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4日参考消息 第1版

    【路透社北京1日电】(记者:漆德卫)中国领袖们正在试图通过一次全国性的“整风”运动彻底检查各级政府和组织的工作。
    这次运动是由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动的,目的是要“纠正”一切官员的“工作作风”,运动中还将包括对共产党每个党员的“思想改造”,或是像一个官员所说的“洗脑筋”。
    非党官员们则被告诉说,他们可以根据自愿的基础参加;从初步的反应来看,似乎非常可能的是他们将大规模地这样做。在这方面,这同上次1942年共产党人从他们的战时基地延安所发起的“整风”运动是不同的。
    像共产党的每次运动一样,这次运动将是彻底的、详尽的,并且将扩展到这个国家最边远的地方,影响到最孤独的共产党员。但是,看来可以肯定,这次运动将不会有构成1949年现政府执政以来以前历次运动的特色的那种无情的体罚和强力手段。
    已经特别提出保证:这次将只用争论和说服,这次运动一定要避免暴力或教训,并且一定要“像和风细雨那样的温和”——这里的学者们认为这句话完全像是毛泽东的文笔。
    这次将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来求得改进,而且据说这次将不再使用过去那种群众批评的方法;在采用这种方法的时候受到批评的倒霉的人首当其冲地受群众大会和报纸运动的粗暴攻击。
    这里的观察家们认为,这些诺言将会得到履行,运动将使目前内部有一定的放松和紧张局势有某种缓和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毛泽东已经力言,目前同非党人士长期合作和让知识分子享有自由的政策将继续下去。
    据认为以中国人民的“团结”这一中心主题作为基础的目前这些政策非常不可能由于旧的压力重来而发生变更或者受到威胁,至少在可以预见到的将来是如此。
    这次运动的主要目的是通过改进官员们的工作和态度,来普遍提高全国的效率并且试图消除目前某些不满情绪——用马克思主义的说法来说,这种不满是由于“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所造成的。
    官僚主义在任何语言中都具有同样的定义,虽然中国人说“共产党的官僚主义是一种辛辛苦苦的官僚主义”。它将是这次运动的主要目标;因为据领袖们说,它在许多组织和政府部门,并且几乎在中国生活的一切方面都已经变得明显到了可惊的程度。
    目前抱怨和揭发非常流行,据说政府机关正在研究克服官僚主义的办法,虽然有一个组织据说已经举行会议来决定如何方能减少会议的问题。
    作为克服这种毛病的运动的一部分,另外又开始了一个使官员们和知识分子时时同工人和农民一起劳动的运动,从而使许多有劳动力的官员可以时时亲手做一些工作;但是又强调指出这一做法决不能做到可笑的程度,或是妨碍他们的正常工作。
    在这次运动中将要斗争的第二个“罪恶”就是“主观主义”;根据最近一位共产党高级官员下的定义,主观主义“使得人和他的思想脱离实际情况”。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教条主义和盲目信奉马克思主义经典,对真正的或实际的情况则不加考虑。
    这一偏向曾经在中国共产党的整个历史上一再出现,中国共产党的成功,特别是毛泽东的成功一直在于他们坚持做正统的共产党人,但是又不过于正统,他们始终愿意使马克思主义适合于中国的情况。
    在最初违反一切马克思主义的教导而决定从农村而不是从城市来领导革命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这种才能;现在许多人认为,目前同中国非党人士长期合作和给知识分子更大自由的政策又再度表现了这一才能。这两项政策都遇到了其他国家共产党的不赞同,而且在中国共产党的队伍内也仍然受到某些人的批评。
    整风运动中的第三个大目标是“宗派主义”,这表现在一些共产党人,特别是年轻的共产党人的骄傲自大上。这些人采取了一种高人一等和目空一切的态度,并且在科学家、作家和非党政府官员等等这些人中间引起了很大的愤懑。
    所有这些马克思主义的“三害”促成了目前中国人正在设法解决的“人民内部矛盾”。这句话在今后一年中可能会被重复上许多次,目前它似乎是差不多使中国感到苦恼的所有问题和所有困难的同义语。
    所有这些“矛盾”却在报上大登特登,这些“矛盾”可能包括把迅速工业化政策同改善人民生活水准的需要调和起来这种全面的经济问题,也包括某些地方政府小机关的错误和官僚主义。
    共产党人说,这种错误和问题可以比较容易地克服,而犯错误或造成错误的人可以加以温和的对待,因为这些全都可以看作“人民内部的矛盾”——换句话说,就是属于他们中国人民大团结和他们“建立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中国”的愿望的范围之内。
    共产党人说,这些矛盾必须同那些“敌我矛盾”——中国人民同“帝国主义者”或“反革命”之间的矛盾——区分开来,后一种矛盾则必须严厉地处理。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界限表明许多错误、意见和行动将归入那一类,以及犯有这些错误的人是否将被认作“反革命分子。”
