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0月10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钢铁的意志
——无敌英雄张嘉荣
史超
——在横躺着敌人腥臭尸体的冀鲁豫原野上——就在这里,我们人民战士创造了可歌可泣的事迹。
封建地主和他驾驭下的狗才,高耸的围寨和密森森的树木,纵横交错着的沟堑和无数通联着的地堡构成了吕园子这座中世纪的古堡。
太平天国洪秀全没有能打开这座封建的古堡。日本人也没有能打开它,而终于妥协,利用它镇压和剥削这一带的农民。现在,国民党又勾结它,把它做为一个不可摧毁的堡垒,阻挡我们的进军。然而,我们——人民的军队,就要在今天白天摧毁它!
今天要选拔一个班做为突击队。
营教导员心中明白:选拔突击队不能采用自由报名的方式了,不然就等于重抄一次花名记——全营的人员谁不想当光荣的突击队员呢?教导员亲自到九连去圈定人。选上的人高兴了。没轮到的瞒怨自己不争气。
战士张嘉荣被叫来谈话。
“组织上决定你参加突击队,你有意见吗?”
“真的?让我?”他的眼睛里洋溢着愉快满足幸福和骄傲。“我有资格吗?”
“你有的!同志!”
“我能做好吗?”
“你能!你有战斗经验!你们就冲这个正面。”张嘉荣瞧着教导员手指的地方——古堡在高地上,寨下面就是宽宽的护城河,河后是高低不平的地堡,树木遮住了天,整个吕园子是阴凄凄的。
“你们要占领那个寨门,那个——你瞧清楚了没有?就是那个最大的寨门,冲上去!拿下来!这一次全营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他截断了教导员的话,他紧张的战抖起来,脸上的肌肉在跳动,平板板的没有一丝感情,他说:“冲上去,拿下来!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保险不成问题!”
“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全营能不能攻上去,全在你们了……”
“在我心里就没有完不成的事”!他又打断了教导员的话。
“对!对!你的话组织上相信。”教导员肯定的重复着。
“没有别的事了吗?”他静等着回答,他受领任务时所产生的生理的紧张,慢慢松缓下来。
“没有了!”停了停,教导员露出一丝微笑,送他出了用草盖的隐蔽所,挥了挥手说:“再见!”
他刚走了两步,又回来。
“我还能活着看见你吗?”张嘉荣眼睛闪着亮光,他知道他马上就要和敌人的枪弹见面了,他似乎还想向教导员说什么,但立刻微笑一下。将两腿一并,枪身靠住身子,敬了一个礼。“好!教导员!你什么时候发号令我就什么时候占领寨门!”
“放心大胆去吧!我们一定能见面!注意利用地形地物!这次作战要……”
教导员还未说完话,张嘉荣就跑开了。
“要坚定,勇敢!你放心好了!”他回过头来向着教导员笑了,他笑的是那样的天真纯洁,似乎在问:“你的意思,我猜着了吧?”
教导员也笑了,点了点头。
随后张嘉荣飞快跑去了。敌人的流弹,“苏,苏”的从他头上穿过。
进攻了!
全营人的前面,有八个人飞跑着——八个突击队员,领头的是张嘉荣。炮声、枪声混成一片,找不出间隙来。在张嘉荣的心里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教导员所说的那个寨门。在张嘉荣的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有一筐手榴弹和一支步枪。
河过去了!——这当不住张嘉荣。
沟也过去了!——这也挡不住张嘉荣。
到了寨门前的地堡。地堡内射出了子弹,三个人躺下了。
“死了三个!”他没有看,也没有想,但他更加愤怒了。
“炸!摔手榴弹!摔!”他喊。手榴弹一串串的飞过去。地堡揭了盖开了花、敌人就死在里面。
“炸!摔手榴弹!摔!”他叫,他的脸被牙咬手榴弹拉绳时,冒出的烟熏黑了。
手榴弹又成串地飞过去。地堡全揭了盖开了花。敌人都死在里面。
寨门打开了。五个人民战士——张嘉荣的伙伴也死去了。
寨门内又是地堡。他冲进去。“冲上去,拿下来!”教导员的话他没忘记。他一个人要摧毁这些地堡,要占领这座大寨门!他摔手榴弹,来到那儿,那儿冒起了灰黑色的烟,那儿的地堡就揭了盖。
敌人是残暴顽强的敌人啊!但遇着的是我们勇敢坚定的人民战士!
