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8月17日人民日报 第2版

第2版()
专栏:

  鸭绿江边的安东
刘白羽
记者是由抚顺、本溪进入安东地区的。从抚顺到本溪是一条艰难的汽车路,从本溪开始却是畅通的安奉铁路,安奉路穿过曲折的摩天岭直到鸭绿江边。据车站上铁路员工告诉我,民主政府已在增修一条支路,由凤凰城北至宽甸一段。这条路原来日本人计划准备直达通化,但未曾筑起,现在却已动工了。
安东市沿江边发展起来,江水湛绿,记者听说萧华将军的战士们,初到此地看到鸭绿江,有人竟高兴得跳跃起来说:“毛主席说过打到鸭绿江边啊!”是的,他们是真到鸭绿江边了。
江上有铁桥,彼岸即为北朝鲜之新义洲。“满洲国”时期,曾经过这桥把一切掠夺物资经朝鲜运往日本。
直通火车站是一条中心大街,整洁宽畅,名为毛泽东路。走下去就是杨靖宇路、邓铁梅路。市中心为繁荣的商业区。几里之遥,行人摩肩接踵。物价奇低,从市南端到北端坐一趟马车只要五元钱,如果是重庆,五元钱票子是常会被人丢弃在地下的。金融稳定,一元东北银行币可换二元“满洲”币,可换二十六元法币。工厂都已开工,从山上望去烟囱遍布,四郊商店里的布、纸烟、纺织品都是本地工厂出品。
安东省有三百四十四万四千人口,耕地面积为二千余万亩。有十万工人在工厂、矿山作工。
翻身
从民主政权建立那一天起,安东省恢复了自己的生命和自由,他们立刻向屠杀他们的人进行报复。田宝守是一个洋车夫,为了向吸血鬼——人力车组合的尹长秋清算,他白天拉车记下别人谈的材料晚间开会。最后在永乐舞台竟组织了二千多人的大斗争,尹长秋当场吐出十四万元赔偿大家的损失。
元宝区有一个刘为治,他在伪满时代做一个班长(街长以下管二百多人),依仗儿子在县政府里有势力无恶不作,没人提起他不恨,从前敢恨不敢言语,现在他们再也压制不住了,纷纷起来向他清算。他们把这从前谁也不敢多看一眼的老奸贼,带到九合成工厂里去算账,一个穷人告他从前抓劳工的时候怎样打人骂人,又有些人告他替伪满向老百姓收麻袋,他叫人出钱买了,结果他全都私自留下了。从前赵金山花五百元买两间房子,向他报迁移户口,他说:
“搬家理由不合,不给报。”
那个年代不报上户口就领不到配给粮,就得挨饿。赵金山女人去求情也给骂开了,后来送了二十斤肉,还有鸡子,他才说一句:“先住下再调查吧!”可是又露出风说,搬家的十有九是八路军,果然没一个月他就把赵金山抓了去当劳工。赵的女人正在怀孕,赵跪下哀求,他哼了一声说:“叫你们死就死,没话!”赵没法花了二千元雇了一个劳工。过几天刘为治又把他领配给粮的粮票拿走,一家饿饭。女人刚生下孩子气死了,孩子也死了,这时就丢下赵金山带着一个十七岁姑娘、两个小孩。姑娘不久又给人拐跑了。没一个月刘为治又逼着他背了孩子去当劳工,到市政府去请求,给骂回来。这时他一家都毁了,思前想后,忍无可忍就找到刘为治争吵起来,刘就把他当做“浮浪”(游手好闲的人)送到煤矿里去了。现在赵金山回来了,他站在那里,衣衫褴褛、肮脏、已失去人形,但两眼闪着仇恨的光,连狡滑得像老狐狸一样的刘为治脸色也变了。
一件件控诉下去,最后有人揭发他在“八、一五”后,趁着乱腾腾的时候,从蛤蟆塘车站,把木料拉了二十根,还有一百吨煤、铁、洋灰。
这一个伟大的翻身运动,是人民控诉,人民处决的。在安东市有日本战争罪犯十六个,汉奸六个,全省有八十六万人参加到这翻身运动里边来,收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民主生活
到安东的第二天,我在省参议会会场——市政府楼上访问了新选出的议长陈先舟先生。
陈先生是通化人,曾在日本仙台高等工业学校学电机,回国后任东三省电台台长、吉林省国民党党部委员,现在他还是重庆民主政治协进会的一个领导者。不久前经过无数困难他回到这里来。
同一地方,时间是中午,我又会晤了副议长张东民老先生。他已七十六岁了,须发皆白,满面笑容,他是老同盟会员,推翻满清东北起义时他是军政府的领导人。民国五年讨袁他又再度奋发起义,大革命时代他又是辽宁宪草委员会委员,大革命后,他渐渐的发觉了国民党已走向黑暗腐败的道路,他遂弃政就医,埋头经营医院。对于东北前途他主张自治,他说:“这是他的老主张,这也不违背国家统一呀!”
