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2月10日人民日报 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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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走马点火发动群众
 豫西随军工作通讯
闻岑
豫西伊洛专署“随军工作队”,九月十九号到了洛(宁)南县中峪村,开始了“走马点火”——不管停留三天两天,均立即进行发动群众——的工作。除随军行动外,我们二队在小原村住了两天半,在东西王村、赵村、陈宋一带,住了两天,在红岭住了两天,十月十四号离开洛南随军东行。在这进行工作的六天半中间,上述诸村的火都点着了。群众行动中创造出不少经验,群众已初步的发动与组织起来了。兹就小原、赵村、陈宋三个村的情形报导如下:
(一)借粮分粮发动了群众
小原是一个穷村,有三四十户人家,全村未租别人地种者二户,赤贫未种地者三户,其他全都租种外村的土地。全村自耕水旱地共约一九○余亩,共租入水旱地约二○四亩。自耕地每人平均起来,旱地不过六分,水地不足一分。大部人家均靠“吃青”(吃地里尚未成熟的玉茭棒子。)有些户甚至自己的一点秋庄稼,等不到熟,就已吃光了!连“青”也没得吃的了。
我军收复洛宁的前几天,敌人还在疯狂抓壮丁,派民夫,除修城里工事外,还每乡修一个中心寨子,并限期“封粮”(即交足粮银的意思)群众苦痛已极,实在到了无法再活下去的地步了。我们到村即召开群众大会,报告了胜利消息之后,即宣布政府当前的三项政策:停交租息,向大户借粮吃,借麦种,分逃亡恶霸地主的秋庄稼。经过一天的个别访问调查,即发现积极分子十余人,不仅敢于接近我们,诉说奸霸材料,而且迫切要求我们带着去大户家借粮。
次日即决定去邻村大原村韦家去借粮。初出村时群众仅十余人,在路上即不断增多。(村中有些人看他们走了,也就拿着布袋随后跟来了!)到大原村时,人数是四十七人。原来有些不敢参加的却绕道先到了大原,看大家干起来了,他们就也参加了。有些户男女老少都来了。借粮对象韦家弟兄二人均当过顽区长及县政府秘书,作恶多端,群众极为痛恨。群众到时,他家男人都逃跑了,只剩一些妇女在家。开始由干部带领,交涉借粮,分给群众。后来大原村的群众,也纷纷要求参加,人愈来愈多,干部就被挤掉了。群众自己动手装粮食,到处找藏粮。在这一行动中,不少群众一边分粮一边诉苦咒骂韦家,有人当即在其大门上写了一付对联:“兄区长弟区长兄弟区长;大死狗小死狗大小死狗。”
这次由领导群众借粮分粮,发展成为群众性的斗争恶霸地主的家。两村群众拿到了粮食衣物家具后,情绪极为高涨。小原村当晚即自动酝酿分秋问题,并问干部:“我们敢不敢把地主的竹园子分了?”我们当即帮助他们组织起农会,告他们:“现在是农会当家,大家愿意怎干就怎干,只要大家愿意干,敢干就行!”群众很兴奋的说:“我们啥都不怕,只要不犯咱们政府的法,我们都不懂啊!”
这天夜里我们接到上级通知:“明晨五点钟出发!”我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小原村的群众。
(二)点火筹粮在赵村
在八月中秋的前一天,我们行军到了赵村,主要任务是筹借军队食粮。我们应用过去在小原点火的经验,到的这天立即向群众进行了宣传动员,很快就发现了这村群众痛恨的恶霸自卫团队长贺寿仁,即决定搞贺家。赵村是一个集市,这天恰逢集,附近很多村子的赶集群众也都参加了斗争“贺队长”的家,所以影响更大了。
群众一面抢着分东西,一面气愤地说:“你逼着我们饿着肚子去给你修中心寨,现在可熬到我们出头的日子了!”