敌人从地堡内钻出头来,射击我们进攻的部队,他就朝着敌人射击,运气好的,流了血后又把头缩回去,倒楣的,连头也缩不回去了。
地堡的火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了。敌人的子弹射中了他的腿,他立刻栽倒了,紧紧的握着枪。
昏迷后,马上又清醒过来。他屁股下面射出震耳的枪声,他发觉他躺在地堡上头。
“你打!我看你们还打!”他猛的站起来又倒下去,他的腿断了。
他摸手榴弹,手榴弹没有了。
大部队快接近了,他眼看着几个残存的地堡向我们部队射击。他气,他愤激。他聪明,他又茫然。他像钢一样的坚强的站起来,他忘却了痛苦。他的意志支持着他的肉体。他跳起来,用仅存的一只腿一只脚在地堡上跺,跺,跺,跺的地堡都震动了。里面再不见枪声,敌人吓跑了。张嘉荣再也支持不住,平平的摔倒了。他挣扎,挣扎,他昏了。
七个死了的同志,七支枪,摆在寨门前。
他醒了,他看见了。
“腿!你反革命!”他拚命的捶打和瞒怨自己的腿。然而还是站不起来。
“教导员!我在寨门里啦!你们快上来吧!”他流了泪,“跟我来的同志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了,但他们的枪我也决不让敌人拿去!”
他爬过来,又爬过去。他爬到那里,那里就是一道血迹。
“你还活着吗?给我说一句话!”他摇动着他亲爱的伙伴,但死者静静的躺着不声不语。
他看着他伙伴的脸,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一的表情——勇敢,愤怒,遗恨。
“咱们的任务是完成了,我还占着寨门呢,敌人不敢来!”当他从死者手里怀里取出枪背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安慰他们。
死者的脸变得安详了。
他把七支枪放成一堆,他坐在上面。——他的意志支持他的肉体坐在上面,没有倒也没卧下。可是,他是失掉了知觉。
从这个寨门——用八个人民战士生命所换取来的寨门——队伍冲进去,战斗迅速的解决了,吕园子内躺满着敌人的死尸,活着的缴了枪。
教导员来了,在寨门的后边,他看见——七支枪,七支枪上坐着一个血人,血人端着一支血枪。直挺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瞪向寨内一个地堡的枪眼。
“啊!张嘉荣?同志!”教导员认出来了。血人没有回答,眼还是没眨一眨。
“你受伤了,叫担架来抬你!”他蹲在血人的面前,回头向通信员:“叫担架来!快!快!”
教导员上下反复的看着张嘉荣,口中自语着:“血流的太多了,太多了。”
血人没有回答,眼眨了一眨。
“叫担架去了!张嘉荣!你把枪交给我吧!”
血人的眼珠是红的,射出坚毅红色的光。直瞪着教导员。
“你是那一部分的?这是九连的枪,不能交给你!”他喉咙内像塞了东西,干燥的嘶哑的叫起来,紧紧的扣着板机。
“我是你的教导员!你不认识了吗?”
“你?你是……”张嘉荣用力眨了眨眼,像孩子见了亲娘似的抓着了教导员。泪珠从他灰黑色的脸上一滴一滴的滴下来,落到地上,是一点一点的红斑,是血泪啊!
“教导员?”他像常人一样,毫无痛苦的站起来,对着教导员看了又看,点了点头。
“对!不错!你是我的教导员!教导员你来了,再给我几个人,我要出这口气去!”他指着七个死了的同志。
死者的脸孔,变得更加安详了。
话未说完,他没法支持着自己,倒到教导员的怀里。
“你不能再动了,同志!”
