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0月5日人民日报 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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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三个被解放的弟兄
勇进
九月六日下午,盘踞在大杨湖的进犯军整三师二十旅五十九团往外突围的时候,郑玉经就被我四团六连解放了。
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也没有吃饭,他来到六连后,指导员王长义同志马上拾了三四个白馒头给他、并亲自给他端了一碗水、他感动的接过手来说:“过去我只知道八路军不杀俘虏,我就缴了枪,我真不知道八路军这样好。”他拍着胸口说:“指导员!人总要凭良心呀,今后我一定要跟着你干!”
王指导员把他带来的一支大盖枪交给了他,郑玉经高兴极了,立刻上了些油。
整三师的残余溃退了,当日下午就开始了追击,在追击中,他跑到最前头去了,别人以为他开小差了,但一会他领了一个俘虏外加一支大盖枪回来了,虽然他今天刚到八路军里来就像来了半年的一样。
第二天部队与敌人在杜楼接触了,他依然像昨天那样的跑到最前面去,他一面追一面喊“八路军优特俘虏,缴枪吧,我也是从整三师过来的。”在前面跑的两个敌人看他穿的是跟自己一样的绿衣服,就站住了,郑玉经高兴地领着这两个俘虏扛了两支大盖枪去见指导员,王指导员称赞他时,他说:“我还要缴机关枪哩!”郑玉经是河南人,在大灾年被迫参加了国民党的军队,他说:“在中央军里当兵怎么觉着不是味,现在来到八路军里当战士,讲平等,请民主,这一下我得加劲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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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朝顺也是整三师二十旅五九团的一个上等兵,被解放过来后,听了指导员讲优待俘虏政策,他说:“只要官长待俺好,俺就跟着他干!”他与指导员谈起他的历史:他弟兄三个,都被中央军抓走了,家里老父老母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说着,他禁不住滴下眼泪。后来又提起刚到连里的时候,他就向连长说他会打枪手榴弹,连长当时便把原来的武器交给了他。
第二天,在王楼与四十师开了火,连长负伤了,队伍由指导员指挥,指导员觉得许朝顺刚来,不好硬下命令,便和他商量说:“你是否能从那个窗户里打进去?”他说:“指导员,我三枪打不准,叫你将我的脑袋割掉。”他连打了十一枪,颗颗子弹都是从窗户里打进去的,敌人伤亡了十来个,他对几个战士说:“他们现在已成了我的敌人了,不能讲客气,我们对他们客气,他们却不会对我们客气。”他这十一发子弹过后,敌人再也不敢疯狂了,连枪眼也不挨近。
× × × ×
吴德山是打一八一师时被解放的,现在已到六连工作,他已懂得了八路军的规矩。同时六连还有很多新解放的同志,当我们进击整三师时,因为战斗紧张,部队行至杜楼,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大家都是又饥又饿,好几个新解放的同志都摘了枣吃,吴德山牵着马大声说:“同志:我们已经是八路军了,别违犯群众纪律呀!”那些摘枣吃的新战士被他这么一提醒,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羞得把头也低下了。
这些被八路军解放的弟兄经过正义的洗礼,已经变成人民的战士了,他们不但作战勇敢,也同样很好的遵守群众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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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奇妙的寓言
据九月十日重庆新华日报所载题为“绝路”的南京通讯中称:
“南京政治界近来普遍流行个神乎其技的政治寓言,凡是听到这故事的人,几乎没有不从心的深处放声大笑的,即使是当事人,也不能不会心的微笑。故事是这样:美、英、中、苏、法五强打麻将,前四圈,美国‘作梦’中国大输;第二个四圈,中国‘作梦’美国恰好大赢,于是中国分了些‘梦钱’,颇为满意;第三个四圈,美中两国都上桌,美国作中国上手,美国因已赢得不少,自己不想和牌,于是不顾一切放牌给下手中国,以图收买中国,但无论美国如何放牌,中国总是和不了,仍然输得很凶,后来上手美国急了,把中国的牌翻开来看,原来中国在作‘清一色’!”
该文接着写道:“问题就在于中国政府不顾一切埋头作‘清一色’,而美国政府的政策虽明知中国在作‘清一色’,而且也知道一定不会成功,而仍然拚命放牌,国民党看准了上手总会放牌,也就更加决心作‘清一色’。国民党所作的‘清一色’当然就是少数人的独裁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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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余为何参加中共工作?