经过群众的初步发动,将行动中所发现的积极分子先组织起贫农组来。他们很快的告诉我们,该村大户尚有××等十余家有存粮(全村五百多户),我们就召集了十一家“好户”的借粮会议,提出借粮五十大石(每石五百斤)的任务,他们即自动报了四十五石,后来他们自己又提出两户有存粮的好户,一共十三户一天就把借粮屯起来了。
(三)火燃起来了,大家赶快赶来干吧。
陈宋村有二百三十多户人家,穷户极多,大部均租地种,租地也租不到足够的地,因之磨豆腐为生者有一百五十多户,编竹货卖的有四十多户,船夫三十多户(陈宋是洛河南岸一个渡口)。这三种人均极端贫苦,“没钱就没势,穷户就是受气户”,所以他们受压迫也最利害。我们到该村去两个干部一个通讯员,三个人工作了两天,火就燃起来了。
到村的那天,经群众会上宣传与会后个别访问之后,晚上就专门召开了一个“三多会”(磨豆腐多、编竹货多、船夫多。)到会四五百人,诉苦中发现积极分子,也了解了恶霸对象。
一个贫农叫李治安,在收复洛宁的前一天,正他被扣押在赵村乡公所(抽壮丁抓走的四五十人都押在一起),准备次日即往城里押送。这天他托了“人情”保住他回家住一晚,次日一早再来去城里,可是第二天听说咱们军队打进了洛宁城,他还不敢相信,连夜跑到城里去看,恰遇部队在城里捉着一个兵役科(管抓兵的)的连长,交给群众斗争。李治安也认识这个坏蛋,他高兴极了,也跟着参加了斗争,出了出气,回家后还不敢告人说。他参加了“三多会”之后,就先来找咱们干部,谈了很多该村情况,最后表示:“我是被中央抓走了的人,你们要晚来一天我就算完了,现在我啥也不怕啦!”
另外一个叫张忠,是个卖豆腐的,弟兄二人找着咱们干部诉说他妻子被恶霸保长强奸的仇恨,要求替他报仇。恶霸保长韦生福,老日在时他与日本大队长交了朋友,连任保长一年半,依靠敌人势力发了家,无恶不作,该村妇女被他强奸了的有二三十人之多。他有一次到张忠家去,看到张忠哥哥正在院中磨豆腐,他随手一枪未将人打死,张忠哥哥被逃跑了,他即进房将张妻强奸了,以后就时常去他家。甚至有一天张忠夫妻二人均在地里做活,韦即派人把张妻叫回,张亦只好忍气吞声。这次见到“八路同志”,即要求报仇。
经过夜晚很短时间的酝酿,就决定先斗韦生福。次日一早即将韦扣起,先斗争了他,然后分了他的财产。
十月二号上午敌人进了洛宁城,一天也没敢停留,下午就又连夜逃走了。地主恶霸们等着变天的,这次大失所望,群众情绪不仅未受丝毫影响,反而更加相信我军之胜利,并坚决表示:“地主们天天盼望中央军来,吓唬我们,现在他们的中央军来了,一天都不敢停,就赶快跑了。他来也站不住脚,咱们怕啥!八路这次是站稳了,要在豫西安家哩!大家都赶快来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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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由老解放区到石门
陈森
一、捷报传来