世界上别的国家也有自治,各处可以组织考察团来看看,这里做得好就应该照这里的样子做。”
另一个副议长是安东省中共代表林一山同志,他的右手在战争中变为残废,他是一个精明、智慧、诚恳的人。
这以后我整整四五天坐在参议会旁听席上。去冬人民代表会议选出的临时民主政府副主席刘澜波向大会报告政府工作时,他说:“人民是东家,我们向东家报告工作情形。”报告后展开了热烈讨论。特别是四月十七日大会上进行竞选省府委员,我看到各阶层的人带着他们特有的习惯、作风、姿态走到扩音器前面,有的为自己竞选,有的为别人竞选,他们是严肃而认真的。我看到高崇民先生——这位民主老战士他说:“我看到刘副主席每天为了工作睡不上五小时觉,这是共产党的美德。可是我真为他担扰……。”他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台下起了一片掌声。
在这次参议会筹备会里,有一个李金声是个地主,原是闭门不出的,后来他突然出来了,他的朋友问他,他说:“我有理由”,他说出了几条道理来:有一次一部分民主联军队伍来到了屯上没住处,也不肯进村子惊动老百姓,就住在屯外破房里,天落着雪连窗户也没有,就这样住了两晚走了。他说:“中国有这样的军队就可以了!”其次他看到民主政权中的工作人员亲密团结,起初他以为都是老朋友,后来才知道是有山南地北各处来的,极为惊讶,于是他说:“我不能昧着良心了,共产党是好的我得出来一齐干了。”
安东自从去年八月解放以来,一方面把敌伪残余铲除,一方面就召开了人民代表会议,在这会议上选出了临时民主政府。从此安东走上了新的道路,各县都成立了民意机关,选举了县行政委员和县长,从村到区都进行了人民选举,改造了政权。
在安东市进行普选时,各街都自由的选出代表,再由三百五十人开大会选出参议员和市长,那是非常热烈的。洋东夫、工人都组织竞选,五十六条街下层劳苦市民,受够了欺压知道了这与自己利害相关,纷纷起来与上层竞选,使这次选举成为一次群众性的民主运动。选举结果工人、贫民当选者占百分之六十;中下层占百分之二十;中上层占百分之十五。
我觉得在这里我可以解答一个全国人士所关心的问题了,就是“八、一五”以后东北人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一个月以前还是一个工人的庞乘皋,“八、一五”前住一间破房“炕比桌子大不了一点”,女儿早成年了,还挤在一齐睡,一刮风瓦片就落到身上来,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又给拉了劳工,简直无法活,暗自落泪。“八、一五”后,他们组织起来在女子学校开会,他被选作了组长,从这以后他一面作工一面工作,现在吃起粱粮、大米,钉起了一处新的房屋,一个月以前一次民选当中庞乘皋给大家举手选任金汤区仁忠街街长。
安东的工业
安东是东北的主要工业区。据一册日文书籍上说:“工矿机之现状,堪居全满之首位。”