    但是大多数观察家认为,共产党人所允许的自由,至少在一定时期内,将是相当广泛的。人民有罢工的权利或教授非共产主义哲学的权利等等这些宣告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这里的观察家们认为,这个政策是共产党领袖们,特别是毛泽东具有自信的一种迹象。它是否将继续下去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中国人是否能克服当前的经济困难而又不凭借暴力和强迫。


    【本刊讯】巴黎“法兰西观察家”周刊5月23日刊载密歇尔写的一篇题为“中国:讨论是马克思主义所必需的”的文章。全文如下:
    将近一年以前,中国共产党提出了“百花齐放”的口号,这就提出了一
    切艺术、科学和哲学派别在党内和党外都享有言论自由的原则。尽管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理论上是重要的,放弃这种现实主义的垄断,起初看来可能只是一个没有什么重大意义的提法而已。当时任何人似乎都不表示反对,这种可疑的一致支持,可能令人担心这是在共产党以空前速度使经济集体化的时候搞的某种纯粹迫于环境的伪装开明的阴谋。那时以后,这个共产党国家中前此所禁止的某些“花”开始“放”了,“谈情说爱的或描写日常生活琐事的书籍”也在人民中国编写出来了。某些共产党员最近对这些情况表示愤慨。可是这种愤慨引起了报纸上的反击。于是展开论战,共产党坚决支持“放”的方针。共产党在维护这个方针的时候所用的词句,是使人不可能再把它当作口号的。
    前不久,中国共产党机关报“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系列文章,指责害怕“新花”中出现“几株毒草”的“同志”,指责他们“把问题简单化”的倾向——把他们引导到教条主义的倾向,同时阐述了为什么要彻底执行这条新方针的思想和政治理由。“一定要让人民弄清道理,从而信仰马克思主义”
    这家报纸写道:“思想斗争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动力。假如马克思主义不同什么作斗争,马克思主义便将停止发展,便可能变成相反的东西——
    教条主义。……马克思主义是主张把所有的事实讲出来的,因为任何真理都将丰富马克思主义……不管表达这种真理的人是赞成马克思主义的还是反对它的。”因此,“人民日报”驳斥了“压制和禁止的方法”,并要求“马克思主义者在同非马克思主义者讨论中平等对待他们,不要采取任何盛气凌人、片面、武断、不加分析、形而上、教条和宗派的态度。”
    “人民日报”肯定说,还由于其他理由而应该摈斥教条主义。一方面,“教条主义有害于科学研究和文艺创造。”另一方面,从政治的观点看来,“应该了解,小资产阶级思想的著作,是不能用教条主义的批评来攻破的……尽管合作社运动和工业集体化扩大了,可是中国原有的五亿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分子,仍然将在很长一段时期在我国存在下去。”
    “消除”这种思想,“将是一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只有“细致的工作”,“对事实进行可靠的研究”,“代表不同派别的人之间进行讨论”,才能使“人民在完全懂得道理以后得出正确结论”。
    中国共产党这种态度中的最显著的一个方面是:不仅认识到为了马克思主义本身的好处有必要进行思想竞争,共产党还坚持这一事实:共产党的政治胜利绝不必然就意味着它在思想领域也取得了胜利:“如果马克思主义不指导思想斗争,资产阶级就会来指导。”毫无疑问,中国共产党深信马克思主义将取得最后胜利,马克思主义“不怕批评……”,“它善于在即使资产阶级思想居统治地位的时期继续发展自己”。但是,中国共产党同其他共产党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想用不管怎样的代价来取得这个胜利:这个胜利应该是真正讨论的结果,而且这个胜利只有在“马克思主义代表客观科学真理”的时候才能获得——这是一个惊人的严格公式。苏联人将效法中国人吗?
    这一切都表明中国共产党仿佛是意识到:它所处的环境同在它之前取得政权的其他国家、特别是苏联的兄弟党所处的环境比较起来是全新的。中国不是孤立的,并不像斯大林主义统治下的苏联那样,而且世界原子均势保证它得到了相当的安全。它也从其他共产党的艰苦经验中获益匪浅。它的客观环境比较起来不能够使它的领导人有变态心理而感觉到国内国外都存在着危险,或者说简直不能够发展宗派倾向。这样,似乎就使执政党的思想有了更可靠地发展的可能性。因此,严格的新闻检查和镇压机器看来已没有必要被当作思想斗争的工具了,因而似乎默认可以从马克思主义本身中解放一下。假如事实证明已经接受这种公开的思想竞争,假如“用马克思主义所由产生的一切真理来丰富马克思主义”也得到了证实,那末中国共产党同时也就建立了真正共产主义运动的真正历史,而斯大林主义的历史便会退居它应有的地位——简单的、然而漫长的令人痛心的序幕的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莫斯科“文学报”已认为有必要转载“人民日报”这些文章的长篇摘要而不加评论,尽管摘录的这些段落是同苏联仍然遵行的正式方针相反的,正如几周以前“真理报”转载了中国这家机关报发表的关于共产党由于它的统治地位而不可避免地会官僚主义化的那篇文章一样。作为苏联保证中国得到安全的交换品,苏联是否将从中国学习自由主义呢?(文内插题是原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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