太阳在头顶上照得暖煦煦的,忽听村里的钟声“当当”响,人们立刻放下饭碗跑到当街去,小学生们边跑边喊着:“老乡们,石家庄解放了!”人们见了面都传说着:“石门解放了!”时间不大,村南的场院上集满了人,年青小伙子几十人拉着手乐的直蹦,有的高跳起来。一个老汉端着一碗饭,伸出粗大的手和我拉着:“欢喜呀,同志…………”象拜年、道喜一样,再也闭不住他那掉了牙的嘴。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也走过来,两手捧在胸前,见了人连连点头说:“好,好,好,这可好了!”感动的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学生们抬出大鼓来,铿铿锵锵的敲起来,敲得人们只见张着嘴笑,听不清谁说的什么话,一群男女老幼便都跟在大红旗后面排成一行,扭起秧歌来,天都被欢笑给遮住了。在人群里有人领着喊:“石门解放万岁!”“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共产党万岁!人民解放军万岁!”一个个都高举起拳头,嗓音又响又亮,胜利鼓舞着人们。
这正是十一月十二日,石门解放的那天,我在一个老解放区的村子里所看到的情景。
  二、庆祝胜利
几天以后,我到了一个县城。街上熙熙的人群,比大集市、庙会还热闹,路旁满满的摊贩,道路上的民兵、战士、老乡,一来一往的挤拥着。
在街正中的一个牌坊上,扎着翠绿的松枝,一幅红地金字横匾写着:“庆祝胜利”,两旁有一付对联写着:“清风店全歼蒋匪罗历戎被俘”,“石门市横扫顽伪刘英贼遭擒”。街上所有的铺子,都用红色的纸写着各式各样的庆祝胜利的对联,比过年还新鲜,掌柜的伙计们都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欢迎打胜仗的战士和民兵。
我在一个推小车的地方买了一斤馒头,五千块钱他找回三千二,明明是二千五一斤,我奇怪的问他:“找错了吧!”卖馒头的笑嘻嘻的向我说:“打胜仗拥军大减价!”仔细看看别的铺子都贴着拥军大减价的广告。
“咚咚锵锵”老远锣鼓声传过来,不大功夫,走过来一队人,街上的行人立刻都闪在一旁,一看队前面抬了一个匾,上面写着:“庆祝胜利”,后面是小学生化了装,个个抹着鲜红的脸蛋,花红柳绿的衣服,好不耀眼!后面是一伙年青的妇女,身上也都穿着出门、过年的新花布衣服,每人手里提着一个慰问袋。我打听了一下身旁的老汉:“大伯,这干啥的?”老汉看看我,爽快的答道:“西关里慰劳咱们军队的,你没看头队,比这个队大多了,咱们前方打了胜仗,把人们高兴的没办法,今天晚上还唱戏,你在这儿看戏吧,同志!”
  三、人行道上
在一条宽敞的大汽车路上,一堆一伙的老乡们你一镐,我一锨的连头也不抬的在紧张的修汽车路。为了阻击敌人,老乡曾亲自把它破坏,现在,石门解放了,老乡们又亲自把长满青草,或高低不平的道路修复起来了。
我走到修路的老乡跟前,老远打着招呼说:“辛苦了,老乡们!”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抬起头来,抹下一把头上的汗说道:“这算什么!那些还乡团不来了,心里可宽绰了,安生了”,“过去那些还乡团麦季也抢,秋季也抢,一人高的大口袋两人抬,粮食都抬走了,棉花套子也都抢光了。”一个年青的还未说完,又有一个人接着说:“没有他们不要的物件,要了还不算,锅碗瓢盆都给你砸了,门窗也给你毁了。那些日子老百姓一听枪响早都跑光了,这回石门解放了,枪响也不怕了………”
过桥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拦住一辆大车说:“不要打这儿过了,刚修好,咱们的汽车还打这儿进呢!”