陈瑾昆
编者按:六十老人、法学家陈瑾昆教授,六月间曾来延安视察,最近由北平到张家口,决心参加解放区工作。本文系陈先生到张家口以后所作,是他的一篇政治声明。
余个人境况,至近亲友均能知之。在日本将投降时,原已决意在平市朝阳门外(住家距离较近)购地、筑圃、栽花、种菜娱我晚年。即在目前生活奇昂之时,以我小康,亦尚可自给。余在国民党统治区,年来出卖房地股票价金余额一千万元,月息收入百万元;若受北大或朝阳教授之聘,兼作律师,亦可月入数百万元。律师本与教授均为自由职业,且为高尚职业,然在国民党统治区律师并不高尚,故余早在国民党宣区“停止沦区陷布律师执行职务期间”以前,即宣言不作律师,教授则因国民党化太甚,亦欲在其统治区内力图摆脱,且早将各大学主任与名誉教授均辞去。“所不幸者,在日本刚投降时,由广播闻悉蒋主席所宣布之敌伪军队与接收投降办法,即断定天下从此多事。”适在去年八月二十日前,老友聚餐席上发此冷语,为我老同学某公反对,当未深辩,至今某公当回忆吾言微中时弊。旋于去年八月二十日,草“告国人书”一文,力劝蒋公“公忠体国,同时言明余以前只守个人岗位,自此当勉尽先知立言责任,以阻止他人,再蹈第二次亡国危险”。以后则于劝告开放政权正法治,停止内战收人心,美、苏、英三国出面调停等,在报纸与私函上发表意见不下数十次,中山公园应学生邀请演讲时,竟被打得头破血流。然余当时即面告记者:决不为一块石头骇退,对国家应作的事,仍当向前作去,故亦仍在平市解放报与其他民主刊物不断为文讨论时事。及国民党封闭此各刊物,余知国民党已决心维持专政与独裁,反对和平与民主。“国民党不足有为,且终必祸国!”余于民十七司法储材馆毕业演词,即已言之。以后从不出席大学纪念周。民国十一年,故友罗君钧任坚邀往南京作官,亦仅五月即不辞而别。“只得环顾国内民主力量,择其可与合作者。曾先后去延安与张家口参观,则见其无论从上层领袖,下级干部,政治见解、经济措施、行政效能,人员真挚,工作均紧张,无官僚习气,更无贪污情形。军队训练,士兵精神,教育普遍,文化提高,金融稳固,民负减轻(民负最重亦未有超过百分之三十者),秩序安定,盗匪绝迹(夜间不闭户且警察极少),生活向上,贫困日稀(乞丐绝迹),教职员管其本人及家属日常负担),民主发达,乡村自治,官民合作,官兵互爱(士兵待遇特优,且发挥官教兵,兵教官精神),加紧学习,奖励生产(工作人员亦每日学习与生产,各机关组织生产,并奖励人民生产,提倡“劳动英雄”,合作事业尤为发达),组织民众,加强自卫(除组织各团体外,并组织民兵,一切民众均知卫国保乡)等任何点观察,均觉共与国有天渊别。两句结论:解放区虽尚非天堂,非解放区则确为地狱。余著有延安与张家口旅行记,不久可问世。
国民党旧账姑不清算(国民党所谓“三民主义”并无特别内容,自孙中山先生与中共合作,容共、联苏始有新内容,新生气,新力量,故革命胜利亦实中共之力居多,乃国民党最初反共以后,则接连反桂、反冯、反阎、反鲁、反汪、反胡,自民国十七年统一以后,廿六年“七七”事变时止,几无一年无内战,以致国力不张,外患迭起,故国民党祸国殃民之罪,乃不在北洋军阀以下),专自“七七”事变以后言之,国共合作只极短时期,以后国民党几以防共为主,抗日为次,对于共产党不但不发一饷一械,即外人捐给中共之医药也扣留不放;且更进一步解散坚决抗战之新四军。对于延安与其他中共抗战区域,则或使重兵驻守,或使轻军袭击。