全省矿藏丰富。埋藏量巨大的桓仁宽甸的铁矿、安东的黄铜、凤城之铅。此外宽甸的×矿及各处之石棉、云母、磁石、金银萤石、石灰石、石炭(已经日人探掘)。这些原料建立的工厂有纺织厂、人造纤维工厂、洋灰工厂、自动车工厂、炭素工厂、化学工厂、机械工厂、纸厂等。此地东西有安奉铁路线,南北有鸭绿江航线。长白山大森林的木材,以及“巴尔普”造纸原料,大批运到这里来,发展了木材造纸,鸭绿江的“水手”发电厂供应电力,这种种使安东省具备了,成为一个大工业区的条件。因此,日本人拟订了扩大安东市成为容纳二百万人的都市(相同与沈阳)。这包括在他们的建设大东港计划里面。如果这计划实现,在鸭绿江入海处,就将有一巨大的不冻港;从安东市到大东港,就将有一百里以上绵延的繁华都市。我此次曾乘汽车沿江向安东南郊考察,驶行数十里,见各处工厂设备确已有彼此联接的规模了。
记者曾参观了鸭绿江造纸厂,全都是机器。一端以巨大的整棵树木投入,经过皮带曳引电锯电斧,在一庞大机器中磨为碎片,而后制成矍浆,经过无数巨大的场房,最后在另一端造纸机上不停的滚出白纸。
“八、一五”后,维持会(敌伪残余与反动派改头换面的组织)一度管理政权,安东工业遭受了严重的盗卖及摧残。像安东纺织厂棉花失去六十余万斤,维持会长焦建吾等盗去大批造丝机上价值千万元的白金圈。当时矿山、工厂全部一下冻结了,工人在寒冷的冬天里失了业。不久人民民主政府组织起来了,开始发动清算、整顿。十一月到一月逐渐复工。烟囱上又冒烟了。一月以后就跃入扩大生产时期了。这时全安东市造纸、纺织、丝绸、胶皮、被服、配造、制材等工人参加管理委员会。工人从清算斗争中组织了自卫队,起来保卫工厂,清查物资,扫除了一切开工的阻障,拉起第一天开工的汽笛来。工厂的复工解决了工人失业问题,有了工业品,号召工人扩大生产平抑了物价,繁荣了市场,而这一切问题的总关键在于依靠劳动人民。工人生活改善了,同时也照顾到东家利益。特别因为贸易自由了,私人经营工厂得到了鼓励与发展,八十六家私营工厂在安东市开了工,小型工厂还增加了一百六十家。
我参观了安东纺织厂时,我看到一个叫周凤兰的女工,她十九岁,围着围裙从机器旁走来。这工厂厂址极大,从这房一眼望过去,一排排纺织机在动力牵引下迅急的转动着,而发出一种复杂奇妙的轰响。我问她的生活和生产情况,她骄傲的说:“我一个月赚三百三十斤米,够一家人生活。我们现在是按实物计算,政府不让我们吃亏。”
随后谈到往事:“我从八岁作工,一天赚六角钱,吃不饱饭,我们那时都偷、都往机器里塞布。”我很惊讶她的讲话,她讲得那样自然响亮。她以为我不了解:“让机器坏呀!我们好休息。一天十二小时工,坐一下给日本鬼子看到打个半死。每天站在机器旁边,机器的风吹得腿都拐了;有的男工整条胳膊给机器绞去,就持着个空袖筒。那时候我们都哭。”
“现在一个工人最少赚一百八十斤粮食,工资普遍提高了百分之十。从前我们应该领到的面都给日本人吃,我们只能吃到冻坏了的土豆子。现在吃面是我们的了,大家吃的高兴。”我后来就去参观了她所说的厨房,烧饭都是用电力。
这样诚实的女工自己笑起来,她现在是纺织厂里的模范工人,因为她在提高生产上有了最优良的成绩。一会工夫几个下了班的女工走拢来围住她,从她的表情上我知道她是她们的领袖,因为她是个市参议员。
“你怎样参加政治活动?”