回后方去的民兵、担架队,个个挺着胸脯精神十足。问他们打那来,都异口同声的说:“石门!”声音又高又亮。
在民兵的后面过来两个人,里边穿着一身绿军装,外边披了一条破被子,一双破鞋拖拉着,没穿袜子,缩着身子,活象一对烟鬼,我问他:“你是那里的?”一个高个子打着哆嗦说:“三十二师,在石门解放过来的,发了路费,叫我们回家的。”说着掏出执照给我看,原来他的老家也在解放区。我便安慰他说:“好了,回家去吧,回去就有饭吃了。”
  四、进了石门
刚进了内市沟,美式蒋机在天上“嗡嗡”的盘旋,我不想找地方躲避,只听得老远有人在喊:“同志,快过来躲躲吧!”我一看,在桥底下露出一个头来,是个工人打扮的中年人,我走过去一看,里面有四五个人,一个有灰胡子的老头,一面望着天上的飞机,一面扯着我:“这边躲吧!”他好象很有经验,知道飞机向那飞,怎样投弹。
飞机转得远一些了,那个中年工人气愤愤的骂道:“我说他娘,吃着老百姓的,喝着老百姓的,还拿炸弹来炸老百姓,他妈的蒋介石孙子不干一点好事。”老头说:“唉,打不过八路军,拿咱老百姓出气呢!”我问那个老头:“国民党在这里怎么样?”大家都抢着说:“比日本还凶,反正破鞋没剩一个,当官的取来当了姨太太,换一个又一个,坐着汽车满街窜哪,金戒指,皮大衣,好阔气!”“象我这样摆小摊的过来,一个不对眼,一脚把摊踢翻了,吆喝人‘摆的往外了’,谁敢惹他们呀!”“国民党当官的说这块砖头是石头,你明知道不是石头也得说是石头。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我听得出神。飞机“嗡嗡”飞向北边去,走远了。我走出去还听到他们继续在谈论着:“这回好了,八路军来了,咱们穷人该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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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清算运动
麦凯尔·拉赛作 大思译
拉赛是美国农民作家与农民运动的组织者。这篇文章所反映的是解放区土改初期的情况。原文载美维尔满州普特耐城中学的校刊上,并经美国其他劳工刊物转载,足见美国工农阶级对于我们土地改革运动的关心与重视。
  ——译者
在亚洲,今天最大的一桩事情,是中共所正在实行的土地改革。这一惊天动地的运动,比起二十年来亚洲所发生的重大事件——从日本帝国主义的兴起与崩溃,美国在太平洋上势力的扩张,以至中国内战——,那就显得后者都微小了。
在华北,自从日本投降以后,六千万贫苦农民已经得到土地。这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分田运动,而且刚才开始。在未来几年之内,这一运动,必然要扩展到全中国,以至东南亚,而且要进一步,扩展到印度。
在华北,农民们用了清算的方法,收回土地。手续是简单明了的。在每个实行土地改革的村庄里,开起会来,把地主一个一个地带到群众面前。就在这样的露天大会里,在全村人的见证下,被地主压榨过的人们,诉起苦来,揭发了地主的罪恶,要求拿土地清算。
在军阀与日本帝国主义抓丁的时候,地主不是威胁着雇农的儿子,去替他的儿子当兵么?现在他必须拿土地来赔偿许多年雇农儿子替他当兵的损失。地主不是霸占村里的公产去自肥么?那就必须拿土地来清偿。地主不是强迫佃户的妻子白白给他家庭服劳役么?那就必须估计她洗了多少衣服,做了多少年杂活,用土地来清偿。地主对于佃农不是进行了巨额租子的剥削么?那就必须拿土地清还。地主对其周围的“弱小”农民们,不是有过各式各样的非法榨取么?那就也必须用土地清偿。
这样,几千年来封建剥削的罪恶,就被揭发,而且被纠正过来。一到把国民党军队赶跑,把地方土顽的雇庸武装解除了以后,农民们就勇敢地起来,进行清算。在这样的清算运动中,罪恶的旧社会,一扫而光;而产生了一个新的社会。封建社会变成了一个耕者有其田的民主社会。人人都有了选举权。这就再不可能有一个人骑在众人头上掌权的事情了。