美国配给之军火亦多藏留不用,以致无一重城能守,无一交通不断,困守重庆,专恃外援。反是,中共则在敌后牵制敌方百余万大军,时时扫荡,亦终只能占据一点一线。中共以军队与人民结合,势力日增,故美方亦主张联共一同抗战,却遭国民党之嫉,遂于日本投降之时,决心将其消灭。对于汉奸与敌人则主张宽大,对于敌伪军队与驻扎地区,则明令准许,甚至对于首要汉奸亦加以重用与优待,独对于抗战有功之“人民军队”则视如寇仇,除使美国军队监视外,并使敌伪军队监视,更不许其就近接受投降,必用美方飞机、军舰自数千万里外护送自己心腹与机械部队前往接收军械、城市与所谓“主权”,以致敌人在此长久期间,将其机器、文书、重要物资、巨大工厂均得从容毁弃藏匿而无余,且对于当地人民依旧蹂躏,毫无顾忌,汉奸军队则更忘其所以,即在平市亦公然招募新兵。凡此种种,无不令人发指!及至接收以后,则将后方贪污恶风全部带来,奢靡恶习,亦全部带来。以前只见发抗战财者作恶,今则更见发接收财者作恶,“三洋开泰”,“五子登科”、“人心思汉”均系所谓沦陷区域内“伪民”对于中央官吏与军队之印象。此辈只抢东西,不办事情,伪币任意低压,法币任意狂发,公营事业任意随时加价数十百千倍,“伪民”生活已较敌伪时高涨万倍以上,后方自亦随之而涨。所接收与所收到之日常生活物资与国际救济物品,亦全部或一部供内战之用。已明免田赋者,又改征公粮,所征远较所减者为多。苛捐杂税更不胜枚举,所征至少在所入一半以上。我国以前历史,每次革命均只一因素:政治腐败;今则更加一因素:经济崩溃。以前革命时,均只穷人不能活,今则富人亦不能活。外货充斥、工厂关闭、商店歇业,农民辍耕,在上海且有牛群游街,湘、粤、桂等省则更每日饿毙多人,全民均在火炼炉焦,一人尚在庐山歇凉!凡此现象,均系内战造成。全国民众呼吁之不听,邦盟特使调解之不成,亲口诺言不算,亲笔签字无效;忽而由国民政府召开政协,忽而由二中全会推翻政协,忽而关内停战关外不停战,忽而关外停战关内不停战,忽而坚持地方政权应俟联合政府协商解决,忽而主张若干地区政权在决定停战命令十五日与八日后即须完全撤销,且所谓若干数目则有增无巳,最后所谓“交款”恐将来亦有变更。在国民党,固打如意算盘,以为己方充分保有美国精良兵器与飞机,可源源由美国供给军火军舰款项,再有美国军舰代为运兵运械,军队代为守口守地,共产党则全然无之,以如此绝对优势,焉得不打内战!自以为或“八星期或半年”、“或一年”即可将“叛徒”消灭;万一不能如意,则尚有另一手法,本系“战而不宣”即文告言明“政治解决”,马司声明亦言明“继续调停”届时仍可由大老板之美国调停。打得好,则完全将其消灭;打得不好,亦至少可使就范。高下在力,左右逢源,又何惧人民?又何愁内战?试问如此之“恶政府”?中外历史上有无前例?
再就共产党言之,国民党所加罪者在其拥有军队,据有地盘,破坏交通,不遵法令,此亦有少数内外人士为其所惑者,“顽固分子”或故为借口者。“自私分子”所谓法令乃为一党专政之法令。依靠中山先生所定建国纲领,训政原只限于“最短时期”,应立即推行自治进入宪政。国民党训政十九年,仍欲维持专政与独裁,所谓训政约法,依“法律时效”本已不能有效。中共将国民党失去土地收复解放后,确定自治,施行民主,有何“违法”之可言?况在今日有代替训政约法之“政协决议”,明定“确认现在地方政权与自治”,则国民党摧毁之乃为毁法,共产党拥护之则为护法。