张嘉荣慢慢的抬起了头,紧握着教导员的手,声音低沉的,颤抖的问:“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完成了!你完成了!”
他笑了,笑得那样的天真纯洁,好像是说:“教导员,我的任务完成了吧!”
担架来了。教导员把他抱上担架。
“这是我们九连的枪,”他斜起身子指着地下放着的七支被他的血染红了的枪。“这一支是我用的,交到九连,告诉连上给我好好的保存,回来时,我还要用这支枪的!”
担架抬远了,教导员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担架的后影,默祷着人民战士张嘉荣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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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所见到的解放区
牛子龙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晏子这句话我总有些不相信。自去年十月十二日在山彪起义,反对内战到解放区后,才慢慢地明白了。
明白的过程是这样:苏联棉花有五色,两种蔬菜能合成一种长(将白菜的上部和萝卜的下部联成一种),初听起来,当然疑惑,后来有我们宣教干事温树本同志讲:他在延安就见过三种颜色——黑、红、黄——的棉花。又说苏联的五谷亦有在树上长,更叫我不信,我的理由是“耳听是虚,眼见是实”。
在过路的村上,见专署县府的布告上,有今年如何种棉花、如何打卡、如何施肥…………我觉得这真是怪事。
到了住地,看报纸上,天天登载有种地、锄苗、选种等方法,文字都是土语方言,我亦看不懂,当时可蹩扭,用了几天功夫去询问、研究,才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文字大众化,它已经摆脱了几千年八股教条的束缚。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有吃有喝,什么问题也就解决了。中国是以农立国,自古圣君贤相都是以“民为贵,君为轻”,“使民以时”以尊重老百姓意图,不妨碍农为施政主旨。国民党说中国不适合共产主义,可是也只有中国共产党,遵照中国的国情民俗,在解放区普遍地实行了孙中山先生主张的“耕者有其田”了。
太行山上,地瘠民贫,向来以糠为主食。四三、四四两年的灾荒,太行山上不惟没饿死一个人,就连一个乞丐也没有。现在已经有一半人不吃糠了。想想国民党统治区的沃田肥土,每天饿死几百人,这反映了蒋介石管区田园荒芜,赤地千里,主要是人为的灾祸。
临淇区西张村赵白至家,两口人,五亩地,收了二百八十斤小米,收麦子一百五十斤,出公粮小米三十斤,麦子二十五斤,约计百分之十强。我问他:庞炳勋在此时好不好?他说:可不行,一天不知道要几回东西。我问:国民党军队来了你高兴不?他说:他们一来就没时光了,非跟他们(国民党)干不可。我又问:你怎么干?他说:我们有民兵、自卫队,白天儿童团送信,夜晚自卫队信送,村公所是指挥部,自卫队护送老小上山,民兵去打,地雷埋上,家具粮食藏起,丢下两样敌人用的水桶勾担,绑上炸弹,一拿即响,我们不要军队,就把敌人打跑了几次。
粮食熟在地里,放到场里,棉花在地井放,树果在挂着,没人看守,没有人偷。战士单进忠丢了个茶碗,两天后老乡给送来。卫生员谷金昌说:咱那里就没有真白的花。问他为什么?他说:一会看守不好,连花桃就偷跑了。国民党统治区的京、津、沪、汉,军警林立,失窃被盗的事,日有所闻。所以凡是公共场所都写着“小心扒手”,在国民党统治区说起来,这并没有什么奇怪。
政府机关都是三三制;共产党占三分之一,其余为无党派或各党派人士。这些人员的产生,又是从所辖地的男女老小,丢豆选举出来。国民党统治区的贿选、指派、圈定…………不知怎样还叫国民党?中华民国?