如果地主能象别人同样劳动的话,给他留的是足够维持生活的土地。他再不能收非法盘剥的租子;再不能私吞村里的公产;再不能压迫别人的儿子,给他做苦工,或给他白做家里的杂活。他再不能嗾使狗腿警察,包揽词讼。他再不能对于村里人民,使用生杀予夺的权柄。这样的权柄,再不可能集中到一个人手里,因为没有人会再霸占偌大的财富,去豢养公开掠夺的暴力了。法律与秩序成了每个人的责任。
从今以后,在华北,人们不看财富,而要看工作了。农民们正在体验着:合作起来,就能够事半功倍。随着土地改革,到处开展了劳动互助运动。一切创造力都发挥起来。封建资本消灭了;在这样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工业资本便会得到新的发展;前所未有的各种生产企业,便会蓬勃涌现出来。
土地改革是亚洲新生的关键。这一运动必然赢得胜利,因为住在那个大陆上的半数的人类只有这条出路。军舰、大炮、军队、飞机,可能延缓了土地改革;可是绝对停止不了它的。就是“强大”的原子弹也不能停止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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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晋察冀遣送日俘纪行
卖国贼蒋介石阎锡山,为屠杀同胞,在日本投降后,留用大批日寇,组成山西野战军(又叫保安军),共辖十个大军。分别驻守山西各重要城市、矿区、交通线,并屡向我解放区进犯。今年五月,晋察冀人民解放军在正太路上阳泉狮瑙山要塞,一举俘获了它的第五大队,该大队是原来日本第四独立混成旅团改编成的,晋察冀解放军已在十月三日将该大队全部及其家属遣送天津,转道返国。
当人民解放军宣布遣送他们回国以后,在日俘中引起了出乎意料之外的震动,日本投降已达两年之久,多数日人官兵早就热望回国,象少校机炮中队长北野清走,在阳泉时就曾经请愿达三次之多,可是每次都被卖国贼阎锡山强留不放,并且还把他们摆在中国内战的前线送死。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被人民解放军解放了短短的三个月,竟然实现了回国的宿愿,当听到回国的消息的时候,所有日人男女老少,都鼓掌欢呼,眉开眼笑,有的还穿起新衣裳,连病号的病,也顿时轻了一半。虽然有的人,想到日本正在被麦克阿瑟弄得乌烟瘴气,粮价高涨,生活困难,回国以后,恐怕讨饭吃也不得饱,因而有点发愁;但经过人民解放军的慰藉,也都转忧为喜,忙于整顿行装。在临别的当儿,二百五十八个人亲自签名盖章,虔诚地作了以下的誓言:“我是被中国共产党及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反动阵营中拯救出来的,被解放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指导与帮助下,才认清了我应该走的正确道路,看出了光明的前途。我正义的作为自觉的一员,当离开中国解放区时,坚决作如下的誓言:一、坚决不再参加屠杀中国人民的蒋介石的罪恶内战。二、无论在中国任何地区,决不危害中国人民。三、为了日本人民的自由幸福,决不反对日本的民主运动。四、为了达到回国目的,坚持团结,努力奋斗。”几个月以前,他们还在阎匪区里耀武扬威,现在却驯顺地走在中国解放区庄严的土地上,在这儿,他们看到了中国人民崇高的民族自尊心,和对外国侵略者的深切仇恨,也看到了中国人民不可战胜的伟大力量。过去在阎匪区他们可以随意糟踏中国老百姓,现在却须严格遵守人民解放军的群众纪律,每天出发以前,要把宿营的民房院落,打扫干净;借了东西要原物归还,如果损坏照价赔偿。有一次,过大城王良村,原五大队兵器室少尉三原盛之,误进女厕所,主妇持棍,将他赶出,三原赶紧报告领队人,向主妇认错赔罪。另一次,在大城范良村,清木在驻院内裸体洗澡,经房东抗议,马上道歉。一路上,许多群众以惊奇的眼光,和仇视的心情,围观这一群被遣送回国的日本人。过高阳和任邱城时,围观的群众中有不少人说:“注意看看,有在咱这里遭害过的坏家伙把他拉出来!”群众仇恨他们,因为他们不但在八年岁月里荼害中国;而且,在日本投降以后,仍然帮助蒋介石、阎锡山匪帮进攻人民。但群众又宽大他们,因为他们已经放下武器,又被遣送回国。