“共产党来了以后,第一次去参加三八妇女大会,听了很多讲话,自己可不敢跟上去。后来厂里选举,把我举作职工会会长,后来她们又选我作街代表。”别的工友都高声说:“从前咱们那里有这个地位!”“后来又参加了市参议会,觉得这样政府领导我们,我们怎能不感谢。这次我非常高兴,我要赶紧学习会作工作,为大家把事情办好。”
她突然笑了。“从前自己总恨不是个男子,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安东纺织厂生产提高了,工人比伪满时生产量都能超出两倍以上。一般公营工厂,二月比三月产量提高了一倍。因为不是周凤兰一个是无数的人。我经常在街上看到,从工厂回来的男女工人,说着笑着,挺起胸脯从我身边走过…………。
富裕的日子来到了
从前安东人民生长在富裕的地方,过着穷困的生活,那是些悲惨的日子。
所有的物资从工厂到农村,日本人把它搬刮干干净净,统治在各种组合里,连田地里的豆杆子也有组合。人民要吃要用都是配给,自由贸易早就变成历史的陈迹。人们就在这严格统治里挣扎了十几年。
自从民主政府建立以来,首先就摧毁了过去“满洲国”一切税收机关,建立了代表人民利益的贸易管理局。它的任务是扶助生产,发展自由贸易,平衡物价,从外边吸收必需的大批物资,解决人民日常生活用品。在成立以后确实的保证了盐、煤、粮、纸、布的供给。安东人这些日子里没感到贫乏,包米面一斤十七元,盐从前卖七元现在二元了。东北商店从前每日交易为三十万,一月份增到三百万;三月底存货额为一千八百万元,都证明商业的繁荣向上飞。税收方面:一百种以上的伪满税收被取消了。奖励必需品入口,奖励煤铁木材等剩余品出口,限制奢侈品入口,禁止违禁品入口。
安东省沿江有无数产盐区,计公营盐摊一千五百七十二处;民营盐摊一千四百六十处。不仅可供全东北食盐,还可大量出口,现存六百一十三万石盐。取消了伪满官运官销办法,改为征税制,鼓励自由贩购。政府还在这方面贷款一千万购制机器修筑盐坝。
从前除了几家配给店,几家“加工工区”外,一切工商停止。现在工商脉搏活跃了,安东市区三十余万人口的城市,短短半年中已开了三千一百五十二家商店。其他外县,如桓仁过去十七家商店,每店每日营业额为五百——一千,现在增加了,每店每日营业额为七千——二万三千元了。庄河县由七百六十二家增加到九百六十二家。凤凰城增加了一千家商店。
在金融方面:民主政府接收了伪满洲中央银行,成立安东银行。敌伪金融机关联合清理处,新成立了东北银行,并进行贷款,在农业、工业、盐业、渔业各方面约七千万元。粮食方面:把敌伪仓库打开分给人民。过去“出荷”(政府强令交纳)负担从农民身上解除了(过去这项负担大米、大豆为百分之百,粗粮每亩地二石一斗六升),还有“道义出荷”、“报恩出荷”(报日本人的恩)。同时各级民主政权机关,军事机关展开生产运动,减轻人民负担。他们计划从今年四月份起,各机关自己解决全部开支的五分之一,不久就开始全部自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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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朱襄:
快乐的心
群众翻身后
晋城天水岭十一户地主及高利贷者被清算以后,都依法退出了农民的土地,但都还保有生活所必须的条件。原九十三户贫农中,六户上升为富农,六户上升为富裕中农,七十七户上升为中农,只四户未动。二户雇工均上升为中农。
群众生活逐渐改善,过去“枕砖头、晾身体、弯火睡”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现全村群众都穿上新衣或半新衣,都有鞋穿(过去许多农民没鞋穿,如郭葛联经常赤脚“担山”),全村已没有吃糠的(过去是糠菜半年粮),尤其在春耕时,全村一百三十二户的所有劳力都组织起来实行互助。麦收后,每户收麦一石五斗到十五石不等,大家都有吃有穿,思想情绪也起了变化。因之成为解放区新型村庄的标帜。
麦收前,晋城县委会郑思远同志到了天水岭,同翻身英雄郭葛联闲谈。思远同志问:“你身翻透了吗?”郭答:“翻涨了!”(翻过了的意思),接着他诙谐的举出“五十出头,生个石猴”的事实,来说明他“翻涨了”的缘由。他含笑的说:“我今年五十一岁了,我老婆也五十一岁了,好多年没生姓,偏偏今年就生了个儿,这不是‘五十出头生个石猴吗?’”
