他屠杀了这一带的老百姓和他自己的士兵约在四千人以上。今年年初他又活埋了他部下一营三连的连长陈少棠。这次被俘的他的二营营长和工兵连长,都为我证实了这件事,只是说不知道为了什么。据老百姓说:是因为扈全禄看中了他的女人。
扈全禄今年三十七岁,有三个老婆,先后有过八、九个丫头,还有一个美其名曰话剧团的河南高腔班子,其中有三个女伶,丫头们和女伶们在他自己蹂躏过之后,便赏赐给有功的部属。好几个老百姓又告诉我一件事,前年他看中了浚县教育局长的女儿,区区教育局长,那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乖乖的送给他,这件事我还没有找到具体的证据,虽然和我说起这件事的老百姓非常多。
他在经济上的压榨,更是残酷到了极点,我准备在下一篇文章里专门谈一谈。总之,“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士之民,莫非王臣。”他的势力范围就是他的“采邑”,一切都是他的。
而扈全禄只不过是一个例子而已。整个豫北地区,蒋介石和日本人加封的这种土霸王,一共还有十多个。孙殿英是最大的,去年在濮县、滑县之间活捉的何冠三和这次在安阳境内打死的程道生,规模都比扈全禄大。程道生在兵工厂之外,还有四部汽车,还有无线电和蒋介石的有关部门联络,这次作战,蒋介石还派了美国造的飞机来帮助他。他们都是蒋介石朝廷的钦命官员,在蒋介石看来,唯有他们是合法的,正统的,去年执行部的和平调处,蒋介石多方庇护他们。也是因为有蒋介石的正统的合法的名义,他们才这样越来越肆无忌惮,然则蒋介石的正统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当我从平汉路东侧五华里的大八角村到扈全禄的巢穴去的时候,找了一个老百姓带路,那时扈全禄正在包围之中,还没有跑掉。出发之前,他坐在我的炕上解开扎裤脚的带子抓痒,一面喃喃地说:“能给咱治治咱这个病吗?”我问他什么病,我以为是腿上长了疮,但是他向西边指一指。我追问道:“你是说扈全禄吗?”“是啊!”他神秘地点一点头。
这就是蒋介石的正统,蒋介石的正统是人民的病,是人民的祸害。这是最科学的看法。我们常常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因为他们总是从实际出发。然则这个病根子是什么?不就是当今的封建天子蒋介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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