在高阳姚家佐,遣送队已出发,病号等大车,来不及作饭,该村妇联会帮他们作稀粥,他们异常感激,非常后悔以前在中国烧杀抢掠的行为。在任邱某村,日俘群中一个小孩哭着喊饿,偶然为人民解放军的干部看见,立刻给他作面条吃,小孩的父母和其他日人男女,都深受感动,觉得过去大大的对不起中国人民。几天的行军,特别使日俘看到了许多新鲜的事情。原五大队少校工程队长北桥定等十一个人,因为掉队,只拿着一张路条,向交通站要求拨大车,拉家属和行李,交通站把路条仔细查看了一下就允许了他们的要求。这件小事,使北桥定十分惊异。过去,不管是当日本法西斯的走卒,或中国军阀的先锋,从来都是用枪杆子逼老百姓要东西,却总是遭到反抗。现在,居然一张小小的路条就可以要到大车,他不能不佩服解放区人民的伟大组织力量;并且感到这种力量,是任何外国侵略者,和中国军阀所不可能战胜的。一九四七年十月三日下午三点钟,在冀中解放区大城县子牙河畔,有两只民用大帆船,准备载运他们到天津。就要离开解放区的日俘们,拉住遣送他们的工作人员的手不忍分别,原五大队少校工程队长西川正雄,本来是受反动宣传最深的人,这时也说:“在解放区,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临别了,我说一句话:以前我对中国共产党完全是瞎子,现在我算是认清了。”北野谷说:“解放军帮助我们归国,我死也感谢,但是阎军中还有不少日本人,希望你们赶快解放他们回国,因为他们也不愿意战争。”各队代表上船后又下来,都说:“我们愿意你们人民解放军快点胜利,愿意多听见你们胜利的消息。”   (转载晋察冀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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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咱村变了样
穆欣
渑池西斐村有六十四户,贫雇占三十户、中农廿六户,地主、富农占八户,其中陈宣化等三家大地主吸干了农民的血,掌握村中大权,他们都是兼营高利贷者,租额超过百分之五十,利息高达百分之五百。农民春间向他借了六斗粮,秋后被迫还三石,结果折走了十亩地。一个叫痴(傻)子的中农,有时在地主家拿个馍,借升米,被地主算了笔糊涂帐,“日鬼”了他十亩地。
十月初济源参战队进驻该村,深秋天寒又兼大雨,大多数农民仍然穿着露屁股的衣服,参战队便拿出七件衣服给最穷苦的几家。消息传出后,立即来了几十人请他们“想办法”。参战队指导员李宗林便把老解放区农民翻身的情形介绍给他们,启发他们的斗志和勇气,并说:“我们给大家撑腰”。雨越下越大,人越来越多,最后大家异口同声的说:“咱们起来干!”
晚间召开了积极分子会议,到会十人,三个雇农、三个佃户、四个贫农。首先决定解决口粮问题,并讨论地主恶霸的罪恶,决定先分陈宣化的粮食和浮财。
次日天一亮,积极分子便领着群众到陈家,斗出粮食五千八百斤及食盐、粉条等。很多人都在地主家里找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家具。一个农妇抓着一把茶壶喜不自禁地说:“可找到了你,龟孙子那年娶媳妇借我的,硬说丢了,这回可斗回来了。”之后,其他两个地主陈炳钧、陈炳光的家具、粮食也被搬了出来。
最初村里有几户中农犹豫观望,后来看到群众威势大,便都参加了。全村来了一百六十人,粮食家具都汇集一起。由贫雇骨干的农会常委和小组长统一分配。原则是赤贫多分,家具是“缺啥分啥。”有个开头犹豫的中农发牢骚说分得少了,农会副主席就批评他说:“人家穷,当然多拿,他拿的再多,也不如你多,要不你两家把家产换一换。如今穷人翻身了,众人选俺办事一定要公道。”说得他哑口无言。开头也有群众害怕地主的看家狗,后来一个卖豆腐的贫农搬到了原先被地主占去了的房子内,大大鼓舞了群众的斗志,大家笑容满面的说:“这才真是权利归农民,土地回老家”。有些饿了几天的人,找见陈宣化家的粉条,就煮了一大锅,先吃饱了再说。有个人跑进人群里说:“老财家那窝猪还在外边哼哩。”大家说:“先杀它一口过个翻身节。”后来不够分,便都给了“几十年没有吃过猪肉”的赤贫户。