政府机关的负责人去留都很快,没有算交代至三、四年之久的,也没有“七大妗子八大姨”的关系,更没有“走内线”、“内线走”的事情。这些名词是我由国民党统治区带来的,不经解释,解放区的人是不会懂的。
在解放区实在看不出谁是官谁是民。我在解放区将及一年,连一个请我说情的也没有。我在蒋管区时,几乎无日无之,看起来好像解放区不讲人情世故,实在呢,彼此间的亲密,无法形容。凡有工作关系,不论认识不认识,只要有封介绍信,不要说别的,就是很小很小的事情,都照顾的周周到到,真可说无微不至,有啥说啥,向来不打过门(说谎话)。
解放区的军队,不论阶级,待遇相等,干部关心战士,战士爱护干部,绝对没有打骂制度。商讨问题,完全民主,执行命令,绝对服从,稍有意见解释清楚就算完事,所以官兵关系比铁打钢铸还坚固。至于军民关系,每村都设有招待所,只要有正式路条、米票、菜金,到那里有吃有住,没有丝毫困难。否则的话,什么人也不行,儿童团会叫民兵将你捆起送村、区、县的。这与国民党统治区的老百姓一说过军队就跑个净光,真是天上地下。
记得我们在马汉家开会,有个姓田的七十三岁孤寡无依的老太太,扛了一篮萝卜,我问她扛萝卜干什么?她说:拥护军队。我问拥护军队?她说:拥护给老百姓办事的军队。我问她谁叫你拥护的。她说:我自己拥护的。后来部队离开村子时,老乡们先是不让走,经解释后,就又忙着备牲口、找杠子,帮助军队运送东西。部队后来又转移到该村,老乡们闻讯后,都跑出来接战士背的东西。
后来我与老乡们闲拉,问他们为什么这样照拂军队。有位老太太讲:我三年积的粪,一没人,二没牲口,山地又远,不是咱们的军队,那一堆粪,永不会跑到地里去。
国民党反动派造谣说共产党共产共妻,逮住俘虏就活埋,这是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究竟谁在共人产、共人妻、杀埋俘虏,恐怕就是国民党反动派自己,事实胜于雄辩,尤其对于国民党反动派更不值一辩。
解放区整个的生活是足衣足食,安居乐业,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有组织、有秩序的升平社会,光明世界。卖国贼蒋介石统治下的人民到了解放区,一样会歌诵这有组织有秩序的升平社会、光明世界。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我如今才确确实实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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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胜利品
洪洞某村街头速写
金沙
街上在传说着一个可喜的消息,蹲在窑洞里的,坐在坑上的年青媳妇娃娃已经坐不住了,飞快的往街上跑,连七八十的老太太也急忙的拄着棍子跟着走出来,街上的鸡被冲的乱飞乱叫………。
这条街的东头有个土地祠,从土地祠往东现在一连停着九辆大车,好大的九条大键牛,正在喘着气,车上满载的是“中正式”步枪。
一个老太太站在大车旁边伸出手来摸一摸车上的枪,皱纹立刻展开了,笑着说:“看咱的队伍,看咱的队伍………”,兴奋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说着老太太又摸了摸枪。年青的媳妇吵着,闹着,他们忽然哈哈的笑起来,其中有一个红着脸的在同另一个娇声地骂着、但声音里却含着无限的喜悦。这是人人熟悉的董小四的媳妇。董小四是某连的战斗员,这次官雀战斗中也有他,一个淘气的娃娃爬上了大车,用小手拔着枪上的小剌刀,拔的脸红脖子粗,只是说:“给我这个小刀,给我这个小刀,杀蒋介石去………。”
在第二辆大车旁边,有个押送胜利品的战斗员,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军衣,雄纠纠的提着一支“中正”式枪,在给站在大车四周围的人们,讲着这些枪的来历,人们从他的叙述中,好像看到了无数的战斗员,在猛烈的炮火中,冲向前去,有的被炮弹炸倒了,但后面的又冲上去,又炸倒,又上去…………。
这时,那个战斗员,正在叙述一个生动的战斗场面。