又,所谓破坏交通,则为解放区实行自卫当然之措施,天下安有人来无理侵犯,我则甘心忍受之理?至地方政权与人民军队之成立,亦为国民党渎职弃守丧失之土地;共产党协同人民起而自卫,乃当然之结果。“刑法:渎职罪、委弃土地,应处死刑”。普通人士主张民主,则遭国民党打杀有千数百起,以后特务暴行将更有加无已,独对于共产党尚少有此举动,亦正以其拥有人民军队,树有人民政权。试问此等“义师”“仁政”,全国民众除少数自私与顽固分子外,焉有不群思拥护与扶持之理!尤有进者,现时比较国共优劣,不在其主义,而在其政治中共标明“新民主主义”与“新资本主义”,并要求各党派、无党派、一切知识阶级团结合作。标明“三三制”,即政治仍实行宪政,经济仍奖励资本,只对于旧宪政、旧资本国家之流弊,则加以防止,且实行普选,用“惟才为征集党外圣达参加,只许本党在‘各阶层’占三分之一,余三分之二则用党外之人,此等处置,远较国民党为优。经济政策目前尚只实行减租减息,劳资合作,此完全与孙中山先生节制资本之原则相符。所谓“二五减租”,本为现行土地法所定,国民党亦迭有命令,应予实行(非解放区系有法而未行)。极端之“土地分配”政策,亦与孙中山先生“耕者有其田”之政策一致,没收时,实只对于土劣、贪污、敌伪之土地行之,此本属当然。所谓“清算”、“斗争”亦为被压迫群众初被解放时应有之情绪与当然之措施,偶有过分失常情形,亦为一时现象。大地主土地偶被分配,自法律为多数利益牺牲少数利益之原则言之,亦并非特殊。况共产党现时亦已决定除有不正当原因外,仍应维持现状,以俟将来整个解决。国民党利用此少数不正当而偶牺牲之分子滥造谣言,然真相终不能因一时恶宣传而掩蔽也。共产党目前基本政纲为“反帝”与“反封建”,即一以求国家之独立平等,一以求人民之民主自由,此不但翻转中国近百余年历史,且翻转数千年历史。余敢断言,只有共产党始能完成此历史任务。国家独立,人民民主,始能真正成为四强之一,负起共同维持世界和平之责任。余亦敢断言,只有共产党始能完成此世界任务。国民党为骗取美国“军事援助”,以便维持其独裁专政,遂与美国一部分自私顽固分子呼应或勾结,强调第三次世界大战与美苏冲突,不惜“卖身”与“卖国”,将领海、领土、领空、内航、练兵等一切主权与特权一手断送,为以前袁世凯,段祺瑞、汪精卫等所不敢为者。实则,在历史上,决无“恶政府”尤其“卖国政府”可以长存者,国民党对美所提供之“战略基地”,“作战先锋”,绝对是空头支票。当前即使中国人民遭灾已无活路,跟着亦使美国人民受害,不但历来之亲善传统为之摧毁,未来之战争因素且反增加,此在中美两国均为不利。反是,中共对于美、苏、中关系在解放区与苏联并无政治关系,此国人所知者。中共于主义上虽以苏联为先进国,但因国情不同,步骤亦自不同。苏联尚仅入中途社会主义之阶段,未入终局社会主义之阶段。同为信奉唯物论者,但物资条件中国现时远不及苏联,故只能实行新民主主义与新资本主义,即此尚须一长久时期。国民党就此造谣,国内外人士亦因此杞忧,实不足一辩。中国应有独立外交,尤对于美、苏、英三盟邦,自更应维持平等互惠之友谊,美国之“经济援助”在此原则下,自亦诚意接受,总期早日完成为强盛国家,以作美苏桥梁,以维世界安定,此为中共之目标,亦为全国人民之目标,必如此,方不发生战略基地问题,更不发生单独亲美亲苏问题,国民党何足以语此!