在大家欢笑声中,葛联忽然严肃的问:
“你说这个儿是谁的?”
大家自然一致的答:“你自己的。”葛联可不同意,他郑重的说:“是毛主席的。”他的理由是:“没有毛主席共产党,我去年早就饿死了,那里还会生儿?”葛联大笑起来说:“毛主席在天水岭扎根了,所以我这个儿的小名便唤扎根。”
接着孔友他娘(即斗争同泰会的大会上,用镢头刨窝埋地主鞋子的老太太),请思远同志到他家里,端出一碗粉条,一碗油炸面圪垛,请她盼望了好久的客人吃,并说:“这碗粉条不值什!但它是我清明祭祖后晒干放到现在没啥得吃的。”诚然,“礼轻仁义重”,这一碗家常素菜——粉条表达了一种无上的亲切的情感,体现了共产党与人民之间的骨肉般的联系。老太太显然为她客人的来临而过度的兴奋,孩子似的问:“我给你唱个歌好吗?”于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太太手舞足蹈的唱起来了:
秋风吹来天气凉,想起过冬愁断肠,地主们身穿皮袄火边坐,穷人们身挂破衣向太阳。
日过午时心中乱,想起吃饭实是困难,地主们香油白面吃不尽,穷人们半碗菜汤喝个干。
日落西山天晚了,想起睡觉实是困难,地主们两床被子一褥一毡,穷人们铺张席片一卧单。
鸡叫一声天明了,顾不得洗脸就要动弹,地主们背着两手晒屁股,穷人们满头大汗湿衣衫。
穷人们穷来不是命穷,也不是祖上没积功,都是地主们剥削了咱,咱要团结起来和他斗争。
共产党主张真正好,减租清债救活了咱,农民生活大改善,毛主席号召大生产。
老太太一口气唱完了这首农民自作小调,有个干部问:“这首歌好是好,就是第五段最后一句不抑韵,我将最后‘斗争’两个字改一下好么?”老太太马上提出了抗议:“可不敢改!不斗争还能翻身?”
这正合着大家所说的:“在解放区只有年老的人,却没有枯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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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今日台湾
黄@
被日本统治了十五年的台湾,现在名义上是“胜利”了,然而台湾的人民丝毫没有胜利者的感觉,他们感到自己是被征服者。压在头上的是国民党法西斯和日寇的双重统治。这里实行所谓“军政一元化”,设了一个行政长官公署,陈仪为行政长官兼警备司令,握行政、立法、军事、财政、金融、独裁权力。(按台湾居民除最大多数为中国人外,次多数就是日本人)。
三万日本警察宪兵仍被尽量留用。接收已半年以上的台湾铁路、电讯、邮政,仍由日人管理,钞票仍由日人发行,寄信仍用“大日本帝国”邮票,日侨不但没有集中管理,反而掌握现有台湾百分之八十和重要产业金融机构。日本人事实上是处于副统治者地位。
国民党当局接收台湾是在去年十一月间,据台湾警备司令部公布,该司令部空军第一组,接收日方第八飞行师团等八个单位,只有被服、家具六十一万余件,没有一件武器。又陆军军政组接收日陆军贷物局、兵器补给局等五个单位,共计步枪十五支、军刀十九把,大部军火包括轻重武器、弹药、粮食、被服等都不见影子。据说当日本宣布投降时,当地日本军阀,把许多军火和大量轻重武器之类,都搬到深山里藏起来,并公然对台湾的同胞说他们一定要重来。这里有很多地方埋藏的军火被老百姓发现了,他们去报告警备司令部,但所得到的回答是“事关接收敌军武器,本部未便过问”。再报告长官公署,又说:“这是属于军事方面的,长官公署管不了。”
与日本人的特权地位相反,今天台湾的人民是国民党法西斯派踏在脚下的奴隶,譬如在五月底,长官公署工矿处的职员,拿着枪闯进大明报社,命令该社立刻搬走!并将该社发行人艾璐生拳打脚踢,抓上汽车绑架而去。又如五月四日基降学生做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五四”游行,因为叫出了“反对宴会政治!”“反对贪污政治”的口号,游行中途被阻。许多学生和许多台湾人民说:“这还不如日本。”