“炮火把官雀等四个堡垒保护着,六连已经摸到第四个堡垒前,这时右边第一第二第三个堡垒已经在许多炸弹下毁灭了,但第四个堡垒还顽强地耸立着。战斗员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连长下了攻击令,几拾条黑影从连长面前,冲到堡垒前,这时堡垒里的美国重机枪疯狂地扫射着。但战斗员们像猛虎一般的扑上炮楼,举起炸弹投过去,一朵朵火花爆炸着,但堡垒里的射击,还是密集而猛烈………。
这时连长火了,他说:“放下步枪,带上炸弹,准备第二次冲锋,一定要把这个堡垒夺下来”,说完话自己已在前面领头扑过去,很快的冲到堡垒前,炸弹像雨一样飞过去,终于把第四个堡垒毁灭了……。这些枪就是咱们队伍在这次战斗中夺过来的”。
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感到面前的这位战斗员,高大起来,高得像一座看不到顶的大山。
一个姓董的老太太,从家里端出一碗水来,双手敬给这个战斗员,说:“你们辛苦啦,请喝我这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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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武安城参军琐记
秋原
一、双抗属
在四日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出山,街公所的院子里就挤满了男男女女的人。他们在这里讨论如何把蒋介石的进攻打退。大家正在愤慨之际,四十余岁的老徐贞拉着他的亲生儿子走到了街长跟前,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嗓子却十分嘹亮,他气愤的说:“去年冬天老蒋进攻咱解放区,我把俺侄儿子送到了前线上把他打退了,现在老蒋又来了,我叫我的亲生儿再到前线上和蒋介石拚个高低。现在我就要当双抗属了……”到会的男女立即喊出“拥护双抗属的口号!”
上午的时候,李区长到了,东关一群小儿童们很快把区长包围起来,高兴的说:“区长!俺东关有了双抗属啦。你快去看看……”
徐贞很老了,他紧紧的拉着区长的手说:“共产党八路军没有来时,我全家五口人全靠我这个肩臂,每天卖水养活,常时没吃没喝。自民主政府到这里,我的时光一天比一天好了。现在反动派又来欺侮我,我全家人要和他干一下。”
二、夫妻夜话
妇联会员刘学的和她的男人刘小孩,是一对年青而又和睦的夫妇,特别是翻身后,他们的愉快生活许多人都很羡慕。夜晚他俩躺在了床上谈论起蒋介石又要进攻解放区的事来:
“他娘的×,老蒋这个混蛋又进攻咱解放区来了,你说该怎办?……”刘小孩问他的妻。
“你参加八路军去打他妻侄。”女人很干脆的告他。
“我要走了,你怎么办哩?”
“我在家纺花织布好好生产。”
“那末,在明天开会时,你可得讲讲话欢送我。把你在家怎过都得说说……。”
“俺可不会向大家讲,俺没讲过……你教教俺吧!”
于是刘小孩就作了老师,他妻也跟着学习了一遍,两口子都认为很满意了才转入梦乡。
第二天(四号)吃过早饭,跟着开会的锣声,男男女女的都涌到街公所了,村长把老蒋进攻解放区,大家讨论如何对付,简单的说了一下。当村长讲话的时候刘学的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她丈夫,村长一说完,刘小孩向他老婆使了个眼色,他老婆立即走上了台,她站在正房的阶台上,说:“我叫……俺……男……人……去参加八路军,打老蒋,……我……在家好好生产……。咱……们……妇女……都学我就行,我……没有啦……。”
散会后,刘学的感到十分后悔,觉得她没有讲好。可是刘小孩却感到非常骄傲的站在新战士的行列中。
三、打败老蒋才能享福
四号上午东关街的参军会上,平民会主席江正喜第一个走上台说话,他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从小到大没有好过一天。自他十岁以后,就端着一个油条盘子在大街小巷叫喊着“熟油条,熟油条!”深冬腊月天空飞着雪花,有钱人在家守着温暖的炉了还嫌不舒服,但江正喜呢,穿着破烂的棉衣还一样的在街头上叫卖他的油条,要不照样他就要饿肚子。现在他翻了身,栽下富根,有吃有穿了,但蒋介石不让他这样做,他现在愤怒的喊:“我老早就下了决心要上前线。八路军还没来时,我天天卖油条,没房没地,现在我有房,又有地,按理说我应该享福了,但蒋介石要来夺我的房和地,不叫我享福,我要参加八路军到前线上去,我看只有打败老蒋才能享福……”他讲完后,有十二个翻了身的青年也跟着他喊着:“只有打败蒋介石卖国贼才能享福。”都自动报名参了军。