国民党以为不可和,不能拖,还可打,于是内战政策与特务政策同时并进,打杀捕搜民主人士已有千数百起,停刊报纸、禁运刊物亦有千数百条,此真所谓日暮途穷,倒行逆施,最后挣扎!进行内战,只是以同胞残杀同胞,而以外国精良武器残杀本国抗战部队与民主人民,则在中外历史上,实只有一个国民党。国民党固以为只要有美国帮助军火款项,就可以打胜仗,消灭“敌人”,殊不知“师直为壮”,“收心为上”乃为军事铁则。自明眼人观察,国民党所幻想之情形,实为绝对不可能。中共乃始终抱为人民服务之宗旨,故其所领导之军队全为“人民军队”,即军队与人民打成一片。国民党之“精良武器”可以杀死一部分士兵,不能杀光全部人民;可以占领一部分土地,不能消灭整个解放区。国民党军队战斗力如何,一年来战争成绩如何,固昭昭在人耳目者,“精良武器”是否即“优美礼品”,亦昭昭在人耳目者。故如国民党继续打下去,美国亦继续帮下去,如果不就一时之现象而就长远之前途言之,只有两种情形:国民党更吃大亏,“此实有大大可能”,只吃小亏,“此仅有小小可能。”最后一种情形,不过使中国长期混乱,人民长期涂炭,于中国固为极端不幸,于美国实亦极端不利,所以中美两国人士,均须群起纠正两国政府此种“损人损己”之错误政策。
错误政策的反面就是正确政策。美国单独并与苏英共同所声明的政策,是“协助中国完成为和平、统一、团结、合作、民主、强盛的国家”,是“不干涉中国内政”,是“由中国撤兵”,且美国依据此政策,遣派马歇尔特使来协助国民政府,成立“停战协定”、“政协会决议”、“整军方案”三个方案,并正在执行。此方为“救火”政策。美国政府另一“援助国民政府”政策,则为“添油”政策。当前已正在进行中外历史上未有之残酷内战,急救方法自应先行“无条件全面停战”,再行“协议成立联合政府,余如地方政权、完法草案、国大会期等,均可协议解决,此为全中国人民一致要求者,亦为全世界人民一致希望者。不过中美两国政府恐未必均能悬崖勒马,尚须两国人民相当努力。余不敏,亦为藕欲努力之一人,决心参加中共工作,亦即在此。国民党对于中共往往以一“乱”字相讥,国内外人士亦往往以一“乱”字相疑。“乱”字反面即为“治”字中,共乃始终为一“革命党”,不过以前系“流血革命”,现在他们希望“不流血革命”。革命为打破现状留继现状之人则以之为“乱”,不知改变,只为一时现象。建设方为永久企图,在新民主主义下,除政治建设、经济建设外,亦尚有法律建设。余于法律尚为识途老马,将于此方面参加工作。此历史翻篇、民主永立之时,余亦欲尽匹夫之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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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玩具舰队”
林明
国民党政府对“新舰队”从美返国表示极大的高兴,满以为内战力量又可以大大增强,但事实却给带来了残酷的讽刺。
这支拨、让给中国的“新舰队”是一个小得可笑的舰队。舰只共八艘,包括驱逐舰二,扫雷艇四,巡洋舰二,都是些吨位极小的老旧舰只。其中最大的驱逐舰“太康”号,也只有一千三百吨,最小的有五六百吨的。这些舰船在美国因其吨位的小,只编号使用,而不给以什么正式名字。“太康”“永胜”之类是中国接收以后命名的。观光过这个舰队的,有人戏谑地称之为“玩具舰队”。只有看惯了贵州山地训练出来的中国海军的国民党官员,才敢于称之为“新舰队”。更滑稽的是当七月中旬,该舰队由沪转京时,政府竟命令:“该舰队由沪驶京时尽量慢行,以便两岸民众瞻仰雄姿。”(见中央社电)真可替中国出丑!
该舰队抵京不及一周,南京的美国香烟大跌价,手表、钢笔、肥皂突告充斥。原来我们的新舰队上,除了载回四辆最新式的林肯汽车以外,还载满了上述各种美国货。新闻记者报导了这件事情,并传出新舰队指挥官林遵及“永宁”号舰长为此去职的消息,致使国民党当局不得不公开声明否认,说此类事件“有碍国际视听”云。的确,这些舰只的官长都是些舞弊的能手,他们克扣士兵的旅费和制装费并大量的压低士兵的薪水。曾企图发给士兵每月三元美金(后被迫改为三十元),而他们自己却是每月二百元至三百元美金。士兵们曾经为抗议长官的贪污绝食过。并且更有一次全体“罢工”,不去参加接舰的典礼。使美国记者当作新闻大事。为了这次“叛变”,有八个水兵被解回国,最初拟议“枪决”,后来又没有执行。