分完浮财后,又讨论分地,决定先分庄稼,再分土地。一个老农走出来后连说:“有办法”,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一家分了五亩地,不是就有了办法么。”
第三天开会选村长,有两个赤贫的正派农民被提出来,一个还有些犹疑怕干不了。另一个就说:“咱穷人好容易当了村长,为啥不干?”又有人提出某某算盘好,立即有人呵斥他说:“你就不想想人家是给老财一股劲,可不把咱‘日鬼’死,还敢用他?”后来找了个粗通文字的贫农当书记。他们说:“要给老财们看看,光咱穷人也能办成伙事情。”后来决定成立民兵,保卫翻身果实,参战队抽出了一枝枪给他们。
参战队住了三天就运动了。参战队走后,群众运动继续开展。后来李宗林同志又回西斐村一趟,群众高兴的对他说:“咱村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已经和东斐村联合起来斗争恶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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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留下他去打老蒋吧”
张铁夫
解放军某部特务连战士李樽发和陈永健在陈大湾村的山头上放哨,李樽发误触枪机,把山角下在稻田里放牛的一个小孩子打死了。部队上级机关接到报告,立即派人处理,并决定召开公审大会,枪决李樽发。
李樽发现年十四岁,山东寿张人,今年三月间在全村庆祝翻身大会上,自动报名参军,政府因他年纪小不批准,他哭着要去,到了部队,亦因他年轻,说服他不要在连队上背枪,他也不听。反攻大军南下时,部队首长要留下他,但他说:“不叫我参加大反攻,就是不叫我革命。”就这样,他随着大军,跋山涉水到达大别山。
李樽发被关在一间小屋里,第二天上午,死者的父亲陈老汉跑来看他,当陈老汉的孩子被打死后,陈老汉曾气冲冲的跑到部队控告,直至连长指导员再三赔礼,并说明虽然不是故意伤害,但一定也要按军纪枪毙偿命,赔偿损失时;陈老汉满肚子的气才消下来。陈老汉回到家里,心里很难过,矛盾了一夜没有睡好觉,最后想定了主意,要救下李樽发一条命。原来在红军时代,他分过八亩水田,红军走后,全被地主夺去了。十几年来,一直过着贫苦的生活,大儿给人家揽工,他小儿给人家放牛,自己给人家放鸭子;现在,自己的队伍从几千里外回来了,穷人又翻身了,他想:怎能把不是有意打死人的自己人再枪毙呢?陈老汉清晨起来就去到连部对连长说:“我的小孩子死了,算我命里没有儿,这个小同志不能杀,让他活着,咱的队伍不是多一个人吗?”然后,又跑去看李樽发,对他说:“你不要害怕,我一定要保你。”村里的群众也纷纷来要求不要把李樽发枪毙。
下午,军民公审大会在稻场上举行。陈大湾、陈老湾,周围几个村子里的老百姓,扶老携幼来到会场。部队首长说明事实经过,及我军纪律,然后宣布李樽发死刑,稻场上立即喧嚷起来,老百姓嚷着:“这是自己的人,又不是故意杀人,不用偿命。”人群拥向李樽发。当两个战士拉着李樽发要去执行枪决时,陈老汉猛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樽发,接着老头、老太太和小孩,三十多个人一齐围上来,陈老汉站在众人中高声说:“我要救活的,不救死的,这是我们自己的队伍,留下他去打老蒋吧,他就算我儿,就顶我送他参军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哭着说:“前些时‘中央军’从这里过,我的男人不愿给他们支差,在山上白白被打死,连个屁也不放就走了。这个小孩又不是有意杀人,不要杀他,让他去给我报仇吧。”某部请示了上级之后,尊重老百姓意见,释放了李樽发。该部抚恤陈老汉七十块银洋,买了棺材,战士们抬着把那个孩子埋了。连长亲自领着李樽发,拿着猪肉大米去看陈老汉。部队离开该村时,李樽发对陈老汉说:“你老人家救了我的命,我要努力杀敌人,立了功再来看你。”陈老汉拉着李樽发的手,一直送了好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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