第3版()
专栏:

  “拉”和“撞”
方之中
早些年,上海的汽车杀人,倒是司空见惯。那是讲什么流线型,汽车开得越快,越显得汽车阶级威风,来不及让开路的两足动物,就沦为车下之鬼了。乘客拿点恤金,命案从此了结。也有一种蒋记公司的黑牌汽车,停在街旁弄口,专拉“爱国犯”乘座,不幸遇到这种免费汽车,不是请你到上海市公安局去尝电刑,就是请你到龙华警备司令部去行解剖,幸而不死,也得面壁几年,著名文化人楼适夷、李剑华都是乘的这种汽车,好几年不见天日。
上海沦陷后日化了七八年,国民党“接收”后又美化了一年多,自然其进步应该而且实已骇人听闻,且看郭沫若先生报导:
“有人说上海已组织了一个杀人的吉普车团,有百多部吉普车,专门在街头撞杀注意人物……”
去年国民党反动派还小住在峨嵋山下时,他的山姆大伯的吉普车,专在重庆街头拉中国的漂亮女郎,“吉普女郎”四个字,不知浸渍着多少血和泪!现在吉普车到了上海,变为“专门在街头撞杀注意人物”了,对中国人民,由“拉”到“撞”,是象征了美帝国主义分子侵略方式的一种进步。其次国民党特务分子从前在上海用汽车绑人,绑了之后,还得杀或埋,怪麻烦,况且社会上平空少了一个“注意人物”,引起“注意”者妄加猜疑,甚至“造谣”且不说,稍一不慎,暴露真相,还落得一个恶名。现在用吉普车“撞杀”后,可以说死者违犯警章,死得活该,可以说司机失手,至多赔口棺材,既文明,又科学,一了百结,岂不干脆了事也哉,这是国民党杀人方法的进步,也就是上海“文明”的进步。
只是在中国人民面前,“吉普车”实在是“凶普车”,“美化”就是“恶化”。郭氏既而叹道:“现今的世道,也真是无奇不有了!”我说国民党反动派十余年所作的事,就是“无有不奇”,其杀人方法的进步,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如果蒋介石的统治还能万寿无疆,那末秦始皇的天下应当维持到现在,而我们“庶民”呢,就应该早已灭种了。然历史对秦始皇的判决:是“二世而亡”,对蒋介石呢,当“不可一世”。因为中国自从出了蒋皇帝,十年倒有九年乱。中国人民,有力量有勇气要活下去。


第3版()
专栏:

  蒋军士兵之歌
燕凌辑录
俺们来当兵,
原来是保长逼壮丁!
半夜三更打进屋门咕里咕咚,
跪下求饶没有用,
天明就进了新兵营,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俺们来当兵,
一大群拴着一条绳。
一齐睡觉一齐撒尿、一齐出恭!
一齐躺下不许动,
谁敢动就吃“洋花生”!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俺们来当兵,
每天里受饥又挨冷。
十冬腊月穿的单衣满身补绽,
补了膝盖烂脊梁,
屁股上两只大眼睛!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俺们来当兵,
原来是老蒋要壮丁,
七八年来没有见过日本人影,
八路打走日本鬼,
如今又来打八路,
这道理咱真想不通!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俺们来当兵,
手拿着美国武器冲。
听说老蒋跟美国人订了协定,
中国主权都卖净,
美国就帮他坐朝廷。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老蒋下了令,
向解放区边境齐进攻。
大炮轰轰飞机嗡嗡响在半空,
背后架着机关枪,
你不给他干算不中!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刚刚一进攻,
一下子碰个大铁钉!
八路军打起仗来真是凶,
俺们师长被活捉,
弟兄们进了枉死城!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想跑跑不成,
咱就把子弹朝天迸!
倒转枪口对准老蒋不听乱命!
想要早点回家转,
咱只有反战求和平!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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