这次舰队抵京后不久,所有原来的舰长都被调换了。据熟悉内幕者谈:这次调换与派别斗争有关系,原来在海军中,存在着四个派系,即福建系(或称马尾系)、青岛系、黄埔系(或称广东系)、江阴学校电雷系,后来电雷学校取消,与青岛海军学校合并,故这两系有时是分不大清的。原任八位舰长中是每系二人。这次斗的结果,电雷系增加了两个人,成了四个。广东系因该系“永寗”号舰长徐亨的舞弊,吃了亏。
但更重要的倒是海军人员的不愿内战的心情。负责接收和驾驶这一舰队返国的是日寇投降前一年国民党当局选派赴美的六十位美军军官和九百多名青年军士兵。好战的国民党老爷们煞费苦心的造就这批海军人才,满以为可以忠实的充当他们内战工具,想不到“新舰队”刚刚抵京,立即有一半人员要求退伍。这就苦恼了国民党的军事领袖们、如果他们真的离开了,这些美国军舰怎么开动起来参加内战呢?于是国防部参谋总长兼海军总司令陈诚急忙亲自出来训话,说国家到了如何危险的程度,“叛党”如何妨碍国家的建设,现在正需要学成归国的战士负起“捍卫党国”的重责,所以决定派“新舰队”到渤海湾去担当“神圣的任务”,即使你们不能打击奸党,也要去巡游,使奸党不致打击政府云云。士兵们听说马上派去打内战,就更其不愿意干了。陈诚总长发现了这个失败,重又改定了“利诱”的新计策,把一部分所谓“青年有为”的士兵提升为少尉、准尉阶级,成为海军军官。他们之中被派往青岛接舰的人,由政府订京沪路的头等卧车。有时座位不够夹杂了几个二等座,办事员还向他们连连道歉。这在大兵一向坐车皮的国度里,真可算是例外。陈总长又怕京沪之间长江水面上有人破坏兵心,特下令清除河面,不准有小船只停留。所谓用心更良苦,但提升总不是彻底办法,不能把所有的士兵都升个官呵,而且随便提升又会引起原任官的不满。施用强迫手段吧,南京对江就是中共解放区,又怕他们“挺而走险”以致“新舰队”迟迟未能离京。而上海所老早准备好了欢迎该舰队返沪的党政军团联合盛大的欢迎就只好慢慢冷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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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借马灯的故事
洪赵战役散记之一
金沙
在洪洞、赵城、霍县被解放以后,到处都有着八路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故事,这些故事从城镇流传到广大的农村,它们到了那里就带给人们无限的兴奋与鼓舞。
在洪洞的德化街上,一个老太太向我诉说她的“奇异”的遭遇和她的“新发现”。
她的神情兴奋而激动,两只干枯的眼内,闪耀着惊喜的光芒,声音有点发抖:
“炮火连天,俺全家钻在桌子底下发抖,张从龙(盘据洪洞的伪军头子、阎锡山加委的县长)说八路军进来要杀得鸡犬不留,俺想打了仗还不是老百姓吃亏,只得祷告天爷保佑。”
“忽然有人敲俺家的门,俺这时不敢去开门,但又不能不开呀!就走一步退一步的慢慢的把门开了,进来一个八路,要借一个灯,俺怕挨打,就急忙把马灯借给人家,俺想:这个马灯借去算完了,只好又祷告天爷保佑,只求往后没事。”
“俺全家人提心吊胆的,直到半夜里都没敢睡觉,糟了,又有人敲门了,俺抖得不成样了,开开门来,又是先前的那个八路,手里提着俺的马灯,俺想不知他又要借什么东西,天爷保佑保佑吧!”
“俺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儿,人家那个八路却笑嘻嘻地拿过灯来说:“老太太,这不是你的灯吗?现在还你,谢谢你!”
“‘老太太,对不起,打扰你了,你休息吧!’说着那个八路规规矩矩地打个招呼就走了”。
“俺一句话也没说,提着马灯在门口呆呆的站了半天……”
“第二天,几个八路军当官的从隔壁王家走出来又走到俺家来,他们像晚辈对长辈说话的一样,就八路军就是俺的儿子,八路军要是有什么不对,俺也该管教管教。他们又问俺有什么损失没有?”
“俺说:‘你们借了俺一个马灯,借去时里边是半下子油,用了一黑,还来时却是满满的一下子油,还有啥损失?’”