自去年十一月以来,各机关都是争先恐后“接收”物资和房子,大演“房屋争夺战”,不论大小机关,“接收”房屋总有几个固定的步骤:首先由机关办公处变为职员宿舍,由职员宿舍变为“私人公馆”,再由“私人公馆”变为公司、行号或菜馆酒楼。例如台北市桦山町的“台湾纤维制品配给株式会社”起初贴着长官公署所属机关的封条,后来一度成为台湾贸易局仓库,但到了五月初的时候,却大兴土木“征募艺人女伶”,变成“牙上洹酒家了”。台北这样新开张的酒馆舞场有一百多家,都是化公为私的官僚资本。国民党当局在台北设立一个“台湾贸易局”,对于糖、米(台湾两大名产),煤、纸张、肥料、樟脑及其他重要出品物资,实行全盘统制,名曰“省营”。又保留日本统治时对烟、酒、盐、面粉等日用必需品的专卖制度,除了“省营”与“专卖”,人民几无业可营,贸易局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在上海,台湾糖业公司所抛售的庶糖,是在台湾用十元以下的价格强迫收买而运去的。结果迫使农民减产,停运粮食,再加上大官僚的囤积,造成了台湾的米荒,米价在几个月中间暴涨了六七十倍。高雄一个十八岁饥饿的少女,偷偷地爬进了六十二军的仓库拿了些发霉的米,被当局枪毙。
大小衙门都有私产,除大的厂矿名义上由工厂处接收外,其他各级政府如市政府、县政府,甚至区公署都辖有小规模的工厂和矿产。如台北县政府就有这样的产业二十余处。各级政府的官长把持住这些产业,尽量安插私人,营私舞弊,使工厂亏本减产,钱都到了官僚私人的腰包。
台湾人民在当初抱着一股热望,翘起大拇指称:“接收”人员为“老大员”,而现在却叫“猪标货”了(意思叫可恶可杀的猪猡)。接收机关中的外来公务员,一句话不对,常在街上被本地人围起来痛打。
当局任用私人,厚待日寇,和排斥本地人的倒行逆施,数月来不断引起本地公务员的抗争,所谓“人事风潮”弥漫台湾全岛。学生、民众、舆论界以游行、请愿等方式进行反对贪污反动的政治。所得不够吃穿的台湾工人,也掀起了弥漫全岛的罢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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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狼
是谁绞杀人民的和平
柯岗
春天,
沁河边上的麦苗嫩绿,
沁河边上的菜花金黄。
 
蓝妞——沁河边上的姑娘,
她打扮的就像花朵样:
粉红裤子,浅蓝衣裳,
提着小竹篮,伴着白发娘。
她们要去探亲戚啦,
去给外婆上坟烧香。
 
她们向东,
从那开满黄花的地边走过,
守卫边村的民兵
在唱着毛主席的歌,
那蓝妞还低声的和。
可是她们只穿过一块麦田,
只翻过一座沙岗,
只走了一里多路,
到叶岭村西就碰见了“狼”!
 
“狼”,脖上挂着“中央牌”
“狼”,说着中国话,拿着美国枪!
“狼”,瞪着红眼珠把蓝妞上下打量:
“站住,八路探子,那里去”?
“老总:去给她外婆烧纸哩!
听说和平啦,东西通行”!
“哼!和平?
他和,咱可不和,…………”
“狼”,拉着蓝妞进柳林,
蓝妞哭着就地滚,…………
 
但是到黄昏后,
蓝妞和她娘都又转来了,她们顺着黄花
地边走回自己的家。
可惜蓝妞变啦:
她的头发揉乱啦,
她的衣衫扯烂啦,
她光哭不说话,
不到天明她就上吊啦!!
(一九四六,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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