在她年老多绉的脸上,流露出年青人特有的欢欣,她用手背擦了擦充泪的眼睛,向我的有着“八”字的臂章凝视了半天,忽然紧紧地抓住我的膀子说:
“同志,我知道了,八路军原来就是俺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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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青天毛主席
李珍贵
在邯郸城外西北角的谷场上,坐着一圈人,有戴着草帽,穿着军衣的工作人员,有苍白了头发的老农民,有掉了牙齿的老太太,一个个拿着刀,在忙着切谷穗,大家手忙嘴也不闲,有几个工作同志在给老汉们讲解前线胜利消息,好几个老太太在诉说她们的心里话。
有一个老太太抿了一下缺牙的嘴向我说:“我老婆有三不忘:头一个忘不了北门上住的皇协军排长,打人、骂人、吃东西不给钱,这都算小事。有一天夜里,他叫开我的门搜寻过十五次,那时两块钱买一斗小米,他抢走我家七十块钱,合三石五斗米,全家哭死哭活,只好饿着肚子。可是,狗杂种临退走时,从城里打出来的子弹,又打在我侄儿的身上,我死也忘不了这些日本汉奸狗东西。
第二个忘不了八路军,八路军一个连长,知道我侄儿被伪军打伤了,立即就找来他们的医生,给我侄儿打针、上药,一个钱也不要,我没有法子报答八路同志的好心,就把伪军没抢走的两盒烟,拿来给连长吸,连长同志说什么也不收,我们再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流出了感恩的眼泪,向连长磕头,连长同志也流着泪把我们扶起来,他对我们说:“八路军是老百姓的队伍,为父老们除害,为父老们报仇,给父老们医治伤口,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你们的仇人,就是我们的仇人,一家人,不要客气。”同志!你说我怎么能忘了呢?再说道同志们吧:帮助我们收夏,又帮助我们收秋,你们是普天下再找不出来的好队伍。
啊!我老婆就是死也忘不了青天大恩人毛主席!他的世道,就是咱们老百姓想走的世道,过去咱受有钱有势人的欺负,有嘴不敢说话,不冤无处去诉,有仇无处去报。现在!咱们翻身啦,有吃、有穿、有住,有嘴能说话,再也不受他们的欺负啦。哎呀!想不到我老婆还能过几年老毛的好世道呢!
咱们老百姓眼睛看得清楚,不让我们活命的是日本、皇协军,现在又是老蒋这个饭桶派啦(反动派),我们看得清,日本、皇协军,是八路把他们打走的,美国饭桶派,敢帮助老蒋饭桶派,向我们进攻,我老婆拚了老命也得干。
我忘不了害人的皇协军,忘不了救命的八路军我更忘不了青天大恩人毛泽东,有了他,我们才翻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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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报偶感
二十年前,在上海看过张宗昌、李宝章怎样杀人的,总觉得这两个刽子手残忍到无以复加,然而近来想想,像张宗昌、李宝章那样的刽子手,现在倒也找不出来了。张宗昌杀了人,还有胆量说是“我姓张的杀的”,李宝章杀了人,也有胆量把人头挂在路灯杆上。他们不赖,他们没有人性,然而他们究竟还没有堕落到比野兽还不如,野兽吃了人,也从不赖账。
这几天又看见报上说,罗马教廷派驻中国的第一位枢机大主教发表谈话,既“预言”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必不可避免,接着就盼望其早点爆发。有一张报上提到这位大主教的高论,不禁慨然叹道:由此可知他“主”的是什么“教”!
他主的当然是“正教,”——就是“你们反正命该一死,迟死不如早死好些”的那种“教”。不过我所钦佩者,是这位大主教肯说实话,心里怎么想,口里就怎么说,严然还有张宗昌、李宝章一流的风格,我倒觉得这比什么“美军在华任务是遣散日俘”一类堂皇文告来的痛快爽直,容易了解。
这年头儿,残忍的刽子手确乎车载斗量,但是能残忍而不卑鄙像野兽一样的刽子手实在打起灯笼没处找。
不过仍然遗憾于这位大主教的勇气,尚嫌不足,他还没有发起一个“第三次世界大战快快到来”的祈祷会呵!
有人大概这样祈祷,——不,在这样“押宝”,事实原来也算不得稀奇,太平洋彼岸有人拿“第三次世界大战”相威胁,难怪太平洋此岸有人要押此一宝。而且像不久以前上海的投机商人拿“统债丙”来“踢皮球”似的,大西洋两岸也有人把“第三次世界大战”来“踢皮球”;可怜的太平洋此岸的“英雄”,在这一场大踢皮球中“抢帽子”还够不上,只好押它一宝。大概是不到那皮球踢破,此心总是不死的吧?
于是我又想到那些主教之类大概总有一天不但这样“说教”,而且要这样祈祷了,阿门!
(原载七月二日上海文汇报)
茅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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